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骑-第3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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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被渐渐引入了正途。
城内城外,都有许多的擂台,马有马擂一般在城外;射有射擂,城内城外都有;此外就是武擂,却只允许设在城内,且管制得更加严格,以免形成私斗。
无论谁都可以上场打擂。天策政权在疏勒时就已经有了组织射箭擂台的丰富经验,如今在凉兰地区开设这些擂台自然井井有条。每一座擂台都有民间的彩金,官方设的擂台还有官方的彩金,而且比武获胜之后除了得到彩金还能打响自己的名头,一些大商人就是在这些擂台上物色保镖护卫,甚至官方也有人在暗中观察,只要见到了好种子就接引入军,甚至军中一些要人比如石拔、田瀚、卫飞、郭漳等比较好事的,偶尔也会下台一比。
因此这些擂台便成了西北武人获取名利与前途的重要渠道,所以参加者十分踊跃。尤其是凉州,由于靠近天策上将的虎帐,更有不少来自五湖四海的好汉到此寻机会,希望有朝一日能得到天策军高层的赏识。
由于擂台允许入境者参与,所以郭威在没事的时候,也去一些偏僻而没什么影响力的小擂台跑马、比射、比武以打发时间,同时也是利用这个机会结交朋友,搜集信息,他本人不是什么名人,郭威这个名字又普通,所以在外活动的时候就直接用本名,不像桑维翰一样特地改了一个名字。
然而像他这样的人,如果整天窝在家里也就算了,一旦出去与外界有了接触,那便如利锥入袋,自然而然要脱颖而出!他在跑马、比射、比武时尽量克制,却还是有一些西北的豪杰慧眼识英雄,主动来与他结交。郭威的令名虽然未建,但身上却已有一种吸引人的魅力,久而久之,他所居住的院落虽深处凉州城内一条陋巷之中,却天天都有好汉上门走访。不久临近街坊便都知道这一带有一个“飞雀郭郎”以郭威脖子上有飞雀纹身之故。
桑维翰冷眼旁观,暗暗皱眉,郭威出去与人结交是他默许的这是他们获取情报的重要渠道,一些普通的商队,进城之后也会发派人手去结交城内三教九流以取情报的,可是郭威变得太过显眼就不合适了。
郭威本人却反而没发觉,在凉州城两个月住下来,他不知不觉间竟有些习惯这里的生活了。
和当世其它地区比起来,天策政权统治下的凉州确实有其独特的魅力,这里虽然不是最繁华的,但律法的公正、官府的清明还有民间风气的蓬勃向上,却非其它地区所能及,洛阳于之相比,帝王气太重,平民会感到压抑,成都与之相比,虽然安逸过之,但也正由于太过安逸,便非尚武男儿的首选,说起来却还是太原与凉州有几分相似石敬瑭不但是战阵上的名将,而且是政务上的廉吏,太原在他的治理下不管治安、民生都颇有可观,而且由于地近前线,控云、府诸州以迎契丹,民间尚武风气也甚浓厚,正因如此,郭威在这里一住下来便会觉得十分适应。
唯一让他牵挂的,是对远方妻儿的想念。柴氏不知怎么样了,她的病可好些了?柴荣不知怎么样了,他小小年纪真能撑持其家务来?心里每次闪过这两个至亲的脸孔,他就有一种飞回河东去的冲动。
可是他们连派人回去回复公事桑维翰都显得很谨慎,就更别说私事了,想念归想念,郭威连托人回去问个平安都不敢开口。
这一日一个叫丁浩的好汉带了王安等几个兄弟来请他喝酒,他们一群人本是凉州的农奴,天策军解放了他们之后得以翻身得自由,在城外有一片田地,他们就且种田,且养羊,这些人都身有武艺,农闲时常入城打擂,赢了几次后攒了一笔小钱,干脆就在城内赁了一处店面合伙做点小买卖,因在擂台上与郭威认得,结成了朋友。
丁浩在擂台上与郭威打个不相上下,等到私底下切磋才知道自己的功夫比起郭威来差得远了郭威不但天赋过人,而且是受过正规军训练的,更上过战场,岂是丁浩能够比的?兼且郭威英豪仁义,丁浩王安被郭威折服之后便都拜他为兄,郭威也觉得这几个人淳朴聪明,可以结交,便在闲时教他们一些武艺,这样一来,丁浩等人待郭威便亦师亦兄,日常有事都唯郭威是从。有时候郭威让他们去打探一些消息,他们也全无怀疑。
这日几个人在陋巷小店中饮酒,郭威喝了三杯,忽然想起柴氏与柴荣来,有感而叹息,丁浩和田安却都误会了,对望了一眼,田安道:“大哥,你忽然作叹,可是因为未遇到明主,屈居在一个商队之中,功名不就,所以不乐?”
