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第1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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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着她头,流露怅然之色。
谷缜面色生寒,大声道:“你来作甚么?”谷神通瞥他一眼,淡然道:“你在天柱山不告而别,又将萍儿带走,我这做父亲的于情于理,也该来看看。”谷缜冷笑道:“我兄妹的事情,不用你管。”谷神通仰首望天,微微苦笑:“缜儿,我知道你心里怨恨我的。但你倘若置身这岛王的地位,也会明白我的不得已。”
谷缜冷笑一声,道:“三年的苦狱,萍儿的疯病,一个‘不得已’就抹得过去么?”谷神通摇头道:“抹不过去。”谷缜道:“既然知道,就不要再来打扰我们。”
陆渐看他父子二人形同寇仇,颇感痛心,忍不住道:“谷缜,他总是你爹,你再恨他,也是他的儿子。”
谷缜冷哼一声,谷神通却目光一转,凝注在陆渐身上,蓦然间,他眼里闪过一丝惊色,皱眉道:“陆道友,你近日可曾见过什么人?”
陆渐奇道:“岛王这话怎讲?”谷神通目射奇光:“莫非你不知道,有人暗算于你,在你体内藏了一个极大的祸胎。”
陆渐不由一愣,他与谷神通交过手,深知此人的“天子望气术”能够洞悉天地人三才之气,玄妙无比,他这么说必有道理,可运气内视,又未觉不妥。谷神通忽地摇头道:“这样子觉察不出的。”一晃身,陡然运掌拍来。
掌力压顶,如山如岳,谷神通竟是全力出手,陆渐大惊,急忙挥拳抵挡。拳掌未交,谷神通招式忽变,化掌为指,点向陆渐胸口,陆渐右臂卸开,左掌劈出。
霎时间,二人兔起鹘落,斗在一处,陆渐只觉谷神通招招夺命,若不全力抵挡,必死无疑。一时为求自保,将大金刚神力催到极致。斗到约莫三十来招,陆渐方欲出拳,忽觉奇经八脉之中,各自涌起一股真气,八股真气,便有八般滋味,轻重麻痒酸痛冷热,而且变动不居,上下无常,寇仇一般互相攻战。陆渐气机受阻,眼望谷神通一掌飞来,自己这一拳却停在半空,送不出去。
就在这时,谷神通忽地缩手,飘然后掠,负手而立,谷缜从旁瞧着,就似方才一阵全是幻影,谷神通站在那儿,一直不曾动过。
陆渐得暇,沉心运气,大金刚神力所至之处,八种真气方才消散,缩回奇经八脉,仿佛从来未有,陆渐真气在奇经八脉运行数周,也没有发现丝毫踪迹。
谷神通摇头道:“陆道友,这祸胎名叫‘六虚毒’,隐藏奇经八脉之中,平时循环相生,与你自身真气同化,任你如何运劲,也不会发作,但若遇上同等高手,生死相搏,功力催发到极,便会突然发作。那时候,八劲紊乱,自相冲击,终至于真力受阻,大败亏输。”
陆渐脸色微变,心念数转,猛的想起一个人来,失声道:“难道是他……”谷神通接口道:“那人是否高高瘦瘦,面容清癯,左眉之上有一点朱砂小痣。”陆渐听他说的模样与若虚先生一般无二,心中惊奇,连连点头。
谷神通目光星闪,沉声道:“他在哪儿?”陆渐摇了摇头。谷神通低眉沉吟,倏尔苦笑道:“劫数,劫数。”说到这里,抬起头来,望着天际流云,怔怔出神。
陆渐心中不平,寻思:“我救了若虚先生,他怎么还要害我?”这时忽又听谷神通说道:“陆道友,你怎么被那人种下六虚毒的。”陆渐一时不忿,便将助若虚先生脱劫的事情说了,愤然道:“我一心帮他,他为何还对我下此毒手?”
谷神通露出一丝苦笑,叹道:“当年我也料到他或许没死,但囿于誓言,不能出岛寻他。他那天劫极难解脱,要么终身不能动武,要么便须将心魔一分为二,分由两人承担。这‘分魔’之法艰难无比,我也只是耳闻,不曾想当真被他练成。然而即便练成‘分魔’,若无适当人选代他承受那一半心魔,仍是不能脱劫。那人神通盖世,所生心魔也是天下无双,虽只一半,寻常高手与之遭遇,势必随他入魔,经脉爆裂而死。唯有‘炼神’高手,心志坚圆,百魔降伏,方能助他御劫。鱼和尚死后,‘炼神’高手唯有谷某,我和他仇深似海,怎会帮他?只不料你也达到炼神境界,一念之仁,助他逃出生天。看起来,老天爷尚未厌倦争斗,仍是在他一边呢!”
