沧海-第1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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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一阵,说道:‘这样吧,我不和你打,既然你饶我三次,最后一次,我送给这位姑娘。’万归藏盯了他一会,笑道:‘她是你心上人?’陆大哥说:‘不是,在江西我已经错了一次,不能再错第二次。’说到这里,他望着我,神色十分沉痛,忽地闭上眼睛,眼角亮闪闪的,露出泪光。”
谷缜听到这里,寻思:“陆渐一定当我死了。”却听施妙妙续道:“万归藏却笑着说:‘我知道了,她一定就是谷缜口中的那位施妙妙姑娘了。也罢,这转移你命的法子却也新奇,我言而有信,饶她这一次。’说着一晃身,不知怎的,就跑到我身边,在我身上点了一下,我就感觉一股冷气顺手指透入体内,历时没了气力,篮子丢在地上,银鲤也散落一地。只听陆大哥怒道:‘你不杀她,怎地还要动手?’万归藏说:‘她是东岛中人,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我不杀她,也不能让她逍遥离开。’陆大哥又气又急,顿时动手起来。”
说到这里,她打了一个寒噤,眼里露出恐惧神色,说道:“我以前一直以为自己武功不坏,但和他们一比,真是蚂蚁也不如,陆大哥和万归藏从镇里打到镇外,将一大片山崖都打塌了。陆大哥武功固然很高,万归藏却更厉害,他右手抓着我,只用左手和陆大哥交锋,陆大哥却尽处下风,一点法子也没有,斗了百余招,还是被打倒了。”
谷缜叹道:“妙妙你不知道,他一只手对付陆渐,比两只手还要厉害。”施妙妙奇怪道:“为什么?”谷缜道:“他将你抓在手里,陆渐怕伤着你,不敢全力出手,必定缩手缩脚。高手相争,重在气势,金刚一脉的武功尤其如此。陆渐心有忌惮,气势输了大半,怎么能不输?”施妙妙怔了一会,不忿道:“万归藏是威名赫赫的绝代高手,怎地用这种下作法子对付一个后辈?”谷缜道:“万归藏凡事但求实效,绝不多费力气。能用一分力气做好的事,决不用两分力气,能用一只手打败对手,决不用两只手。”
施妙妙面露愁容,默默望着海中星月闪烁不定。谷缜知她忧心东岛命运,叹一口气,问道:“后来陆渐怎么样了?”施妙妙道:“想必万归藏手下留情,陆大哥虽被打倒,却没什么大碍。万归藏说道:‘你舍命救友,叫人佩服,万某破例再饶你一次。这是第四次,也是最后一次,之后你我俩清。’说罢抓着我转身便走,走了一程,忽而又回头望去,只见陆大哥追了上来。万归藏笑着说:‘你这孩子,精进得很快,我这点穴手法越来越封不住你了。’陆大哥铁青着脸,一言不发。也不稍离片刻,我们走路,他也走路,我们坐下,他也坐下。”
谷缜叹道:“大哥是不放心你,总想伺机救你出来。”施妙妙默默点头,说道:“只恨万归藏本事太大,大哥总打不过他。”谷缜微微一笑:“现在打不过,将来却未必。那么后来如何?”施妙妙说道:“这样走了半日,这时正在歇息,忽然来了一个蒙面女子,骑着马,看到万归藏,便下马跪拜,说道:‘我奉主人之命来见老主人。’万归藏问:‘有什么事?’那女子说:‘我家主人让我前来禀告,她和仇先生率领数万人马,在安庆附近堵住粮船,义乌兵被团团围困,指日可破,还请老主人放心。’万归藏笑道:‘凤凰儿果然本事大长,不令老夫失望。’陆大哥听了这话,却是脸色大变,站起身来。万归藏说道:‘你要去哪里?’陆大哥也不说话,向南飞奔。万归藏便将我交给那个女子,说道:‘这个是谷缜的相好施姑娘,你先将她带回魔龙舰,好好看守,告诉艾伊丝,我办完一点事情,随后便来。’说罢大笑一声,说道:‘陆渐,你想哪里去?’说罢纵上前去,一掌拍向陆大哥,陆大哥回身抵挡,两人拳来脚往,又斗成一团。我却被那个蒙面女子带着离开,送到那艘大船上。至于后来如何,我也不知道了。”
谷缜心知万归藏困住陆渐,是要他无法援救戚继光,这一战陆渐怕是凶多吉少,但推算时日,直到仇石兵败,艾伊丝被胁,万归藏也始终未曾现身,难不成他没能制住陆渐,反被陆渐拖住了手脚,不能抽身赶来?想到这里,谷缜心中忧喜交织,忧的是陆渐难敌万归藏的神通,喜的是陆渐若能拖住万归藏,武功必然又有精进。他心神不定,思索良久,不觉长长叹一口气。
