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骑-第6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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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延恭连忙一拜道:“叔叔高见,侄儿拜服!”
其实从曹元忠嘴角的笑意中曹延恭又学到了一课,知道就算在私密场合中,也得把话说得光明正大,最好光明正大到梦话中去,这样才是合格的政治世家。
不但曹元忠高兴,白承福那边也高兴,以至于不顾安家劝阻,也不理折德扆刚刚和安重荣定下的赌约,就在自己的营寨上树立起了唐字大旗。
折德扆在暗暗忧虑大局之余,心中其实也高兴,因为晋北一乱,自己才有用武之地。
耶律屋质那边,更是高兴,对萧辖里道:“算算日子杨易怕是已经出发,咱们只要拖住了薛复的脚步,你我大功便成!”
但所有人的高兴都是藏起来的,耶律屋质一边派人去知会高行周与石重贵,请他们速速进兵,他表示只为晋军守土十日,十日之后,“若是云州先落入天策手中,就怪不得我们了!”
同时耶律屋质又派人请来了曹元忠,责问道:“贵我两国既要和谈,为何平安城方面忽然向我云州进兵?这就是贵国和谈的诚意?”他明明恨不得薛复来,却还要用话拿捏曹元忠。
曹元忠却笑道:“大辽割朔州给石晋是什么样的诚意,我们进兵云州,就是什么样的诚意!所谓礼尚往来,彼此彼此而已。”
耶律屋质冷笑道:“曹兄这么说,是不想谈了?”
曹元忠笑道:“不想谈的话,我今天就不来了。”
“既然如此,还请曹兄修书一封,请薛将军火速退兵,免伤我们两家和好。”
“行!”曹元忠道:“是要我回去修书,还是当面修书?”
耶律屋质道:“若能当面修书,那是最好!”就命笔墨纸砚伺候。
曹元忠提起笔来,当着耶律屋质的面,写道:“云州空虚,可围,亦可攻。”
耶律屋质怒道:“曹兄,你这是消遣我来着!”
曹元忠哈哈笑道:“书信就在这里,送是不送,你自己看着办。”
耶律屋质微一沉吟,竟然就派人送出城去。
曹元忠道:“屋质兄果然是有大眼光之人。”
耶律屋质嘿嘿一笑,屏退旁人,道:“云州我契丹可以不要,就算是幽州,我也可做主,在适当的时候送给曹兄作晋僧阶!你们汉人有句古诗: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不知曹兄何以报我?”
曹元忠道:“不知道屋质兄要什么。”
耶律屋质道:“当此乱世,祸福难料,听说凉兰间商旅繁盛,我有一笔家财,想托曹兄寻个可靠的人,代我生息,作为今后有个万一时的一条退路。”
曹元忠笑道:“这个容易!只是这混乱之中,资材如何托运?”
耶律屋质道:“前不久有天策商人入境,我想以战乱为由,遣返一批,就将家财托运其中,就是不知此时西行,会不会遭遇兵马劫掠。”
曹元忠抚掌笑道:“妙,妙!屋质兄放心,我天策唐军对合法商旅十分保护,这也是我境内商旅繁盛的原因之一。不过事情要做就快,莫等到真个围城,那时候这批商旅只怕要西行也难了。”
曹元忠走后,韩德枢韩匡嗣走了出来,韩匡嗣看着耶律屋质,眼神中透露着不可思议,韩德枢却笑道:“我也有一笔小小资材,想托屋质兄的东风生息。”
耶律屋质呸了一声道:“小小计策,以坚其心罢了。”
曹元忠回到居住,将经过告诉侄子,曹延恭不齿道:“胡儿果然不忠不义,都快亡国了,还想着自己的好处呢!”
曹元忠笑道:“倒也不见得,不过是彼此有些脏东西握着,办起事情来会顺手些。”
耶律屋质发出的书信走得好快,雁门关和高行周几乎同时收到。
高行周看到书信,就下令拔营。
其子高怀德道:“爹爹,换了别的时候,我恨不得与汗血骑兵团一决胜负呢!但现在人家是兵逼契丹,我们跑去打他们,那是变相地去给契丹人解围,会被天下英雄戳脊梁骨的!”
高行周道:“我也不想打!但契丹人已经把话说得明白了,他们只守土十日,十日之后便撒手不管了。”
高怀德道:“只是说说吧,难道他们会真的弃城?”
“你不懂!”高行周道:“去年关中一战,薛复直冲腹心部,勇夺三军,萧辖里岂是薛复之敌?以萧辖里守云州,压根就没想挡住薛复,只是想拖时间罢了。”
高怀德道:“他们既然要拖,我们便跟他们一起拖吧!”
