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天立地-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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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楼天地扛着锄头出门时,离天亮还有段时间,农村人习惯起早,可像他这样的也算少了,尤其是在这冻刹人的早春天。
上山的路就一条,出了东村口就是,这条原本靠一代代山民踩出的道如今也修整了,虽不算平整但也算有了个样。
楼天地脚下的这座山叫小龙山,山体不高,东西横跨两个区,十年前是座公认的荒山,分谁谁怨,可现如今随着对外市场的开通流畅,竟成了个人人争抢的香饽饽,要不是他户头上一直占着那一亩多地,说不定早给人分去了。
从早到晚,除了中间吃过几个自带的馍馍,楼天地都在自家地里忙活,虽然地不多但也能种上四十来棵果树,等过个几年就能贴补贴补家用,家里的院子空着也是空着,过两天弄些鸡仔过来,再搞个副业做做,这些是楼天地一早就想好的。
四周的果林静悄悄的,果农们还处于空档期都在家闲着,楼天地趁这个时候起早贪黑的上山最主要的就是来享受这份难得的清静。回来了一个礼拜,村里的热闹就没见消停,来来去去,身后嗡嗡的议论让他觉得心烦。
黄昏时分,几声闷雷隐隐传来,楼天地停下手里的活计抬头看天,发现火红的落日已经隐在黑云里,只透着些淡淡的昏黄,看来这天就要下雨了。眼瞅着还剩两分地没犁,楼天地只得抡圆了膀子继续干。没下几锄,西风倒是起了,卷着满山的枯枝烂叶一通胡搅,迷得人眼睛都挣不开,狠狠地吐了两口唾沫在手心,楼天地更是抓紧了手里的锄头。
‘咔嚓嚓’突如其来的白色闪电把黑的天撕裂成瓣,也惊得楼天地的手抖了两抖,这一抖原是不打紧,可这次巧了,赶上这一锄锄到块大石头,正花力气往外翻的关键时刻,这一抖,手一松,人就顺势往后仰,这一仰,原就处在半山腰的楼天地就‘咕噜噜’顺着山坡往下滚。
这边人刚下去,后脚雨就到了,豆大的雨滴打的山间尘土飞扬,雾气漫天。躺在乱石间,楼天地睁着眼死盯着自己的右手一动不动,本该是宽大厚实的手自食指到无名指都齐刷刷断掉半截和小拇指持平,本已经长出新皮的地方经过这几天的劳作和刚才的一摔已经全部裂开,红的血一冒出来就被雨水冲刷的一干二净。
等楼天地喘着粗气晃晃悠悠的从地上爬起来时,天放晴了,红彤彤的太阳照例喜气的悬在西边。山间的树木被这场诡异而短暂的雨水冲刷出了一些生气,只他一人挂着身破破烂烂的湿衣服皱着眉头打量着身上新添的大大小小的伤。
“操,连他妈老天都来落井下石,成心不让人过是不!”如火上浇油,已经多年不爆粗口的楼天地,终是爆发了。
吼完后,心下舒服了,楼天地开始四下寻找跟着一起下来的锄头,却发现自己这一摔像是摔偏了。
原本站在自己地头能清清楚楚的看见山脚的村子,可现在望去连个房檐都瞧不到,四下除了果树就是山石。这到底偏哪去了?对着这片已变了样的山头,楼天地只得摸索着往山下走。
楼天地在这一带也算小有名气,三岁死娘,六岁死爹,九岁爷爷也走了,只留他一人守着家徒四壁的破院子。村民们看他可怜有时也会接济几碗饭,可一转身骂他‘讨命鬼’的话还是被楼天地听的真真的,所以那时年仅九岁的他,情愿每天上山挖野菜也不看那些人给的东西。村民们也从这小子眼里看见了冷漠,渐渐的也就不来往了,只除了村里那位同样孤寡的聋老太,在彼此若有若无相照应着过了六个年头的某一天,楼天地算是坐实了‘讨命鬼’的称号。
安葬完聋老太,楼天地扛着包袱静静地离开了,直到过了五年,就在村民没什么嚼头时,他又回来了,这下村子里又热闹了,一如当初他走后的一段日子。
“天地是个有福气的孩子”每次拿野菜过去,楼天地总会静静地站在一边听聋老太唠叨。
“你爹娘爷爷奶奶都在下面保佑着你,所以天地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全家都死光了,这也叫有福?似乎只一夜就长的足够大的楼天地觉得这些话连小孩都唬不住,可又架不住聋老太佝偻的身子,只能勉强听着,这一听就听了六年,之后再也没人这么说过。