谷缜一颦一笑,施妙妙都看在眼里,见他叹气,问道:“你叹气做什么?”谷缜道:“艾伊丝捉到你,没有虐待你吗?”施妙妙摇头道:“她对我还好,只是瞧我的眼神十分奇怪。”说到这里,白了谷缜一眼,嘟嘴道:“还不都是因为你的风流债。”谷缜道:“天大的冤枉,我和她是死对头,仇恨还来不及,哪里会有什么风流不风流的。”施妙妙道:“你当她是死对头,人家未必这样想。要不然这次也不会放你。”谷缜道:“她纵然放了我,之前那番折磨却是新奇古怪,令人发指。”
施妙妙盯着谷缜看了一会,叹道:“我也是女人,明白女人的心思。她那么对你,不过是想让我厌弃你,让你屈服于她。可她虽然聪明厉害,却有些小瞧人了,那种情形下,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不会怪你的。”谷缜心头一热,注视施妙妙的双眸,柔情蜜意涌上心田,伸手掠起她额前秀发,喃喃道:“妙妙,妙妙……”施妙妙与他四目相对,身心俱暖,二人身在难中,却觉比以前什么时候都要幸福。
谷缜查看施妙妙经脉,却猜不透万归藏用了什么法子将她内力封住,便传了施妙妙口诀,依照逼出六虚毒的法子逼了一回,但也无功,看来也非六虚毒,谷缜心想:“若非陆渐那等本事,寻常高手也不配老头子下毒。我能中此毒,真是幸甚。”想着微微苦笑,施妙妙并不知谷缜新得神通,本不奢望他能破解万归藏的禁制,何况与谷缜重归于好,是她梦寐以求的快事,既有檀郎在侧,有没有内劲,全都不在她的心上。
到了黎明时分,海风渐起,浪涛渐急,小船起伏,大有颠覆之危。
谷缜忧心忡忡,寻思:“这么下去,真不知死在哪里?”起身站立,眺望远方,天高海阔,却看不到一线陆地。谷缜不觉坐下来,蹙眉沉思。
施妙妙与谷缜相识以来,多见他吊儿郎当,极少见他沉思默想,此时看他专注神情,只觉分外可爱。她父亲施浩然为人端方正派,为东岛君子,施妙妙自幼暄染其父之风,从没想到自己竟会钟情于谷缜这等浪子,事已至此,固然无可奈何,心底里却隐隐盼望谷缜皈依正道,偶尔见他一本正经,便觉喜欢。
谷缜想了一会儿,忽地笑道:“妙妙,我要下水尝试一件事情,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要惊慌。”施妙妙莫测高深,只得点头。
谷缜脱了外衣,将脱下的铁链一端扣住船舷,一端系在腰间,长吸一口气,跳入海中,许久也无动静。施妙妙虽知他水性精熟,但计算时辰,已有三柱香工夫,不由微感惊慌,扯动铁链,大声叫道:“谷缜,谷缜?”
这时间,忽见海面上出现一个小小的漩涡,起初小如蜂窝,慢慢地,似有什么东西在水下搅动一般,那漩涡越来越大,渐渐大如簸箕,施妙妙透过漩涡看下去,赫然看到谷缜面孔,正冲自己微笑。
施妙妙大吃一惊,惊呼一声,身子后缩,忽听哗啦一声,谷缜破水而出,攀着铁链,跳上甲板,他有心玩闹,脚下故意用劲,施妙妙内力未复,站立不稳,顿时撞入他怀里,谷缜就势抱住,嘻嘻直笑。施妙妙嘴里连骂坏东西,心里却不胜惊喜,又怕小舟晃荡,紧紧抱住谷缜腰身,只觉以往有功夫时固然是好,但事事皆能自理,却没有了全心依赖情郎的乐趣,是以内心深处,竟隐隐盼着功夫永也不要恢复,永远让谷缜呵护疼爱。
这念头正让施妙妙又羞又喜,忽听谷缜笑道:“妙妙,你猜刚才我学会什么?”施妙妙哼一声,道:“谁知道你弄什么鬼名堂,要吓死人么?”谷缜道:“我学会了‘驭水法’,从今往后,这船儿要去哪里就去哪里,咱们不必渴死饿死了。”
施妙妙听得莫名其妙,谷缜见她迷惑,便详细解释。原来谷缜知道周流八劲必要宿主身有性命之危,才会激发,但往日出生入死,性命悬于毫发,八劲纵然发出,却不及揣摩其如何发出。此时身处困境,谷缜苦思之下,想到一个法子,危险既小,又能激发八劲。
他跳入海水,屏住呼吸,同时施展“天子望气术”的内视功夫,观察八劲变化,过不多时,体内气机耗尽,呼吸艰难,海水汹涌灌入口鼻,这滋味可说痛苦已极,但谷缜早有谋划,苦忍窒息之苦,始终不肯返回海面,反而谨守神明,观察八气变化。果如所料,就在谷缜气机将绝,神志即将溃散之时,周流八劲蓦然生出变化,水劲涌出,与海水融合,急速旋转,竟将海水搅动,从下而上,自小而大,搅出一个漩涡,直通海面,露出谷缜口鼻。
谷缜留了心,八劲的微妙变化可说一丝不漏被他洞悉,到他破水而出时,已然明白逼出水劲且可以驾驭的法门,亦是向施妙妙所说的“驭水法”。
施妙妙听说他身负“周流六虚功”,只惊得目定口呆,但瞧谷缜神情,又不像说谎,心中不由一阵狂喜,原本还为东岛命运烦忧,此时不由升起莫大希望,问道:“谷缜,我们如今向哪里去?”
