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骑-第7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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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轰”
各种炸响、哑响、狂响……
在战阵之中不停地爆出,耶律李胡感觉到地皮在震动不!不是地皮在震动!是地皮在飞!
这一次的火球群,根本就是导火索,点燃了隐藏在地下的地雷之前的所有火器抛射,全部都只是开胃菜,这个改良了的地雷阵,才是这次决战的正餐!
数十架投石车,不停地调整方向,不停地引发埋在底下的轰地雷!
无数地皮被炸了开来,已经被之前的火焰烘烤得焦干的野草也迅速燃烧!
轰轰隆地洞!
在不停的炸响中,血肉横飞、断肢四散!马匹嘶鸣,骑士惨叫!
皮室的骑士第一次怕了!
这种可怕的场景,这种犹如炼狱般的处境,令人感觉犹如身处烈火地狱之中!
地皮在飞,血肉在飞,断肢在飞、人头在飞……
混乱一旦开始,就再也无法制止了!
“爹爹啊,你看到了吗?你看到了吗?”
奚忠疯狂地叫喊着!他目睹着这一切,也仿佛在代奚胜目睹这一切!
唐军的火炮技术,如今还没有真能达到远程轰击成片地炸死人马的地步,但是火药包的设计与运用,早在环马高地一战就有了雏形,而眼下的这一场战争,又集中了这些年来天策大唐所生产火药的六成,其中更有一部分是刚刚从龟兹运来的新火药!
投石车已经不再抛射火球,改为抛洒柴屑与草球,在一阵阵爆炸之后,不断蔓延的火焰吞没了小灵河畔的大地,地面的干草与灌木丛也都被点燃了,数百处地雷、火药的埋藏点全部引爆之后,小灵河畔变成了一片血与火的海洋!
辽军不分胡汉、渤海、高丽,所有的战马终于全乱了!所有的骑兵也终于都失去了取胜的最后希望!甚至连完成突破的希望也都没有了。
“啊啊啊,啊啊啊!”耶律李胡惨叫了起来!
在火焰与烟雾中他开始分不清楚东南西北,他终于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多么可怕的错误!
耶律休哥也红了眼睛,冲在九千皮室最前锋的他,居然到现在还没有死!
正如埋伏在草丛中的毒蛇,不会攻击过路人群中走在最前面的一个,最前方的数百骑兵,已经越过了地雷阵!
可是,他们这支残军要面对的,是白马银枪!是大唐枪王!是大唐箭王!
“大唐威武!”
天策唐军中的骑兵,终于出动了!
工事兵与地雷阵,取得的是胜势!
真正的歼敌战,还是要靠白刃出击!
“大唐威武!白马银枪,出击!”
“大唐威武!枪王麾下,出击!”
“大唐威武!箭王麾下,出击!”
允许于战争之中,高呼出类似于个人崇拜式的口号,杨信与折从适是极少数的将领之一!
白马银枪出动!枪王麾下出动!箭王麾下出动!
真正收拾整个战场的时间,到来了!
两万四千骑兵,从三个方向进击,后方炮火渐停,骑兵挺进,斩过去,劈过去,剁过去!推过去!
心力已经耗尽的耶律休哥,不顾自身破绽地将镔刀刺入一个唐军将士的胸膛!
与此同时,左右两把马战唐刀挥至,一把砍断了他的肩膀,另外一把斩断了他的头颅!
耶律休哥飞起的头颅抛向空中在那么一瞬,如果他的眼睛还能起到作用的话,将会看到他精神所寄的皮室已经陷入最后的混乱中了。
耶律休哥没有瞑目,而契丹最后的菁华,也在刀光与火焰之中、在铁蹄与血腥之中,一点一点地被这个时代所吞没!
此战过后,小灵河得到了另外一个名字,虽然一直没能成为正式的称呼,却流传千载而不绝这个名字就是
葬辽河!
第三三零章 收
如果说,之前契丹西侵、漠北叛乱、江南妄动、太原、徐州、长安三镇蠢蠢,对天下的震动是一种“虚”的震动的话,那辽津登陆、辽南汉变、辽阳合围、唐山大捷和锦州葬辽一役,对整个中原就是一种直透内心深处深刻震荡!
人的眼睛,最终都是雪亮的。再蛊惑的谣言、再轰动的炒作、再精妙的计谋,都远不及一场用血肉与生命碰撞出来的战争来得震撼!
说一千道一万都是假的!刀锋出鞘见血,才是真的!
