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骑-第7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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枢密院又传来消息,说淮河沿线齐国有异动,华州那边也有兵马调动的痕迹显然刘知远也在不安分了!
漠北、徐州、汾州和华州的消息,暂时还没有对外公开,但这种大事肯定瞒不了多久的。现在幽州已经乱象纷纷了,更别说这几个消息再传开去,都不知道会引起怎么样的动荡!
所以接到冯道的恳请后,郭汾便要下山,却被留守西山进侍都尉唐仁义拦住了:“夫人留步!元帅说了,如果燕京有警,请夫人切勿下山!”
郭汾可没想到他会拦自己,唐仁义虽然才二十来岁,却也是安西一路跟来的“老人”了,虽无乃兄唐仁孝那般独当一面的气魄,但为人谨慎,作为张迈的近卫这些年从来没出过差错,今天怎么会忽然出格?
“眼下燕东传警,我正该到幽州去安定一下人心,更别说大代言促请我召开廷议,那是不得不去。”
“夫人如果要召开廷议,请大臣们上山就是。”
郭汾这几日人已烦躁得很,被他连拦了两次,不由得发怒道:“小唐,什么时候你变得没大没小起来了?你敢命令我!”
“末将不敢!”唐仁义慌忙道:“但这是元帅的嘱咐!”
一听他提起张迈,郭汾怒火更甚:“嘱咐,嘱咐!他带着珊雅,跑到西域去逍遥快活,留下我们母子在此给他拾掇烂摊子!眼下国家将有大变,你们倒好,现在还拘泥他的命令!”
唐仁义道:“正是国家将有大变,末将才必须遵守此令!西山的防御工事完整,粮饷充裕,器械齐备,末将以一府精兵足以扼守上下通道,贼人就是有十万大军拥来,一时之间也休想攻上。”
郭汾道:“你守得住西山,保得了燕京吗!”
唐仁义道:“末将领到的命令,只是保护西山,保护夫人与公子,燕京的事情。与末将无关。”
郭汾一时气急:“你!”跟着想到了什么,问道:“元帅离开之前,还交代了什么?”
“没什么了。”唐仁义说:“就只有万一有变,保护好夫人一事。”
郭汾哼了一声,道:“那他可有给过你免死金牌?”
唐仁义一愕:“免死金牌?我们大唐有这东西?”
“当然没这东西!”郭汾怒道:“所以你若在阻我,我就以违抗君令斩了你!再换一个近侍都尉来!”
唐仁义道:“换了一个人,也是这道命令!”
郭汾怒道:“那就不换人了,我自己来领兵!区区一千来人,我还掌管不过来?野战也好。守山也罢,我未必不如你们男人!”
郭汾毕竟不是长于深宫的后妃,发起冲冠之怒来就是张迈也未必挡得住。何况唐仁义?她吩咐唐仁义守好西山,自己换了戎装,领了二十女兵,一百精骑。就要下山。
唐仁义再劝。郭汾冷笑道:“别说现在幽州附近只是有一些流寇,就算真的有契丹大军开到,我也能杀回来!要你来担心!”
一百二十骑,女的红缨男的明甲,下了西山,开入了幽州城。
幽州军民听到郭汾入城的消息,群相来迎。
年轻点的市民望见郭汾一身明光铠甲无不赞叹,但几个老士绅上前抱住了马腿。说不出话,只是流泪。显得十分慌乱,看到了郭汾,犹如看到了救星。
又有许多人呼喊着:“娘娘来了!这可好了,这可好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呢?不见得是觉得郭汾能保护他们吧,但大多数人觉得,只要郭汾在,那这个国家的军队总要设法保护娘娘的吧?那只要和郭汾在一起,也就跟着接受保护了。
郭汾安慰了他们一番,心中却是一阵烦躁,心道:“敌人还没靠近,都中怎么就这么仓皇了?都说燕赵多好汉,怎么幽州的民气,比起凉州就这么不如?若当初辽晋蜀三家围攻西北时,也不见凉州出过乱子!”