陆渐隐隐猜到几分,只觉心跳越来越快,几乎无法呼吸,忍不住道:“谷岛王,你也,你也认得那人?”
“怎么不认得?”谷神通苦笑道,“他是我平生死敌,连我这‘谷神不死’的绰号,都是拜他所赐。”
陆渐倏地全无血色,脱口道:“西城之主,万归藏!”
谷神通默默颔首,但见陆渐怔忡失神,知他心中懊悔,便笑了笑,温言道:“你也无须自责。此人出世,机缘奇巧,足见乃是天意。圣人云:‘坚强处下,柔弱处上’,天道自来不爱强大,眷顾弱小,既令万归藏这等强人出世,也必有克制他的法子。万归藏也不是一介勇夫,深谙天道,谋虑深远,因此缘故,才会恩将仇报,在你奇经八脉中种下‘六虚毒’,防患于未然。”
陆渐奇道:“他防我什么?”谷神通道:“万归藏与我炼神之时,均是年近三十。而你年方弱冠,便已登堂入奥,前途岂可限量?假以时日,必是万归藏的劲敌。此人杀伐决断,冷血无情,若非他自顾身份,又感你御劫大恩,只怕脱劫当时,便不容你活命;据我私心猜测,他当时虽不杀你,也要防范将来,故而才将‘六虚毒’潜伏在你体内,来日你若与他为敌,交手之际,牵动毒气,必然死在他的手里。”
陆渐呆了呆,寻思:“传说万归藏杀人如麻,满手血腥。倘若他此番出世,仍不悔改,却又如何是好?”想到这儿,猛然抬起头来,说道:“谷前辈,这‘六虚毒’可有解法?”
谷神通看出他的心意,眼中闪过一丝欣慰,颔首道:“人算不如天算。倘若你一无所知,‘六虚毒’自然祸患无穷。但万归藏决想不到你会遇见我,更想不到谷某的‘天子望气术’能够洞悉六虚,看破他的阴谋。道心惟微,无法不破,既有六虚毒气,自也有破解它的法子。”说到这里,谷神通蓦地住口,眉头微皱,陆渐急道:“什么法门,还望前辈相告。”谷神通盯着他,缓缓道:“你真的不怕万归藏?”陆渐道:“倘若他一味杀人,我拼了一死,也要阻拦。”
谷神通摇头道:“阻拦此人,谈何容易。他外表冲和,内心冷酷,与他为敌,既不能逞强好胜,也不能有半点儿妇人之仁。”他瞧陆渐神色迷惑,心中暗叹,续道:“所谓‘六虚毒’,其实就是万归藏修炼的‘周流八劲’,这八种真气互相生克,既能伤敌,亦会伤己。万归藏练成‘周流六虚功’,自有能为驾驭八劲,别的人不知其法,‘八劲’入体,自相攻战,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万归藏若要惩戒某人,只需将真气注入那人经脉便是。若要那人多些痛苦,便多给真气,要不然,便将少许真气注入在对方经脉,神鬼不觉。因此道理,破解之法也很简单,你只需依照我教你的法子,将奇经中的八道毒气找到,逼成一个气团,再找一个活人,以大金刚神力将气团逼入他小腹‘丹田’。毒气离体,‘六虚毒’自然解了。”
陆渐吃惊道:“这个法子,岂不是损人利己?”
谷神通道,“你可去大牢里偷出一名罪大恶极的死囚,将真气度入他体内。”
陆渐想了想,迟疑道:“除了这个法子,还有别的法子吗?”谷神通摇头道:“没有。”见陆渐仍是犹豫,不由暗叹:“这孩子太多拘缚,即便武功胜过万归藏,也不是那人的敌手。”想着摇摇头,说道:“取舍由你,我且传你内照逼气之法。”他与万归藏多次交手,深谙“六虚毒”的奥妙,当下口说手比,说出心法。陆渐神通已成,领悟极快,须臾便寻到奇经八脉中的毒气,运劲裹成一团,但觉那真气随聚随散,永无定质,尝试逼出,但每到指端,即又缩回,如此再三,终于明白谷神通所言非虚。但如此损人利己的阴毒法子,陆渐自忖无论如何也无法使用。
陆渐与谷神通对答之时,谷缜始终愁眉不展。陆渐心知他得知师父竟是本岛大仇,一时极难接受,但眼下谷神通在侧,倒也不便劝慰。
谷神通教完陆渐解毒之法,默然一阵,忽道:“缜儿,随我出去走走好么?”谷缜抬起头来,方要拒绝,陆渐已道:“谷缜你只管去,有我看着萍儿,包管无事。”谷缜不料他抢先说出借口,瞪他一眼,暗骂此人多管闲事。眼见谷神通转身便走,心方犹豫,却被陆渐推了一把,说道:“快去,快去。”谷缜张口要骂,但望着陆渐,又觉骂不出口,只好一撇嘴,怒哼一声,随谷神通走出院落。
父子二人均不言语,沿着山路行走,不多时,登上山顶,极目望去,苍翠满眼,峰峦如聚,怀抱一条大江,浩浩荡荡,注入大海。谷缜见此情形,心怀一畅,只觉清风徐来,吹得衣发飞举,遍体生凉,谷神通伫立前方,谷缜蓦然发觉,十余日不见,父亲一贯挺拔的身躯,竟有几分佝偻了。
谷缜心中一酸,“爹爹”二字几乎冲口而出,然而话到嘴边,忽又想到海底绝狱的苦楚,恨意大生,压过心底柔情。
“缜儿。”谷神通叹一口气,“你可知道,三年前自你入狱,为父便戒酒了。”
谷缜冷冷道:“自古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酒是圣人粮食,不喝可惜。”
谷神通摇头道:“子不教,父之过。为人父母,身教甚于言传。当年清影离我而去,我心灰意冷,托于杜康,日日滥饮。你耳濡目染,也染酒癖,以至于因酒取败,遭人诬陷。若你那天不曾饮酒,谁又能够陷害于你?”
