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秦不暮楚-第2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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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明珠笑道:“哪里重了?分明就是那么浅浅的一点点,纯粹是您昨天睡得太晚了才显出来;一会儿让人拿牛乳来洗脸,然后好好睡一觉;保证明早什么都看不到了;还跟二八少女一样!”
贺秋容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倒是会说话!我要是十六岁就老成这样;哪里还进的了宫?嫁都嫁不出去了!”
尉迟明珠忍笑道:“谁说嫁不出去;太傅都说太后甚美,不敢直视太后呢!”
贺秋容哈哈大笑:“喝醉了的玩笑话,你也当真?那家伙从年轻的时候就惯会讨小娘子开心,他的话听听就成,千万别信!”
杨艳宏正好走到门口,听到贺秋容跟尉迟明珠的对话,脸色越发阴沉,伸手扫了帘子进来:张口便道:“看来连大人是跟朕撒谎了呢?说什么母后因为北方雪灾心情抑郁,呵呵,幕后的心情明明就很好嘛!或者是见了连大人,所以什么不开心的都忘了!”
贺秋容听杨艳宏阴阳怪气,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她对着镜子看看身后的儿子,伸出手来,慢条斯理地给指甲带上指甲套:“皇帝这话什么意思,我竟听不懂!”
贺秋容并没有站起来,只是在圆凳上转过身,直视着自己的儿子:“麻烦陛下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然后给我解释解释,你对你的母亲说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
杨艳宏原本就因为跟孔婕妤吵了一架,心情极为不好,这会儿看到艳光四射完全不像快四十岁的人的母亲,心情越发暴躁,闻言便冷笑道:“我的话什么意思,难道母后真的不懂么?母后贵为太后,能够临朝听政,可母后似乎忘了您的荣耀从何而来得了!”
贺秋容看向儿子,冷冷地哦了一声:“你气冲冲地跑过来,就为跟我说这个?”她直直地看向杨艳宏,字字清晰地说:“我有今日,是我拼了命挣来的!你想说你的父皇么?对的,我感激他崇拜他,我的地位因他而来?”她的嘴角弯了弯:“而你,你在骄傲什么?我是你父亲的妻子,才会有今天,难道我的地位是从你而来么?别忘了,在你做皇帝之前,我已经做了八年的太后了!”
贺秋容说着,冷冷地看了看杨艳宏:“你的脑袋里都是草么?听别人说几句母凭子贵,还真以为我也跟那些没出息的女人一样,只能靠儿子往上爬?你是不是把八岁前的事情都忘光了!”
杨艳宏本是想要讽刺身为杨家的女人得到了这一切荣耀,却与别的男人勾勾搭搭,谁知道才一开口,便被贺秋容给拐到沟里去,他哪里不知道自己的皇位其实根本是他母亲给他挣来的,一时间被噎的够呛,憋屈极了。
贺秋容对这个儿子,一开始是试图以慈母之心软化,后来发现这混账东西的耳朵软到极致,谁说都会软,再慈也没用,就换了思路只跟他讲道理;谁知道什么道理到了这位面前都是讲起来费劲忘起来容易;且杨艳宏随着年龄的增长,对权力的*越来越强,而缺乏执政经验的他很多时候又不具备做出适当决定的能力,这种情况下,他与贺秋容之间的矛盾根本没法调和:无论是政见上,还是最关键的,亲政的问题上。
到了现在,贺秋容对杨艳宏的态度已经变得十分简单,你敢犯抽,我先抽你一顿再说!其实贺秋容何尝不知道这种态度对他们越来越糟糕的母子关系肯定是雪上加霜的,但就如杨艳宏的骄傲与执拗一样:贺秋容同样是骄傲的,她不可能像一般的母亲一样对唯一的儿子会百般忍耐:她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超出了这个限度,她的耐心也就耗尽了!
杨艳宏的脑子不如他的母亲,但某些地方却是像极了贺秋容,比如火爆的脾气,被贺秋容噎了一下,愣了片刻便爆发了:“母后不用东拉西扯,难道您真的不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您对连瑜这般的重新,您敢说只是为了国事?您敢说这里头没有你的私欲?”
贺秋容站了起来,走到杨艳宏跟前:“皇帝想说什么,不妨直说!!”
话说到这个地步,杨艳宏也没心思遮遮掩掩了,当即冷笑道:“母后当日难道不是被逼入宫的?难道不是入宫前就跟连瑜有私情?如今父皇不在了,你跟他旧情难忘,就拿了父皇的话做幌子,说白了还不是你想抬举他?”