东北这场战争的后续能量,首先传达到了幽州!三场大战的捷报连续传来,一下子让幽州的气氛彻底转变了,之前魏仁溥的倒戈一击,只是在大义上压服了言论,许多纠评御史心中并不服气,但现在,民众再回想那些跳头恐慌的士绅战前的种种表现,怎么看怎么别扭!感觉与跳梁小丑全无区别!就是这样一批人,也敢自吹自擂“代民言”?
仔细想想,还是那些在战场上浴血奋战的将士们,对国家来说、对自己来说,才都是更有影响的存在啊!
不但是内部的人心有了明显的变化,外部的氛围也一下子扭转了。
过去几年的和平岁月里,张迈收起了獠牙,以至于让一些人忘记了他的狠辣,和平与安逸总是容易让人忘记伤痛的教训,东北这三场大捷,就像连环三下当头棒喝,狠狠地敲在所有人的脑袋上!也让原本开始迷糊的人认清了现实。
唐军不发威,就真当人家是吃素的?
天策十一年,八月下旬。当锦州大捷刚刚传到,徐州的李守贞马上宣布断绝与江南齐国的宗藩关系,跟着让手下绑了自己,把大印交给了天策派驻徐州的人员,背负荆条北上幽州请罪!
也是在同一个月。吴越国主趁着最后一趟南风,将东南十三州八十四县的江山社稷图送往幽州随船的还有他年幼的儿子,号称是送往上国大都入学,实则为质。
同月,高丽国遣使渡海,请求封号。
发生了这一切后。原本气势汹汹的齐国没有派遣一兵一卒踏入暂时群龙无首的徐州,也没有趁机攻打吴越国,陈列在淮河南岸的十万大军就像摆设一样,不敢行动的威慑,很快就变成了笑话。
在接下来的两三个月里。齐国遣使求和,荆楚再次求封,南平更是请求内附。
新任大学士杨易当初的判断显然正确的,尽管当时天策大唐貌似四面烽火,但真正烧得起来的地方只有契丹一处,契丹一平,四面烽火尽熄。
太原。
安重荣坐在城头,隐隐约约听到了城内的庆贺声。
唐山大捷传来的时候。太原的百姓已经在纷纷议论。不久,就听说这次唐军居然渡海奇袭,袭取了辽国的辽津。打开了东北的门户!再跟着便是辽南汉变、围点打援,小灵河畔一战,更是将契丹最后的有生力量一举葬送!
尽管太原官方刻意低调地处理这些捷报,但消息还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第一时间地出现在市井的各个角落,太原的市民们对东北的捷报越来越有兴趣。到后来更是不知不觉地投入其中,与有荣焉!
“听见没有!咱们唐军又打赢了!”
“这次可把契丹给打趴下了!”
“何止是打趴下。听说都快灭族了!”
“真他娘的解气!”
河东是中原面对漠南的第一线,作为河东首府。太原的民众对契丹有着天然的痛恨,汉家军队谁能打败契丹,那谁就是英雄,这太原如今谁话事一点关系都没有!因此在第三次东北捷报传来的时候,太原的坊间已经忍不住群起庆贺了!
这时候大家仿佛忘记了这座河东重镇还处于半割据状态,大家仿佛默认了安重荣的那封假惺惺的请内附表,一开始还是偷偷摸摸地欢喜,后来人意群集,竟然变成了公开的欢庆。
听着夜风送来隐隐的欢歌声,安重荣忍不住咬牙切齿!
“天策之捷报耳!与我们何干!”
“都是大唐的军民,都是汉家的子孙,怎么不相干?”
安重荣微微吃了一惊,坊间无知百姓私下庆祝也就算了,他万没想到竟然有人敢在自己跟前说这种话!
一回头,却是从洛阳逃过来依附自己的药元福当初洛阳易手之后,石重贵倚为左膀右臂的文武两大重臣,桑维翰只身逃到长安,药元福则率领旧部逃到了太原,药元福在太原本有根基,对于他的来归,安重荣无比欢迎,此后军国大事必与商量,无比信重,而药元福也不负他的信任,只要是安重荣吩咐了的事情,他必定处理得无比妥当,石重贵还在河东时,药元福的地位本来就只差安重荣一肩,到如今更是成为安重荣之下的太原第一人。
可今天,他是怎么了?
“元福,你在替这帮乱民说话?”
“他们不是乱民。”药元福道:“将军不要忘记,这个国家是唐,这个民族是汉!大唐获胜,汉家大捷,无论是作为大唐的子民还是汉家的子孙,都会发自内心地高兴。这就是民心啊!”