她这番想法却又是被眼前的气氛蒙蔽了。
当初凉州立城,一开始就是以从安西一路迁来的汉民群体为基石,这帮人就是妇孺老人也敢上阵,因此面对战争处变不惊,不会因为一点流言就人心涣散。
至于幽州自被契丹迁徙一空,城内几乎就没多少本地人了,如今幽州的居民,底层劳力不说,中层阶级与上层阶级,要么是在京官员的家眷,要么是来京的商户,还有就是来自河北的士绅及其家人,这帮人有权有势,便引领了幽州的风气。至于从西北迁来的天策军眷,这些人屡经大事,反而处变不惊,这时多在各自家中各干各活,没像盼救星一般来迎接郭汾。不怕的人没出声,怕的人满街乱窜,倒显得满城皆惊了一般。
冯道也在迎接的行列之中,郭汾入城之后,直接就请了她去纠评台,召开让纠评御史旁听的大廷议,政务院枢密院翰林院纠评台御史监察台御史,能到的全都到了,这日正是五月底,天气颇为炎热,但郭汾扫眼望去,许多人却颇为瑟缩。
她一拍桌子,喝道:“枢密院是怎么回事!各处军镇又是怎么回事!怎么一眨眼就让人打到眼皮子底下了!”
她这一拍桌子,满堂的人先是一惊,跟着又窃窃议论了起来。
鲁嘉陵和曹元忠面面相觑,脸上都有愧色,曹元忠道:“河北、山东各地,都有军镇、军府,与当地的县乡宗族联保,环环相扣,坚若磐石,有贼既来,保甲便动,贼若事大,便出动军府,军府不能制,便出动军镇。但燕京这边,自契丹尽迁燕民以来,如今也只有几个县城人口凑集,乡野之地渺无人烟,这次事发之地是东方沿海,从海边到幽州,那是二百里的旷野。除了河津、香河、武清、安次、渔阳、潞县五地,其它地方,都只有纸面上的军镇建制,以待将来人口恢复了再建营,现在都没有多少守军。”
郭汾愣了一愣,也想起了这个情况。
燕蓟之地这几年繁荣得很快,但这种迅速繁荣靠的是商业,只有幽州、河津、天津等地人口迅速聚集,但其它地方尤其是广大的农村乡野之地,人口要恢复就不是几年之内的事情了。
本来范质等人口奏请过从别的地方迁来移民,“以实京畿人口”,却都被张迈拒绝了,他只保住了几条通往燕京的交通干道,其它地方就任其荒旷,似乎另有打算。
曹元忠继续道:“我们如今在燕京地区的布局,可以遏制大军的行动,但小股有组织的匪患在虚旷之地的流窜,没有乡县保甲的配合,一时之间就很难有效制止了。”
郭汾道:“那现在的燕京究竟是个什么形势?”
曹元忠道:“萧辖里已经占了石城县,但已有几支兵马赶去支援李彦从,所以萧辖里一时未敢东进。天津那边,已经得到消息,其军中首脑是杜重威那个汉贼!他兵马虽多,但我军一直遏得他无法渡河,天津,有几个得力的纠评御史号召,如今天津市井也已安稳。”
郭汾又道:“那幽州这两日屡有胡马出没,又是怎么回事?幽州城内,如今有多少兵马?”
曹元忠道:“契丹的大军尚在外围,不至于就逼到幽州城下,最近出现在东面郊区的人马,应该是契丹的骚扰游骑兵,或者哨骑,或者细作出没,只是扰乱了治安,于大局无碍。至于幽州城内,不算辅兵,共有骑兵三府,步兵六府,工兵一府,共计十府人马。”
一个御史惊道:“那岂不是就只有一万人?”
武学士丁寒山哼了一声说:“幽州如今才多少人口?一万守军已经太多了!”
便在这时,一封战报急传而来,郭汾挥手道:“念吧!”
“急报!契丹已传檄西侵,以其摄政王耶律李胡挂帅,大军号称五十万,先锋已出榆关!石城县萧辖里也有进兵之势。”
战报一报,整个纠评台大哗了起来,纷纷嚷嚷,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倒有个最突出的声音,那就是有不少人异口同声地呼喊说:“那可如何是好!”
郭汾眼看现场混乱,更是烦躁无比,她回顾鲁嘉陵曹元忠说:“契丹大举西侵,燕京危矣,眼下应该如何?”
曹元忠沉吟不语,鲁嘉陵道:“元帅西巡,军方首脑缺位,但有国防大事,总要召开廷议议决,因此上指挥不灵。当前形势,必须给予枢密院临机决断之大权,以便总揽燕京战事!”
郭汾听了,心头一动,说道:“好,让鹰扬大将军入京执掌枢密院吧。”
第三二四章 界限
郭汾提出让杨易执掌枢密院,就像一颗石头砸到一锅汤里,锅中立马汤水飞溅,纠评御史群相劝谏道:“娘娘三思,此事不合规制!”
范质出列说道:“当初元帅定制,枢密使不得由功高卓著的武帅领衔,此举为防前唐武人乱政之祸。”
郭汾道:“杨大将军对国家的忠诚,你也要怀疑?至于武人乱政之说,秦西一辩,元帅已有定论,何须再言!”
