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骑-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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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不行!八剌沙衮没用,我听说那里破得很,城内还有许多地方用帐篷呢!我们要去撒马尔罕,听说那里的花花世界就像天堂一样!”大石头说。
这几个月里他们跟着唐军,眼界已经开阔了许多,知道了中亚地区许多重要城市的名字。
这些豪情万丈的年轻人,竟全不将老将心目中的那些忧虑当回事,心中充满了自信与乐观。
而俱兰城内的居民却人心惶惶,城内被切割了的士兵,大半眼见无幸很快就投降了,只有一小部分在负隅顽抗,但天亮之前也都被平灭,居民虽然害怕,不知道攻入城内的是什么样的一伙势力,一时也都不敢做出过激的反抗。
杨易和慕容春华解除了俱兰城守军的武装之后,又已分头去搜缴民户的兵器,并准备如下巴儿思那样,去“邀请”本城商户来“赴宴”了。
可是,这次邀宴的主题将是什么呢?
如果唐军决定将俱兰城一扫而空,那么这次邀宴的主题便是尽量地“借钱”,相反,如果唐军有打算将这里作为一个据点,那么就要对本城的各派势力进行怀柔了。
郭洛因问:“这次还是要以灯上城主的名义邀请,还是干脆亮明旗号?”
张迈沉吟未决,这时已经到达莱伊斯府邸的郭师庸道:“当初在下巴儿思隐瞒姓名,是因为各方面的情况都未明朗,打着万一不敌马上远遁、叫回纥人不知道我们来历的打算,可如今我们在这一带已经闹开了,那天我见那阿布勒时,就听他旁敲侧击,似乎已经看出了我们的一些端倪。他们可以看出,别人自然也可以看出。我料就算我们刻意隐瞒也瞒不了多久。兵法云:大而示之小、小而示之大,强而示之弱、弱而示之强我们初来时装成强盗,使敌人不防而打回纥一个措手不及,现在形势已变,对怛罗斯已不可能再收奇袭之效,与其等人来揭穿,不如干脆亮明身份,同时虚张声势,叫回纥怕我们,使怛罗斯那边决策之际进退维谷。”
张迈道:“庸叔说的对,那就亮明旗号!把唐军到来的消息传出去!不但是要传出去,而且是要大吹大擂地传出去!”
郭洛领命办事去了。
张迈累了一夜,但这时却精神健旺,甚至就是郭师庸也了无倦色,两人带了小石头等几个近卫,骑马巡视全城,这次不是像昨晚奔驰赴援,而是要好好地看看这座俱兰城,所以十余骑只是缓骑慢走,几乎就是散步。
俱兰城的大街小巷几乎家家闭户,走在寂静的街道上,郭师庸左看右看,心里幻想着这条街道所有店铺都开门做生意后的景象,眼睛中那色彩,就像回忆起他老人家的初恋。
张迈却是从上千万人的大都会来的,眼界开阔,这俱兰城和他在另外一个位面的居住城市相比较而言其实规模很小,可自自己到这个世界以来,却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像样点的城市。
新碎叶和下巴儿思,名为城,却都是有城而无市,只是城池甚至城寨,而不是城市。下巴儿思中心有个集子,连固定的商铺都没有。而俱兰城却有了,而且有二十几家门面还颇大也就是说这里的手工业与商业都已达到了一定的规模。
这时张迈走在俱兰城的大街上,看着两旁紧闭着大门的店铺,看看郭师庸的神情与反应,忽然冒出一个想法来:“这里能作为我们安西唐军的临时根据地吗?”