九岁成了孤儿,十五岁那年最后的温暖也没了,之后出外打工,什么苦都吃了什么人也碰着了,可五年的辛苦换来的却是一张残疾证和一张退工单,这是楼天地二十年的生活缩影。福气这两字,楼天地只觉得离自己实在太远太远,正如现在,下山的半道上,他的脚居然陷在泥坑里拔不出来,而且似乎有越陷越深的趋势。
清楚地看着自己正一点点的被吞噬,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楼天地也生出了些恐慌,明明原先只能卡进一只脚的小泥洼怎么转眼间就把两条腿给陷进去了?泥坑四周零零散散的长着几丛杂草间或又露着些大块的石头,楼天地挨个敲了一遍发现是坚硬的山地,于是不作他想双手撑着两边试着把身体往上拉,谁知这一动脚下顿起一股吸力瞬间把他拖进泥潭没了顶。
小龙山被雨水冲去了尘土显出些小家碧玉的羞涩,一只野兔从草丛中探出个脑袋东张西望的看了会儿才一跳一跳的往山上窜,路过一丛七零八落的小草堆时还好奇的闻了闻上面星星点点的血迹。就在这些血迹旁,在楼天地消失的地方,除了草和石头就剩还没浇透就已经蒸发的干透的泥土。
楼天地以为这次该是一家团圆了,可手指上钻心的痛让他明白自己还活着,虽说有些遗憾但劫后余生的兴奋还是有的,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对于刚步入二十的楼天地来说,路再难走也还是想一步一步的走下去。睁开眼,入目一片漆黑,‘这里应该是小龙山的某个山洞吧?’摸摸身下硬邦邦磕的人生疼的石头,楼天地如此想着。
洞里很静很冷,楼天地挣扎着坐起四下打量了一番,发现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石壁上居然透着几丝亮光。心下狂喜的他当下‘腾’的站了起来,谁知乐极生悲,这山洞看来并不宽敞,楼天地一下就顶上了洞壁,撞了个眼冒金星。抱着脑袋在地上蹲了许久,直到脑袋不那么疼了才把手拿开,手心里温热粘稠的血液顺着指尖往下滴,这时的楼天地倒有点苦中作乐了,这会儿齐活了,连脑瓜都开了瓢,只可惜又平白的流了这么多血。
推开堵在洞口的石头,楼天地很勉强的爬了出去,洞外正值夜晚,硕大的月亮格外的耀眼,摸摸仍旧抽疼的脑袋,楼天地有点呆了,早春的月亮啥时这么圆了?在看看四周的环境,楼天地更傻了,这小龙山啥时变石头山了?
漫步在月光下的的感觉真他妈惬意,背着手仰着头,楼天地一脸的享受,若是脚下的石头不那么磕人就再好也没有了,“嘿嘿嘿”猥亵的笑声从嘴角溢开,在这寂静的夜晚怎么听都慎得慌。
楼天地这厮你别看他平时整天闷头闷脑的不说话,可这家伙绝对不是个省油的灯,这就是头狼是头还没抓住时机的狼,要是哪天让他翻了身,凡是跟他有过瓜葛的准保一个都逃不掉,简单点说吧,这家伙算是个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人。
眼下的情况,楼天地稍稍想想也就弄明白了,这里不是小龙山,至于是哪里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只隐隐觉得这里能让自己彻底放松,这就够了。
第 2 章
一夜无眠,擦了把冻出来的清水鼻涕,仍处于亢奋中的楼天地看着那个硕大的月亮一点点的变红变亮变热变成太阳时眼睛里仿佛也点了两把火,贼亮贼亮的,这才是刚到二十的小伙该有的样子。
笼在周围的淡淡的雾气开始悄悄的退散,一点点呈现在眼前的情景让楼天地嘴巴合都合不拢。这是座山,不,应该是岛,是座呈不规则梭子状的小石岛,岛不大,连小龙山四分之一都不到,二三个小时就能摸个遍。站在石坡的最高点往远处看,碧水蓝天浑然一体。
深吸一口气,入肺清凉舒适居然还带着一丝甜味,比大山里的空气还要新鲜,楼天地一边擦着鼻涕一边捂着‘轰轰’作响的肚子,满脸陶醉。不知何时,海那边飞来了一群海鸟,快速的从小石岛上空掠过。
楼天地只感觉眼前一黑,还没等他睁眼,兜头就是一阵暴雨,仅五秒又倏然而止,天似乎又亮堂了。没回过味来的楼天地是被一阵冲鼻的臭味扯回了神,什么东西这么臭?还尽在鼻尖打转?打眼一瞧,好嘛,身上花花绿绿的都是鸟粪,脑袋上似乎还有东西往下淌。
