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皇城-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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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还没有反应过来苏麻喇姑已经打来了宫门。
“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你这样的孩子了，我想老祖宗应该也是吧……”她并没有回头看我，说完话，就抬脚走了出去。
只留下我一个人盯着空门发呆，太皇太后要见我……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的黄历上写着不易出行，从睁眼到现在，我似乎都快要横穿了整个紫禁城了。终于发现，原来这座皇城这么大，从不知名的院子七拐八拐，拐到了储秀宫，现在呢，又从储秀宫七拐八拐，往慈宁宫拐去，这里面的人，是不是都因为每天拐多了，结果，弄得说话也都拐来拐去的，玄烨是这样，苏麻喇姑也是这样，但愿，太皇太后不要也这样才好，我可真的是没有兴趣，猜他们拐来拐去的答案……
在双腿即将罢工的前一刻，总算是停在了一座院子前面。
“一会儿见了太皇太后要守规矩，绝对不能像那天一样随便说话，记住了吗？”进门前苏麻喇姑回头提醒道。
“嗯，我记住了，您放心吧。”
跟在苏麻喇姑身后穿过院子，进了宫门。慈宁宫，与生俱来的威严感……
“太皇太后。”苏麻喇姑在前面请了安后，就径自走到了一边，而我则被赤裸裸的暴露在了‘敌人’面前……
“臣女东珠给太皇太后请安，太皇太后吉祥。”标准的问安礼。
“恩，你来了，起来吧。”不紧不慢的声音，飘了过来。
“谢太皇太后。”
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又加上刚刚苏麻喇姑提醒的话。这次说什么也不敢再抬头了，老老实实盯着脚下发亮的地板，地板上微微印出自己的轮廓。
“苏麻，你刚过去这丫头就老实了这么多啊，效果还真是立竿见影呢。”
“老祖宗过奖了，小主子是因为见老祖宗有点紧张才会…”
“哦，是吗，丫头，把头抬起来吧，不用这么拘谨，哀家还能吃了你不成。”
“哎？”
“看来你还真是没起什么作用啊，苏麻…”
再次见到孝庄太后，和上一次在亭子里差了很多，没有华贵的衣服，只穿了一件月牙色的中衣，头发依旧盘着，发饰也还是很少。细看之下，没有了那日的风华绝代，眼神的慵懒，眼角的皱纹，为她平添了几分苍老，这是大清朝最伟大的女人，真的老了……只是，和这座宫殿一样，无论时光如何变迁，都带着那种与生俱来的威严感，让人，不敢造次……
“丫头啊，你这盯人看的毛病一定要改改，否则，你会有很大的麻烦。”
“啊，我…”被太皇太后的话弄得猛的一震，立在那里不知所措。
“知道这次我为什么叫你来吗？”
摇了摇头。
“皇上刚才来了，说要封你做皇贵妃。”太皇太后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动作，继续轻描淡写的说道。
甩了甩头。
“东珠。”这次开口的是苏麻喇姑。
“啊，那个我…不是…奴婢…不是…臣女…”伴着乱七八糟的称呼，噗通一声跪到地上。
“行了，我没空跟你计较，一句话，你当这个皇贵妃吗？”
“我不要…”
“玄烨啊，听到没有，她说的是她不要，可不是她不敢啊。”
“孙儿听到了，看来是皇祖母赢了，孙儿不再提这件事就是了。”玄烨的声音突然从后面穿了过来。
抬起头的时候，玄烨已经从后面走了出来，并没有看我，径自走到了太皇太后身边。
不要？不敢？刚刚光顾着担心这个很不安分的小脑袋，哪里有闲工夫关心自己回答的是什么…
“那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算了，算了。”
“嗯。既然来了，玄烨啊，你就陪皇祖母吃了饭再走吧，一个人吃饭怪没劲的。”
“这个不用皇祖母说，孙儿也是定要在您这里蹭饭的。”
“好啊，冬灵啊，传完膳。苏麻，你先带这丫头回去吧。”
“是。”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谢恩，跟我走吧。”苏麻喇姑走到我身边说道。
“啊，哦，东珠谢太皇太后恩典。”深深的叩拜下去，话说，她恩典什么了？