经过连续几次的扩军,唐军如今已经接近游动部队所能达到的极限,再下来找不到一个根据地的话,发展就要遇到瓶颈了。
唐军对根据地的需要,已经是越来越迫切了。
第十九章 郑渭
来到这个世界有一段时间了,张迈对喀喇汗的情况他已经越来越明晰,在地理上,喀喇汗可大致分为东、西、南两部分。
东部的两大河谷(伊丽河谷、碎叶河谷)是喀喇汗王朝的军事中心与政治中心,这片精华地区上常年活跃着数十万游牧民族,如果成功发动可以聚集起来十几二十万的骑兵,回纥人的老巢八剌沙衮就在碎叶河下游。
南部则是商业重镇疏勒城(今喀-什,共和国最西面的地级市),是波斯、印度通往汉地的必经之路,商业传统源远流长。
而现在张迈他们所处的怛罗斯区域,则是喀拉汗王朝的西疆,地势虽然相对狭窄,却是喀喇王朝进入河中地区的桥头堡,虽然萨曼王朝时时防备着回纥人的袭击,但民间的商旅并未完全断绝,边境贸易仍在有限制地进行。
唐军此刻占领了的俱兰城位于八剌沙衮西面,中间隔着俱兰山脉和碎叶沙漠,所以这座城市向来归怛罗斯的统治者管辖,如果立足于俱兰城再占领怛罗斯,唐军的轻骑便可以随时南下富饶的河中地区,进行真正意义的劫掠甚至是统治!当然,前提是必须扛住来自八剌沙衮方面的反攻。
不过以目前安西唐军的兵力而言要攻下河中、抵挡住回纥王朝的主力都很不现实,别说八剌沙衮的大军,就算是怛罗斯的驻军唐军也还惹不起。
慢慢的张迈走上了俱兰城的城头。这时杨定邦也来了,城内已经控制住,他本来可以去休息,但与郭师庸一样,想到自己已成为这座俱兰城的主人,他哪里还睡得着?约了几个老兵也和张迈一般,走踏了全城的主要街道,最后也走到这西门城头来,却遇到了张迈,三个年龄、性格都颇不相同的人遇着,却是相视一笑。这一刻,他们似乎有着一种类似的心情。
“怛罗斯之战就发生在那里。”郭师庸遥指重山之外,西域群山多白头,那些雪线以上的白色积雪,就是这万里内陆的生命线:“当时我大唐在西域的最高统帅高仙芝将军,率领安西大军,以及宁远、葛逻禄两大属国的部队与大食决战,不料葛逻禄竟然背叛,在激战正烈的时候插了我们背后一刀,这一仗,终究是败了!高仙芝撤了回来,想要卷土重来时,不料中土却发生了安史之乱……”
这怛罗斯之战,正是大西域地区胡进汉退的重大转折,怛罗斯一战虽然失败,但高仙芝当时尚有一战之力,安西四镇的主力并未折损,可惜这时却出了安史之乱,大唐腹地告急,大规模地抽调兵马赴东方平乱,心腹有难,手足之患一时就顾不上了……
张迈听郭师庸描述当年的战况,不禁出神,心想:“,当高仙芝听到安史之乱的消息之是什么样的心情,是惊慌?还是痛苦?还是无奈?唉,那是谁也不知道的事情了。”
不过安史之乱这场大唐的心腹之患让高仙芝永远地丧失了报仇雪耻的机会,他回到中原以后,就再没有机会重临西域了,葱岭以西的万里疆土也从此逐渐沦落进蛮族手中,一直到今天。
今天,历史给张迈提供了另外一个机会,“可我的到来,会让这一切产生变化吗?”
“报”唐仁孝上前,“特使,俱兰城大小商家六十四户,都已经请到了。”
“六十四户?”张迈大喜:“阿洛的动作真快!看来这里的油水果然比下巴儿思丰厚多了。”
便让唐仁孝依照在下巴儿思时的办法行事,“让黑虎去招待他们。”
“是,不过……有一户人家闭门不出呢。连请帖都不接,而且还带领家丁家将抗拒呢。”
“什么人这么大胆?”
“是本城最大的商家,阿卜杜勒·阿齐木家。”
这些西域的名字,张迈总觉得要记住很难,不过这“阿齐木”却有些印象。
“啊,对了,阿布勒说俱兰城的首富,好像就是姓阿齐木。”郭师庸说。
听说那什么阿齐木家反抗,张迈不禁冷笑,心想你阿齐木家就算是俱兰城的首富又如何?现在也已经是瓮中之鳖,居然还这么不识时务。
不久慕容旸又派人来报:“因阿齐木家抗拒,杨校尉已经带人要打破他家的大门冲进去……”
张迈笑道:“阿易做事就是冲!”但旁人见了他的笑容,便知道他对杨易一点责怪的意思都没有。张迈对郭师庸杨定邦道:“庸叔,定邦叔,不如咱们去瞧瞧这俱兰城首富是何模样,竟然这么不识好歹。下巴儿思虽小,可俱兰城的这家首富比起奈尔沙希家可差得远了。”
便下了城墙,翻身上马,在慕容旸的带领下急驰到那阿齐木府外,果见好大一座府邸,大小十余间的门面,占了半条街,门前阶梯都是打磨光滑的石料垒成,与下巴儿思内那些土房完全是两种气象。
不过张迈却注意到这座大宅的屋檐边角颇有损落,一些地方有新增补的痕迹,看来这座豪宅刚刚奠基的时候固然风光,但现在已不是它的全盛时期了。郭师庸的观察更是入微,心想:“看这些石色,这些角落损毁已经有些年头,增补却是近期,看来这阿齐木家曾中衰过,如今或许小有复兴,却未达到全盛时的风光。”
这时大门已经被杨易砸烂,守住大门的士兵对张迈道:“这家子的大门可真结实,杨校尉刚刚进去。”
张迈也不下马,纵马入府,只听里头一个声音怒吼着:“你们……你们这群忘恩负义的家伙!住手!住手!”