谷缜掐指一算,沉吟道:“九月九日快要到了,论道灭神之时,就是我东岛存亡之际。既然如此,须得早做防备,妙妙,我们还是回东岛吧。”
这话也正合施妙妙的心意,欣然答应。谷缜运转八劲,将水劲逼出足底,想与海水融合,催动小舟向前,不料驾“驭水劲”想来容易,运用起来却全不是那么一回事,水劲要么时有时无,要么欲吐还缩,谷缜忙了半日,那船兀自原地打转,难以前进。
谷缜已在心上人面前夸下海口,此刻无功,面子上颇有些过不去,但欲速则不达,越是着急,越是不能奏效,只急得大汗淋漓面红耳赤。
施妙妙见他焦急神情,既觉可怜,又觉好笑,心想:“这个坏东西,若不是哄我开心,就是犯了糊涂,‘周流六虚功’是何等的神通,岂是随随便便就能练成的,唉,也难怪了,如今万归藏出世,岛王又去了,东岛灭亡在即,他心里一着急,便犯傻了。”一念及此,想到谷神通和赢万城,心中一酸,眼泪便止不住落下来。
落泪半晌,见谷缜兀自皱眉运功,便拭去眼泪,说道:“别忙啦,先吃一点儿东西。”当下取出艾伊丝所留食物,食物丰盛美味,还有两壶葡萄酒,施妙妙心想:“那夷女却是谷缜的知己,这些佳肴美酒,都是他顶喜欢的。”想着心里微酸,但瞧见谷缜背影,又觉不胜欣慰。
谷缜闻如未闻,始终皱眉苦思,施妙妙久唤不应,便起身将他拉着坐在身边,亲手喂他吃喝。
酒肉入口,谷缜却如嚼蜡,吃了两口,忽道:“妙妙,我再去水里一趟。”说罢跳入海中,沉浸良久,海面又出现那一眼漩涡,时东时西,飘忽来去,施妙妙暗暗称奇,料想自己内功虽在,却也没有这等劈开海水的奇能,谷缜有这等本事,也算不错,只可惜强敌当前,这本领用来游泳还成,破敌却是无用。
这是谷缜又跳上船,低头沉吟。施妙妙见他浑身湿漉漉的,嘴里念念有词,隐约听来竟是古文。仔细凝听,却是“变动不居,周流六虚,上下无常,刚柔相易”。
东岛承天机宫遗教,先天易数是东岛弟子的入门课,施浩然本人即是易学大家,施妙妙十岁时便能背诵《周易》,谷缜念的这十六个字,正是《周易》系辞中的句子,施妙妙心觉奇怪,问道:“谷缜,你念《周易》做什么?”
谷缜唔了一声,并不回答,只是一会儿托腮默想,一会儿又将头浸入水里,一会儿两肘撑地,一会儿又抱着双膝。施妙妙见状,想起他少年时遇到极大疑难时也是如此,不料这么多年过去,这习惯竟不曾变过。
霎时间,施妙妙心中涌起温暖之意,不知不觉露出一丝微笑,默默坐在一旁,看他胡闹。过了一会儿,忽听空中传来鸟鸣声,抬头望去,一只海鸟在头顶翩然飞舞,施妙妙久在海岛,听到叫声,心知这鸟儿必是饿了,暗生怜意,将船上食物托在手心,发出咕咕之声。海鸟听到召唤,敛翅落下,歇在施妙妙雪白手心,啄食一空,然后再展翅膀,高高飞去。施妙妙望着空中鸟影,笑骂道:“没良心的小东西,吃饱了,就不理人啦?”
话刚落地,忽听谷缜叫道:“你说什么?”施妙妙吓了一跳,转头望去,只见谷缜瞪圆双眼,盯着自己,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