跟着苏麻喇姑慢慢的推出屋子，玄烨始终没有看我一眼。
走在长长的甬道上……吁——看来这些人真的是拐来拐去拐多了……
无意识的偏头，太阳刚好落在了远处的角楼上，盯着无限好的夕阳，竟有些出神…
“老祖宗的话，看来你是没有记住啊…”
“苏嬷嬷…”苏麻喇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我身边。
“苏嬷嬷，皇上和太皇太后刚才到底在说些什么啊？”好奇心还是驱使着我本能的问了一句。
“皇上不明白，老祖宗可不糊涂，东珠，老祖宗救了你一命啊。你若是真如皇上所说封了皇贵妃，知道会怎样吗？”
定定的看着眼前的老人。
“你会成为这座紫禁城里的众矢之的。”
“走吧孩子，太阳每天都会落到那个地方，以后你看的机会还有很多。”说着，苏麻喇姑已经转身往前走去。
“看来老祖宗是不想让你步上她的后尘啊…”
“苏嬷嬷，谁的后尘啊？”
“没什么，走吧。”
转头看了一眼刚刚的太阳，又落下了一点，无奈冷笑，现在的太阳像透了这座慢慢陨落的皇城……
第43章 劝告
苏嬷嬷比我想象中的要好说话的多，当然仅限于不学规矩的间隙，真正的间隙……一句话说的很对，听到的不如看到的，看到的不如自己亲身感受的。若不是这次跨越三百年的旅程，怕是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在那么古老的紫禁城里竟还能感受到高中军训时的经典回忆……
我永远不会忘记，春风和煦下踩着花盆底，站上两个时辰从腿脚酸麻到毫无知觉的痛苦；我永远不会忘记，绕着一棵树走的笑靥如花，几十圈之后头晕眼花翻江倒海的感觉；我永远不会忘记苏嬷嬷那慈眉善目表情的背后，完全不肯放水的严肃；我永远不会忘记，这些天来遭受的种种折磨…
不过，还好，还好。
“喂，别站着了，快过来，给你这个。”说着玄烨悄悄递给我一个纸包。
“你怎么来了？要是让苏嬷嬷看见我就惨了。”
“我让小李子把额涅支开了，你快拿着啊。”
“这什么？”边问边打开。
“哎？你怎么知道我饿死了，我站在这里一下午了，中午吃的那点东西早就消化的不剩什么了。”看着摊开来卖相很好的糕点，努力咽着吐沫说道。
“所以啊，还看什么呢，快吃啊，一会儿苏嬷嬷就回来了。”
“啊，哦。”
就这样，在身体和心灵遭受双重这么的时候，胃带总算在玄烨偷偷摸摸的资助之下得以保护下来，只是经常会因为吃的太快，不小心噎到…看着玄烨每次做贼一般的进来出去，总是忍不住想笑，这么一个千古一帝，就被我折磨成这么一副样子了，我能不能‘名垂千古’？
“好了，东珠，停下吧，过来休息。”苏嬷嬷的声音在我已经走的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时候，终于有如天籁一般的响了起来。
“谢谢苏嬷嬷。”听到声音仿佛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撑着最后的力气，走到石桌边，一屁股坐下去就再也起不来了。
“喝点水吧，最近这太阳虽然不毒，但晒久了也扛不住啊。”苏嬷嬷说着递过来一盏茶。
也不管凉的热的，拿起来就往嘴里灌，眼睛不经意瞥到门口。
“那是谁啊，苏嬷嬷。”嘴巴里含着水说的不是很真切。
“什么？”
“就门口外有个人。”说着手指向门外的女子。
女子也许是看到我的手指向她，像是猛然惊醒一般，竟匆匆迈步离开了，等苏嬷嬷转过头的时候，只剩下一座空门等在那里。
“走掉了…”
“是嘛…那是个什么样的人？”苏嬷嬷盯着门口，若有所思的问道。
“女人，穿得还不错的女人…”
“这宫里穿的不错的女人有很多…太多了…”苏嬷嬷依旧盯着门口，喃喃道。
没有兴趣思索苏嬷嬷话里的深意，即使知道有，也不愿意去想，即使不想去想，也很难不清楚里面的意思…穿着不错的女人，除了太皇太后，太后，在这座皇城里，还剩下什么呢…
无奈冷笑，今天走掉了，以后也应该还会见面吧…
日子一天一天过，规矩一天一天加。玄烨隔三差五跑，东珠日复一日恨。
恨什么？
恨老天不长眼，恨老天没良心，不负责任的把我扔到这种人间炼狱！我这些年来逢庙必拜，都是拜假的吗？
花好月不圆之夜，正在我数着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的时候，苏嬷嬷的一句话，却又把我打入了另一层炼狱。
“东珠啊，一个月已经到了，你这规矩学得也差不多了，老祖宗说明儿个就复选吧。”
“这么快？这就结束了？”不可置信的看向苏嬷嬷。
“怎么这会儿嫌快了？你不是每天掰着指头才数了吗？”苏嬷嬷一脸无奈的看着我。