话音刚落,贺秋容狠狠地一个耳光扇到他的脸上:“混账东西!你从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也敢拿到我面前来讲!”
杨艳宏见贺秋容暴怒,心中也有些后悔,脸上被打的*辣的,从没被人碰过一个指头的年轻皇帝心中的愤怒顿时盖过了歉疚:“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母后柜子里那本庚午诗集不是连瑜的字迹?还有,你库房里那个舍不得用的灯罩子,不是连瑜给你画的么!母后您这么抬举你的相好,难道跟我说起父皇的时候就不心虚么?”
贺秋容没想到杨艳宏竟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间被气的心跳如响鼓,捂着胸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真是……用心良苦啊!你是宁可相信别人的胡言乱语,都不肯相信自己的母亲了?对啊,我是有本诗集是连瑜的,我库房里还放着他亲手画的灯罩子呢!”
杨艳宏见贺秋容语气和缓,心中更是紧张,果然随即贺秋容的声音便抬高了起来:“这就是那些混账东西给找出来的证据!我柜子里有多少人呢的字,你看见没有?我满桌子的奏折都是男人写的,凡是我放到抽屉里头准备细看的,是不是都是我的相好?”
“灯罩子,亏你真有心思,竟能到那个几年不打开一下的小屋子里查去!里头全是些没用的旧物,有连无暇给我画的灯罩子,还有董明月给我写的字,还有陈启乐给我画的画像呢!你是不是要说,这些人都是我的面首!真是什么私密的东西,我会不让人好好看着,会那么随便一放,让你稍微一查就能找到?”
“我每日召见大臣,全都是明晃晃地满地的人,但凡你稍微让人查一下,便会知道我跟他坦坦荡荡!你是压根没兴趣查,因为你不喜欢,所以您就完全不肯承认人家有本事有能力,一厢情愿地去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
贺秋容走到已经跪倒在地的杨艳宏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真让我失望!竟然这么一点判断力都没有!”
她说着大步走到书房门口,朗声道:“尉迟!立刻通知殿前司,带人把梁武抓起来!这种挑拨我与陛下母子关系的东西,不用活着了,立刻鸩酒赐死!”
满殿的宫女看到贺秋容发怒,吓得纷纷跪下,贺秋容扭头看看杨艳宏,冷笑道:“哀家的柜子里放了什么东西,库房里有什么物件,这种事儿可不该是梁武会知道的!徐德顺,去把那陛下身边新宠幸的两个宫人抓起来,给我审!”
杨艳宏叫道:“母后,不关她们俩的事儿!我是我想起来小时候在你书架上看到过的。”
贺秋容扭过头来看看他,冷笑道:“你小时候看到过?我怎么不知道你记性这么好?你到是有情有义,到现在还想着护着这两个贱人!可你要是真在乎他们,开口前就没想过后果?现在求情有什么用,哪个母亲会容下离间母子关系的婢妾在儿子的身边!”
贺秋容说到这里,忽然低低一笑:“说起来,你都能想起来给两个收了几天的宫人求情,却半丝儿没想着提梁武求个情呢?在你眼里,再亲近的臣子也比不上给你暖床的丫头啊!哼,你可真是个好皇帝啊!”
贺秋容说罢这些话,拂袖而去,留下杨艳宏跪在地上,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地嵌进了手心里:等我亲政了,等我亲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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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艳宏所期待的亲政并没有如约而至。
他原本想要让孔氏女入宫为后,结果被贺太后轻飘飘的一句:“出身太低,但既然素有贤名,做个婕妤倒也勉强凑活!”不等他再说什么,一道懿旨下去,孔氏女成了他的婕妤。
所谓圣人后人这种话,没人会当回事儿:孔圣人的后代传到现在都排到第六十多代了,整个大郑的圣人后人随随便便就能拎出来几千个……一个圣人嫡系出来的女儿有啥稀罕的?再有贤名,也不过是个丧父长女,家里没什么朝廷官员,不过是因为独自侍奉瘫痪在床的祖母而获得了一个贤孝的名声,这样的女孩子,若不是为了跟太后打擂台,谁会脑抽了让她当皇后?不过就是故意拎出来给太后添堵,让她跟皇帝再闹点别扭罢了!
但这件事儿现在对皇帝来说真的是件好事儿了,他简直受够了这个孔婕妤!满口的仁义道德条条框框,呸!叫你们圣人后人,还真以为自己家都是圣人了?简直岂有此理!