“他们拖得,我们却拖不得。”高行周叹息道:“这十日期限一出,若我还迁延不进,一旦过了期限,云州真的落入天策手中,陛下定饶不了我……唉,只怕不等陛下不饶我,主帅那边,就已派人来取我项上人头了。”
(未完待续……)
第二六四章 汗血宝马真的很重要吗
高行周接到云州城的知会,便即起兵,同时知会东路、西路大军,杜重威听说高行周肯进兵,先松了一口气。雁门关中,石重贵收到消息,召集诸将商议,安重荣、药元福却都不赞成出兵。
药元福道:“这一去,要打的不是契丹,而是天策。一旦进兵,折德扆等的府州、麟州系人马必归汗血骑兵团麾下,我们河东将士与契丹有仇,而与府、麟有亲,一旦出战,那就是亲者痛仇者快。云州城下,汉人打仗,云州城头,契丹旁观。这不但底下的将兵不会乐意,也会遭天下英雄耻笑,战事未必会顺利,而且对留守声誉有损,会妨碍及前途。不如按兵不动,以观接下来的形势再说。”
石重贵是石敬瑭的养子,颇有问鼎储君的资格,因此顾惜羽翼,不肯坏了名声。他和高行周不同,高行周不听帅令,杜重威可以拿他祭旗,石重贵就没这方面的压力。
安重荣也道:“陛下向契丹称臣,此汉家奇耻大辱!如今契丹要利用我们去打他们斗不过的天策,我们何必为他人出力卖命?难道我等真的是契丹人的奴才不成?”
石重贵见两员大将都不愿行动,便决定按兵不动。
高行周眼见雁门关没有反应,他却没有办法,三路大军之中,他政治背景最弱,就算明知道别人都在推他进火坑也只得继续进兵,不久到达桑干河旁,就要渡河。
这时折德扆已经进入应州城,高行周的人马就在应州城外西北八十里处。
高行周的副将对他说道:“应州城内是折德扆的人马,他是天策的人,若对我军半渡击之。我们损失只怕不小。听说折德扆兵马不多,应州又是新得,防备不严,不如先打应州城,然后渡河。”
高行周连与汗血骑兵团争战都不大愿意,这时哪里肯去打折德扆?说道:“折德扆手下都是府、麟与河东人马。如果与他争战,先就跟整个河东父老结仇了。安重荣自己不想做这个丑人,我们何必替他出头?分批渡河吧,前军渡河,后军防备。”
应州城内,诸将听说白马银枪团要渡河,都请令要去半渡而击进行奇袭。
赵普道:“我看高行周部行军迟缓,半点没有白马银枪团传闻中那等如风如火的雄姿,这必是士气低迷使然。如此士气去斗汗血骑兵团。不是送死就是自取其辱!我们兵少,不必现在就去打他,尽管让他过去,观察形势,一旦有变,我们就断他们的后路,让汗血骑兵团关门打狗就可。”
因此白马银枪团安然渡河,一路如行于无人之境。不久抵达怀仁县,怀仁县也在折德扆手中。听了命令将城门紧闭不出。
怀仁只是小小县城,高行周也不进入怀仁,当晚在城外安营扎寨,第二日折而向北,不多久便接近云州城。
此时的晋北形势当真微妙极了:
契丹占据了云州城及其东北诸县,来自敕勒川的天策唐军驻扎在云州之西。隐隐有围城之意,各地义军占据其它州县,折德扆控制了云州,白承福等控制了朔州,各派势力犬牙交错。偏偏高行周从蔚州进入晋北,一路不攻城,不掠地,只要无人阻拦他就不开杀戒,各地义军既不接济,也不骚扰,就任他无惊无变地走到云州城下,如此军事形态当真古今罕有。
而高行周也知道杜重威石重贵等人的意思,那就是等着看他去打天策,若他有功,杜重威石重贵自然会跳出来接收好处,若是事情不顺,最后承担骂名的也只会是他,高行周自己是忍辱不发,他手下的将兵则不乐作战,所以士气十分低迷。
天策军对云州城本来已经隐隐形成包围之势,云州的西北、正西、西南、正南的所有据点都已被封锁,眼看高行周到,天策军也不正面阻拦,竟撤出了正南据点。
高怀德心想:“我军之中一阵死气沉沉的,怎么打仗!”他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竟然单骑出营,去看天策唐军行动,他脱下军袍,只穿放牧人的衣服,收好银枪,穿着晋北少年在外活动时的土灰衣服,骑了一匹黄骠马,沿着云州城外游荡。
这时云州似将围城而尚未围城,之前曾有商旅出入,又有各种送信人员进进出出,品流复杂,无论唐、辽军马,看到一个少年骑马游荡也没当一回事。
唐军的布置,是望着云州在西北、正西、西南作环抱形的阵势,大军重中之重在于正西,高怀德少年胆大,晃荡晃荡竟然晃荡到唐军中军附近去了!