“…”
“丫头啊，其实明天的复选，咱们都很清楚，不过是个过场，到皇上老祖宗面前走两圈，也就差不多了…”
过了明天…我连着最后一块避难所都会失去了吧……
“苏嬷嬷…我…”
不让我说完苏嬷嬷又开口说道。
“孩子，很多事情不是你能决定的，人个有命，这是你的命啊…这一个月我也看出来了，其实，你不喜欢皇上，对吧？”苏嬷嬷的表情很平静，平静的让我突然不知如何回答。
“苏嬷嬷，你怎么…”
“你真当皇上每次来看你我都不知道？我是老了，可我还不傻，我是看着皇上长大的，他那点小心思啊，我还能看不出来？可是，你看皇上的眼睛里没有爱慕…”
听着苏麻拉姑的话，没有答语，只能无力的扯了扯嘴角。
“东丫头，听我说，我不知道你是有喜欢的人也好，还是就是不喜欢皇上，进了这道宫门，除非是死了，否册，你和外面的人也好，物也好，统统都是永相隔的了。不过，如果真的死了，什么人啊物啊，又还有什么意义啊…该忘的东西，该忘的事情，该忘的人，能忘就都忘了吧…以后的日子，不会允许你记住那些，你也不会有力气记着那些了。记住，这里是紫禁城，而你，即将成为爱新觉罗•；玄烨，当今圣上的女人…”
是啊，成为他六宫粉黛、三千佳丽中的一个，等着，盼着，斗着，然后，不知不觉，一闭眼，一辈子就过去了…
我不记得苏嬷嬷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更不记得苏嬷嬷是如何帮我梳妆打扮的。只记得，玄烨微微含笑的眼睛，和太皇太后带着一丝无奈的眼神，就这样，在我身上蔓延开来…
“钮祜禄•；东珠接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册封镶黄旗辅政大臣遏必隆之女钮祜禄•；东珠为肖妃，赐居景仁宫，钦此。”
“臣女钮祜禄•；东珠，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捧着明黄色的圣旨，跪在地上，等着所有人都退出了屋门，才无力的跪坐了下去。暗暗自嘲，肖妃，景仁宫…只一天，我就从那个什么都不是的小秀女变成了景仁宫未来的主子，就像只一天我就从中堂府里的大小姐，变成了小秀女一样…
“东珠啊，起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苏嬷嬷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
随手把圣旨撂在一旁的茶几上跟着苏嬷嬷出了储秀宫，一路上，她并没有跟我说话，只是带着我穿过长长的甬道，跨过一道道宫门，直到……
豁然开朗的一大片广场，即使正对着的宫殿，也因为距离，看不清匾额上的字。
“东珠，看清楚，这里就是乾清宫，皇上住的地方，那里…”说着苏嬷嬷用手指向不远处的一个屋顶。“那里就是景仁宫，东六宫之中距离皇上最近的地方，知道景仁宫对皇上意味着什么吗？住在那里的人，就是东六宫之主，甚至是这座皇城里，仅次于太皇太后和皇后的女人。明天，你就是那座宫殿的新主人，你，就是大清朝的肖妃。”
“苏嬷嬷…”
“孩子，过了明天，你，好好保重吧…”
说完苏嬷嬷就转身离开了，只剩下我继续盯着那盘龙卧虎的屋檐。
好好保重，一句再简单不过的祝福，我却感觉的到，苏嬷嬷的意思远远没有字面上那么简单，环顾我立着的这座广场，和近处远处那些似有似无的屋角。好大的紫禁城，好冷清的紫禁城，那些屋角的下面有多少双眼睛在看着我，我不知道，一个现代人，也许真的只有真正身临其境之后，才能知道这座皇城下埋藏的恐怖吧。
什么都还没有迎接我，我就已经怕了。发抖的双腿再也没有力气支撑我，蹲在地上抱成一团，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胆小，原来自己这么怕死…
不能抖，不能抖，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什么都还没有开始，我绝对不能害怕。虽然在书上资料上看过无数宫廷斗争的画面，血腥的，鬼魅的，甚至是不为人知的，可是，我却没有办法想象有朝一日，这些画面的主角，很可能就会变成自己。
不能怕，绝对不能怕，我要活着，我要离开这里，我要回家，我要站起来，我也必须站起来。想到这里，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吐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