谷缜失笑道:“你劝我别的还罢,劝我戒酒,那是免谈。”谷神通道:“我知你心中恨我。”谷缜道:“不敢。”谷神通叹一口气,目视苍莽大江,徐徐道:“缜儿,其实从头到尾,我都知你是冤枉的。”
这个疑惑在谷缜心中萦绕多年,谷神通此时突然道破,直令他浑身剧震,随即怒火中烧,厉声道:“好,好,你终究说了,明知道我是冤枉,为何还要将我打入九幽绝狱?”
谷神通苦笑道:“二十年前,万归藏接任西城,撕毁和约,率众东征,两次论道灭神,我东岛高手死亡殆尽。我那时武功未成,逃出东岛,颠沛流离,能活下来着实侥幸。后来万归藏遭遇天劫,西城大乱,我岛残余才得陆续返回,可是活下来的多是老弱妇孺,五大流派的精锐高手已然所剩无几,活着的也大多受了暗伤,回岛之后纷纷去世。岛上人物如此凋零,重新振作,难之又难。你也瞧见了,赢万城贪财自私、叶梵骄狂自大、狄希心怀鬼胎、明夷鲁莽无能,至于妙妙,若非千鳞绝传,以她的修为声望,又岂能位列五尊……”
谷神通说到这儿,心神激动,不禁默然半晌,才叹道:“反观西城,虽然也遭内讧,水、火二部先后削弱,但顶尖儿的人物仍在世上,至于其他六部,更是英才辈出,高手如云。我神通再强,也只一人,万不能以一人之力降伏八部,纵然有心报仇,也只能含垢隐辱。别人多以为谷某愚蠢不堪,被沈舟虚拿话僵住,不能攻打西城,殊不知并非不能,而是不可。万归藏说得不错:‘谷神不死,东岛不亡’。我今日若死,东岛明日便亡。唉,天柱峰下我一意压服四部,本不过是虚张声势,让西城无法窥出我东岛的虚实罢了。
“东岛上下如此孱弱,便如无羽雏鸟,无毛小兽,经不起半点动荡。唯有镇之以静,才是上策。多年来,我不断调教后辈,充其量也不过是叶梵、狄希的地步,有资质突破樊篱、领袖群伦人虽有一个,但可惜得很,这人竟对武功不感兴趣。”
谷缜皱眉道:“你是说我?”
“不错。”谷神通微微苦笑,“你聪明过人,却不曾用在武功上,更为你娘的事与我斗气,只顾使性尚气,浑不把东岛存亡放在心上。后来索性逃到中原厮混多年,也不知遭逢什么奇遇,成为富豪,回岛炫耀。我纵想立你为嗣,你这样子,谁人又愿意服你?结果闹出一场大事。知子者莫如父,别人都当你荒淫放纵,无恶不作,我却知道你貌似娇纵,内心实则善良。当时湘瑶等人有备而发,几乎滴水不漏,所有证据无不确凿。我若力压众议,不加惩戒,必然人人离心,偌大东岛,成为一盘散沙。”
谷缜身子发抖,嘴里却淡淡地道:“所以说,比起东岛团结,我受点委屈也不算什么了。”
“三年苦狱,也算委屈?”谷神通陡然转身,眼中威棱毕露,“当年万归藏东征,你大爷爷第一个殉难,你爷爷为给妇孺断后,粉身碎骨,你大伯、二伯逼我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