皇后的博弈中,王家女再一次落败,最后被选中做皇后的,是汝南望族袁家的嫡女袁金金,袁金金到不是那么死板无趣,但也是个一板一眼的女子,而被杨艳宏嫌弃的王家姑娘,一转眼便嫁到了丞相吴家做长媳——一个呗太后夸了“贤淑温厚可为持家之妇”的姑娘,即使被皇帝嫌弃,也总有人会发现她的好处的,只是这让杨艳宏越发的恼火:这边才从皇后的候选李被剔下去,那边就嫁了人,也太不把皇帝放在眼里了!其实他这纯粹是无理取闹,王家女的身份,是不合适为妃的,上一代的王家女被废太子嫌弃,委委屈屈做了个太子婕妤,还被废太子各种虐待,后来废太子作死,王婕妤出家做了尼姑……王家名门望族,被羞辱了一次就已经非常恼火了,哪里会玩第二次?难道被你嫌弃了一下就不嫁人了?想也别想,我们还要往好里嫁呢!
意识到自己并没有被朝臣以及世家看在眼里的杨艳宏是恼火的,他忍着,憋着,他告诉自己:“我要忍,早晚有一天我亲政,再跟你们算账!”然而他以为应该在婚礼后就到来的亲政日子并没有如约而至,他的母亲比他想象的更可怕。
请皇帝亲政这种事儿不是没有人提,但这种声音很快便低了下去:太后不需要直接对这些想要她交权的大臣表示不满,但为官多年的人,想要找毛病,有几个找不出的?上表让太后交权的官员接二连三地因为各种各样的缘故被贬谪,偏偏都是有真凭实据的并非被构陷的,便是他这个皇帝也说不出个不行来——这当口他要是因为这个任性,岂不是坐实了他还没有亲政能力的说法?
杨艳宏的心情糟糕透顶,他离开贺秋容的寝宫,一脸阴沉地坐着龙辇沿着宫中的甬路往前走,迎面正碰到阳安长公主的软轿。
杨真真是来进宫看母亲的,见到弟弟的车架在前头,便让人把软轿让到一边,并让宫女代自己向弟弟问好。杨艳宏一向不喜欢自己这个野气十足的姐姐,并没有下车一叙的意思,只是让人把龙辇从阳安长公主的软轿旁抬了过去,错身而过的时候停下来,让人掀开帘子,问了一句:“皇姐,我怎么听说你又跟姐夫闹别扭了?”
杨真真原本心情就不好,闻言十分不痛快:“我何尝乐意跟他闹别扭了?是他太不像话,背着我养了个外室,若非如此,谁要跟他聒噪!”
杨艳宏皱眉道:“男人纳几个妾,算什么大事儿?姐姐也未免太小气了些!”
杨真真登时大怒:“弟弟这话是要劝我做那等给丈夫纳妾的贤良妇人了?平民四十无子才能纳妾,朝廷官员也只能有一妾,皇帝身份尊贵,三宫六院不在话下!怎么到了我这里,也不管国家法度,也不管皇室威严,甚至连姐弟的情分都不顾了,只管让我守三从四德的规矩?”她说到这里冷笑道:“国法人情都不顾了,只凭你的心情来,难怪母后不放心你亲政!”说罢竟也不跟杨艳宏打招呼,直接招呼宫人抬了软轿就走,只把杨艳宏气的咬牙切齿,回头看远去的一行人,眼睛里几乎冒出火来。
杨真真同样恼火,她一进到贺秋容的大殿里,就告状了:“母后!我简直要被你儿子气死了!”
贺秋容才把儿子打发走,心情正不爽,看杨真真进来告状,皱眉道:“这叫什么话,什么我儿子,那是陛下,是你弟弟!”
杨真真冷笑道:“我可不敢把她当弟弟,人家又不把我当姐姐看!”
贺秋容看看她:“真真,你的脾气我是知道的,你从小拔尖惯了,不喜欢你弟弟也是难免的,可是,他毕竟是你弟弟,又是皇帝,你不跟他处好了,有朝一日我不在了,没皇帝给你撑腰,你可怎么办?”
贺秋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出来,杨真真的眼眶顿时红了:“母后,母后,你当我还是那个不懂事儿的孩子么?小时候不懂事儿,那会儿父亲去世了,您又只围着弟弟转,我才几岁?三四岁大的孩子能懂多少?可从我懂事儿了,什么时候不让着他来着?我难道没有学着做一个好姐姐?可是母亲,他不稀罕啊!他是皇帝,习惯了别人都对他好,至于他相对谁好,全看他喜好!母亲,你可知道他今日对我说什么,驸马在外头养外室,他倒说我太小气!”
贺秋容听到这里登时色变:“你说什么!驸马在养了外室?”
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