要说楼天地此刻的脸,那真是比锅底还要黑,你想啊,饿着肚子享受大自然那是种意境,享受大自然时遭遇暴雨那是意外,暴雨变鸟屎那就是场意料之外的悲剧。
“嘶嘶”头顶上的伤口碰上海水真是钻心的疼,可楼天地不想顶着颗臭烘烘的脑袋养蛆虫,只得咬牙忍着。洗着洗着,这小子就被一只举着大钳子在石头间横行的螃蟹勾走了魂,衣服一扔鞋一甩,这小子又忙活开了。
岸边的身影忙碌而有朝气,和昨天之前简直判若两人,若他家人地下有知的话,该是含笑九泉了。
“嘿嘿嘿,终于有的吃了”两手各拎两螃蟹,楼天地可算是满载而归。四个螃蟹个头挺大,这小子怕一下子吃完要拉肚子,存了两个。
楼天地从小到大只吃过一种蟹,是小龙山上的药蟹,个头小带点紫,洗洗直接丢嘴里,就跟嚼五香豆似的嘎巴爽脆只带着一股中药味,谈不上好吃倒也不难吃。撬开外壳,把螃蟹掰成两半,里面般淡青色果冻般的蟹肉就出来了,这家伙不管三七二十一凑上嘴就一个劲猛吸,别说,这味道还真是好,滑腻肥厚带着点甘甜,一点腥味都吃不出来。
两只螃蟹到了胃里连个底都没填满,眼馋的看着被鞋带捆在一起翻过去倒过来的那一对,楼天地还是狠狠心没伸手。螃蟹最好吃的就是蟹黄,脑袋里灵光这么一闪,这小子忙捡了蟹壳一一翻看是不是有漏吃,很可惜,里面啥都没有。
洞口边的石头底下压着条破布,是楼天地昨晚走时随手从衣服上撕下做记号的,可他记得自己没把洞口给堵上啊?利索的搬开石头,趴着身体就想往里爬的楼天地突然间不动了,阳光斜斜的打进了洞里,把不大的山洞照的金碧辉煌,就在最里面离楼天地不到五米的一角居然坐卧着几具干尸,几具会动的干尸。
《木乃伊归来》的宣传海报楼天地在电影院门口看过,当时扫了一眼也没往心里去,可现如今,归来的木乃伊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和自己干瞪眼那就是另外回事了。
乍一看见这玩意儿,楼天地心里是有那么点突突的,可随之这小子发现,洞里那几个东西胆子似乎很小,自己都没吓得往外跑,那边就已经挤坐了一团,貌似还在瑟瑟发抖,吊在眼眶外的眼珠子里闪的不是凶光而是害怕。
楼天地活了二十年,头一遭看见有人在他面前露出这副表情,顿时乐了,索性爬了进去和它们来了个面对面。“1。。2。。。3。。。”竖着根手指这小子就开始点人头,点到哪个,哪个就缩的更紧,嘴里更是发出急促的‘嗬嗬’声,逗得他特意放慢了语速,可见这人有多恶劣。
一共七具干尸,不知是不是缩水的缘故,目测最长一只也不过一米五,各个干巴巴瘪兮兮像条咸鱼干,一想到咸鱼干似乎又闻到鸟粪的味道了,不行,还是得再去洗洗。洞外,几块还算平整的石头拼成的石床上,楼天地正光着身子四叉八仰的躺在上面睡觉兼杀菌,衣裤鞋袜统统被他摊在旁边晒太阳,洞口的石头又被堵上了,都说兔子急了还咬人,楼天地也吃不准那几条咸鱼干会不会趁自己睡着时干些什么,所以还是小心些比较好。
这座小岛是座名副其实的石岛,除了偶尔能看见几只在此歇脚的海鸟外,岛上除了鸟粪就是石头,连棵杂草都看不见。楼天地之所以能心安理得的睡在外面,是因为他之前就已经把这小岛从头到尾都踩了一遍。
这里的天瓦蓝瓦蓝的,这里的空气凉凉的,这里的海风幽幽的,这里的海浪轻轻的,在这么漂亮的地方,楼天地这厮砸吧着嘴睡得流了一地的哈喇子,等这小子睡饱了,太阳又变成了月亮。洞口的石头堵得好好的,楼天地放心的拎过吐了一身泡沫子的螃蟹解决他的中晚饭。填饱了肚子才有力气逗那些咸鱼干不是,剥着蟹壳的坏小子开始转起了坏脑筋。
俗话说的好啊,一报还一报,这小子扔了蟹壳扒拉好衣服就想进洞使坏,可谁成想坏事还没做自己倒先受了一惊。魔术是什么?魔术即幻术也叫戏法,其实说穿了就是骗人的把式,它再华丽再让人不可思议,那都是假的。可眼前这出咸鱼大变身,楼天地可就有点吃不准了,数数人头,一,二,三,四,五,六,七,正好七个,看看身高,一,二,三,四,五,六,七,七个小矮子,再看看眼睛,一,二,三,四,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