“大唐……大唐……民心……民心……”安重荣喃喃了两句,嘴角挂着一丝冷笑:“张迈能得天下,不过因他兵力强悍罢了!天子者,不过是兵强马壮者为之!说什么民心!”
药元福道:“那现在是张龙骧兵强?还是安将军马壮?”
安重荣本来在冷笑的嘴角猛然间抽搐了起来!
是张龙骧兵强,还是安将军马壮?
这句话戳到了痛点!
比民心民意,比不过人家!
比兵强马壮,也比不过人家!
那还拿什么跟人家比!
当初漠北叛乱。契丹西侵,江南列兵,徐州跋扈,一切的一切,看起来都有天下大变、战乱纷起的态势。也正是在那个氛围下。安重荣提起胆子,冒险向幽州发起挑衅!
可是转眼间,漠北就平了,江南就蔫了,徐州就跪了,契丹更惨。都快灭了!原本的烽火四起正要火中取栗,转眼间自己变成了孤家寡人四面无援!不要说洛阳的折德扆,不要说雁北的李彝殷,就是这太原城内,如今还有忠于他安重荣的人不?
眼看这座城市还在他安重荣手里呢。民众就已经在为天策的大捷庆贺了!如果真有唐军兵临城下的一天,能依靠这些人来固防守城?
民心如此,军心又如何呢?
安重荣不用去视察,心里就很清楚了他自己就是一个老兵,对士兵的心里无比明晰。
如果自己还能割据一方,还能给将领们带来荣华富贵,给士兵们一口安生饭吃,那群丘八们还会跟着自己。可现在大家要面对的。是那个碾压一切的张迈!那个身在万里之外依然能够轻易把契丹那样强悍的国族抹灭的男人!那还会有一点儿胜利的侥幸么?
“安将军,”药元福道:“李守贞已经去燕京负荆请罪了,我们是不是也该做下一步的打算了?”
安重荣回过神来。忽然发现药元福今天对他的称呼不大对劲,他盯着药元福,猛地厉声道:“药元福!你也要叛我么!”
药元福垂下了眼皮,没有回应,也没有说话。
安重荣冷冷道:“若要屈膝,当初洛阳投降的时候。我也跟着跑见张迈了,不会等到今天!哼。范延光的前车之鉴才多远?我不会那么蠢去重蹈他的覆辙的!太原可以城破,数万大军宁可战死。但绝不投降!”
药元福没有再说什么,下了城楼。
城楼下,等候着十几个将领,看见药元福下来,纷纷以眼神询问。
药元福摇了摇头:“安将军说,太原可以城破,大军宁可战死,但绝不投降!”
所有将领的脸色都变了!一些人咬牙切齿,一些人连声冷哼!
“太原城破……大军战死……他要死,为什么要拉着大家一起!”
“契丹都输了,十几万大军转眼间灰飞烟灭,我们算什么!”
“他这是疯了啊!”
“药将军,安将军疯了,你可得给我们做主,替大家争一条活路啊!”
药元福看着群情激动的诸将,淡淡地说道:“活路,不是我为大伙儿争,得是大伙儿自己争。”
诸将面面相觑,随机有人道:“我等明白了!从现在起,只要能有一条活路,其它但听药将军吩咐!”
太原的灯火渐渐熄灭,看着这座渐渐黑暗、也渐渐不属于自己的城市,安重荣累了,酒劲上来,他也慢慢闭上了眼睛然而,他随机猛然睁开了双眼,双手挥舞,巨口张开,神色凄厉因为有人忽然间用一条绳子勒住了他的脖子,死命地勒紧!
安重荣要说话,说不了话,挣扎着,却只能挣扎着,他抓向脖子,却拉不开绳索,他要抓背后的人,却什么都捞不到,甚至就是想转头看一眼谁要杀他也做不到!终于他的手脚渐渐无力,舌头凸出,胸腔最后一点氧气都耗尽后,人也渐渐地软了下去。
这个曾经叱咤一路的军雄,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掉了。
等到他整个人都僵硬了,他身后的两个小兵才放下了绳子。
“死透了吧?”其中一个说。
“透了,透得不能再透了。”
“哈,那就好了!这家伙,竟然说要对抗唐军,还要大伙儿跟他去战死,真是……变文说那叫什么病来着?”
“神经病!”
“哈,对,真是神经病!”
天策十一年,九月初。
李守贞抵达幽州,和他一起到达的,还有安重荣的首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