范质道:“枢密使当由一名通军事的文官掌院,这也是元帅定下的规制。”
郭汾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当初定下这规矩,可没想过会有今日之事!现在国势危乱,元帅西巡,正需要一个威望足以震慑内外的大将坐镇中枢,总领全局。”
范质道:“规矩若可轻变,那就不是规矩了。今日之事,未必一定要破坏成规才能解决,为解一时之难,而破坏元帅所定金律,此行是开万世之恶端!还请夫人三思!”
郭汾沉吟着,一时无法辩驳,目视郑渭,郑渭道:“无规矩不成方圆,已有的规则如果不是对天下造成了妨害,那的确不宜妄破,再说起用杨易,也不是一定要委任他为枢密使。”
郭汾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便委任杨易为大将,掌管近畿军务,总领对辽攻防事宜。”
范质又说道:“起用大将军掌管近畿统领兵权,此事事关重大。不可不慎。天策上将印不在,请另开廷议。”
郭汾心中恼怒,喝道:“兵势如火。一日三变!按照这样搞下去,得贻误多少战机!非要拖到敌人杀到身边么?”
范质道:“刚才郑相也说了,无规矩不成方圆,程序虽然繁琐,也请夫人以身作则,依律行事。”
双方正在辩论,蓦地一声声骚乱从南门传来。片刻之间,骚乱声越来越大!
郭汾喝问:“什么事!”
有守将报道:“娘娘,不好了!契丹的骑兵杀到幽州。正在攻打南门!”
纠评台一片哗然,便有十几个纠评御史坐立不稳!范质脸色也陡地苍白起来。
这时恰好魏仁溥入内他听说郭汾召开大会议闻讯赶来,却还是迟了一步,纠评台正在混乱。他看见了众人。众人却没有注意他,魏仁溥对随行门生说道:“把慌乱失仪者的姓名记下来。”
郭汾听说出事,暂停会议,步出纠评台,时当黄昏,日已将没,一片昏黑之中只见南边一片火光正在蔓延!
幽州城池不大,隐隐已可听见马蹄声、喊杀声、哭闹声、惨叫声、呼喝声、叫嚣声夹杂传来!
幽州守将派副将奔来叫道:“敌袭忽至。正在攻打城门,请娘娘与众位宰执速入西营暂避。”
郭汾道:“城门失守了吗?有多少人?”
那副将道:“城门尚未失守。但也未曾关闭敌人趁着城门关闭前一刻忽然冲杀过来,来往商户堵在城门口,局势尚未明朗,不知道来了多少人。”
郭汾喝问:“估摸多少!”
那副将道:“或有数百,或者上千。”
郭汾怒道:“那就只是奇兵罢了!城内守军是他数倍,若敢进来,巷战也耗死他,怕他什么!”
副将道:“但宰执众臣都在这里,还是暂避为是……”
众纠评御史都道:“正是,夫人万金之躯,不宜犯险……”
郭汾截口对侍卫官道:“给在场所有官员、御史发放武器!告诉诸营将士,该怎么攻守,就怎么攻守!贼若入城,让全城军民自卫反击!贼若敢逼近纠评台,我们亲自应战!”
所有文官面面相觑,万不料眼前这位“娘娘”,面临战事竟是如此刚烈的反应!
那副将却是精神一振!敌人陡然来袭,人数似乎不多,但现在郭汾与宰执大臣都在城内,万一有一小股敌军冲到附近伤了贵人们可就就糟了!但有了郭汾这句话,攻守时不用怕投鼠忌器,行动可就从容多了,当下赶紧前去复命。
天策大唐的武备精良而充裕,不片刻侍卫官便带人取来了刀剑弓弩,分发了下去,时当乱世,又垂大唐余波,就算文人也大多会一点武事的,当人人刀剑在手,全场气氛登时大为振作。再加上有两队骑兵、两队步兵赶来增防,现场慌张的气氛登时大减。
范质挑了一把双手长剑,冯道取了一个盾牌抱着,李沼拿着一本论语不肯撒手拿刀,说道:“吾自有浩然正气,何惧贼虏!”
魏仁溥拣了一把障刀,走到了郭汾身侧,丁寒山早已手按横刀侍立在旁。
郭汾眼角斜光扫到了魏仁溥手中的障刀,一愕说:“道济也来了。”她虽然刚刚贬斥了魏仁溥,但两人是曾在凉州共历患难的交情,关系比起来燕后才结识的中原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