看看他接近中军大营,两个斥候警惕地跑了出来,高怀德长得人高马大,远看是个大汉,近看一张脸却嫩得能拧出水来,嘴上还一点绒绒的黄毛呢,两个斥候走近见是一个汉家少年,喝道:“哪里来的屁孩子,在这里游荡!不知道这边要打仗么!快回家去!”
高怀德心道:“这时候近前,给他们两刀,然后就跑,他们也赶不上我,但暗算别人,不算好汉。”便故作天真地说:“两位叔,我听说这里有汗血宝马,我想看汗血宝马!”
两个斥候对视一眼,同时失笑,只当是附近哪家的孩子,听到了汗血宝马的名头,竟然不知危险跑来看新奇,因高怀德的言语是燕地口音,不夹杂一点胡味,那两个斥候便知不是契丹,不愿为难,其中一个斥候喝道:“快回家去!这里快打仗了!”
高怀德道:“这位叔,这里真有汗血宝马不,我放了一辈子马,从来没见过汗血宝马呢。你好心让我看看嘛。它们流的汗,是不是真是红色的?”
那两个斥候听了这话都笑了,其中一个道:“这屁孩子真好笑,才几岁的年纪,就说什么半辈子了!”
另一个道:“屁孩子嘛,都是这样。”
“咱军营中就有汗血。要不让他靠近瞅瞅见识见识?”
另一个惊道:“你胡说什么!这话让校尉听到,脑袋还要不要!”挥手对高怀德道:“快走快走。都说了这里要打仗,小心哪里一支冷箭出来,要了你的小命!”
高怀德翘了翘嘴角,两个斥候看他那模样,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郎。同时摇头而笑。
高怀德又向云州西北而去,越往西北,唐军阵势越是严整,不等高怀德靠近,就有斥候出营,话都不说,嗖的就是一支响箭警告!
高怀德不敢接近,原路浪荡而回。
唐军营中,李彝殷巡视诸营。恰好望见了游荡于大营刚好射程边缘的高怀德,李彝殷指着道:“那是什么,怎么容他看我营寨!”
恰好那两个与高怀德对话过的斥候就在近侧,回答道:“那不是契丹奸细,是个不知轻重的汉家少年,浪荡到这附近,说是要看汗血宝马呢,我们把他赶走了。怎么现在还在附近!”
李彝殷拿出千里镜唐军所产的千里镜。至今仍是奇货,数量仍然不多。在军中并未普及,轮台大战时得是安西旧部的亲近将领才能有,如今李彝殷也得张迈赐下一个李彝殷用千里镜一看,抬手就揍了那斥候一拳,怒道:“没眼色的东西!这个小家伙骑的是‘透骨龙’,这岂是个寻常少年!”
原来高怀德骑的这匹马大有来头。乍一看土黄土黄的,高怀德这次又故意让马身沾满了尘土,但其实乃是西凉名种,特征是身上黄中带着白点,马头上有白毛形分布有如满月。最大的特点是不管喂得膘多足,肋骨一定显露在外因此名叫透骨龙,乃是马中名种也,传说中秦琼的坐骑就是它。
李彝殷是党项大豪,熟知西北名马,所以一眼看穿,当即派了一小队骑兵出营去追。
高怀德本来还在晃荡,忽然一哆嗦,没来由心头一警,就像野兽闻到危险的味道一样,环头一张望,见唐军寨门正在打开,心道:“不是好事!”他也不着急,也不惊慌,只是掉转马头,哒哒哒哒晃荡走了。
他胯下的黄骠马远看慢如散步,一点都没发力的样子,但这边从营寨追出去的骑兵却是越追距离越远,追出七八里眼看追不上了,两个斥候这才回转,知道对方骑的果然是名马,暗中佩服李彝殷见识不凡。
高怀德一径溜回军中,高行周听说儿子一个人出营去看唐军虚实,吓得不轻,只怕儿子出了意外,却就见高怀德回来了。
高行周见儿子无恙归来,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