忘恩负义?这什么话啊。
不过让张迈感到奇怪的是,说这话的人用的不是回纥语,不是铁勒话,不是昭武族的语言,也不是阿拉伯话,而是汉语!且是不太夹带胡音的汉语,当然也不是张迈所知道的以北京话为基础的普通话,而是某些地方有点像广东话某些地方又有点像陕西话的汉语也就是郭师道、杨定国等所说的言语,据郭师道等讲,他们说的乃是大唐长安的官话。
张迈在一处屏风前跳下马来,顺着回廊走到大厅,见杨易正与一个阿拉伯打扮的英俊青年对峙互骂,杨易冷笑着道:“好大的架子!还关了门,还叫小爷出去!你们这些胡虏,城都被我们攻破了,还自己是什么东西!不过你居然会说唐言,倒也难得。”
那阿拉伯打扮的青年白袍长靴,长身玉立,相貌俊雅,张迈入厅时望见,便想起一千零一夜连环画上那些阿拉伯国家的王子来,他自来到这个时代以来从未见到如此气质的人物,心中忍不住喝了声彩。
这时这个青年正张开了双手,护着背后的家眷,他手中没有兵器,面对气势汹汹的杨易却丝毫不肯示弱,被人用刀指着时,眼里闪过一丝惧意,张迈注意到他背后却有一个蒙面女郎,正用一双柔胰搭住了他的左臂,那青年用手轻拍了那蒙面女郎的手儿,他的人似乎也得到了勇气,胸膛一挺,指着杨易大骂:“少跟我动刀子吓人,我知道你们的底细!但我不和你说话,找你们首领来!”
杨易冷笑一声,张迈上前笑道:“找我吗?什么事情?”走近了看,越觉得这相貌英俊的青年其五官容貌竟是个标准的汉人,只是一双湛蓝的眼珠子才泄露了他有混血血统。
他呆了呆,那青年也将他上下打量,叫道:“你就是首领?郭师道呢,杨定国呢!”
张迈杨易都是一愣,心想他居然知道郭师道和杨定国?
这时郭师庸杨定邦也走了进来,杨定邦瞧见那个青年,呀了一声,马上下令除了张迈、杨易之外所有人都退出去,杨易叫道:“二叔,你怎么把人都叫出去了?这是他老巢,小心有什么埋伏。”杨定邦却对其他人喝道:“退出去!”
众士兵看看张迈,张迈已猜事必有异,点了点头,众士兵才退到了厅外。
待众人都退出去后,那青年见了杨定邦,神色稍定,对身后他的家人道:“你们也都到后面去。不用害怕。”一个少年叫道:“哥哥!”
那青年道:“带着你嫂嫂到后面去!不用害怕!”
那少年答应了,一直躲在那青年背后那身材窈窕的蒙面女郎却不舍地握了握他的手。
“别怕,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这些人我认识。”那青年的这几句话,却是用波斯话了:“你跟豪叔、阿汉他们到后面去,我就来。”
他力抗杨易时嘶声竭力,这时对妻子说话,却是极尽温柔。
张迈自听了他的口音,见了他的容貌,再听他说话,已猜到了几分,待厅中只剩下几个首脑人物,才问杨定邦:“定邦叔,这人到底是谁?”
“这……”杨定邦似乎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那青年向杨定邦行了一礼,却已看着张迈道:“你是郭洛吗?我是凯里木·本·阿卜杜勒·阿齐木。虽然当年未告诉你我这个姓名,但想必你应该还记得我的相貌,这些年不见,你可大变样了,都认不出来了。”
张迈听他知道郭洛,心里又多了两分确认,笑道:“我不是郭洛,也不知道什么凯里木。”这些阿拉伯式的名字经常重复,他实在是记不大住。
那青年怔了,望向杨定邦,杨定邦这才指着张迈对他道:“这位是长安来的钦差,张迈,张特使。”
那青年惊呼起来:“长安……什么……长安!长安特使!钦差!”喉音颤得极为厉害,却不是害怕,而是惊讶,惊讶中又带着不信,随即道:“杨叔叔,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