郭威一愕,丁浩已经道:“其实我们也知道,以大哥你这样的一身本事,怎么能一辈子做一个茶商的护卫?你现在是浅水里的蛟龙,或迟或早总要上天下海的,只是眼前少了一条路子罢了!恰好前两日我们在擂台上结识了一个大人物,蒙他青眼,一起喝了顿酒,算是结识了,或许由他身上,可以替大哥谋个出身!”
郭威本来要分辨说自己叹息是因为思念妻儿,这时听到“大人物”三字,便随口问道:“兄弟们结识了哪位大人物?”
“说起来,那人在西北方圆万里,无论胡汉,谁都知道他的威名!”
“究竟是谁?”
“天策军中虎将里头的虎将石拔!”
第十八章 飞雀郭郎
石拔的名字,郭威在入境之前就听说了,《安西唐军长征变文》里头他也是一个煊赫的名字尽管进入河西以后表现不如先前活跃,但天策军第一先锋的宝座依然很稳,而且谁都知道,他乃是大元帅的嫡系亲信。
郭威听丁浩等结识了石拔,微微吃了一惊,说:“你们怎么认得他的!”
“哈哈,”丁浩说:“说来也巧,那日我们仍在小朱坊的擂台上角力,大哥你没来,那座小擂台便我们几个称雄,不想到了旁晚时分来了几个骑士,走到擂台边看了几眼,当时田安在台上,我在台下,便听其中一个骑士说:‘台上这人,武艺有章法!不是野路子啊,可惜还不纯熟。’”
郭威道:“这人就是石拔?”
“对,其实我之前去甘州见过他一面,不过前日他穿了便装,我又没想到他会来小朱坊,当时便没认出他来。”丁浩说:“他的手好像痒痒一般,就对身后的人说:‘我上去试试。’就跳上台来,与田安斗在一起。他也真是了得!田安对上了他竟然没有还手之力,挡了他有一顿饭功夫,便听他大喝一声,竟将田安抓起扔了下来!我们虽然吃了一惊,但见他武艺高强,就将台上的彩金给他,他却不要,我们说:是你的就是你的!钱虽然少,但河西擂台的规矩不能坏!他听了这话心头欢喜,说:‘好,就冲你这句话,我收了!’将钱收了,却跟着又说:‘我请你们喝酒。’”
郭威点头说:“看来这位石将军不但是一员猛将,而且是一条豪爽的好汉!”
“是啊,”田安说道:“我们也是这般敬重他,便请他一起去喝酒,说这里是我们的地头,我们做东!他这人没架子,也不推辞,就答应了,忽然之间田浩将他上下打量,说:‘兄台长得可有些像咱天策军的石拔将军。’他身后的人一听都大笑了起来,道:‘什么像!他就是!’我们这才大吃一惊,拜倒在地,他却将我们扶起来说:‘在这里,拜什么拜!’我们都知道天策军的元帅、将军、大臣们都很亲民的,心里虽然诧异,却也就起来了。石将军让我们带路,就跟我们到小巷子里头的酒馆来了。”
“小巷子?”
“哈哈,”田安还没说话,店主在旁边打趣说:“就是小老儿的这家小店,石将军前日就坐在郭郎君你现在坐的这个地方!”
郭威听得有些出神,道:“我听说,他年纪不大。”
“是,”丁浩道:“才二十来岁!”
郭威怅然有失,心想:“人家二十来岁已经纵横万里,名扬天下,我三十了,却还一事无成,连妻儿都不能在身边。”又问:“后来呢?”
“后来,那就是喝酒,喝酒,喝酒啊!”丁浩说:“我们言语之中泄露了石将军的身份,店家听说后也来拜见,又欢喜得将珍藏的一坛老酒也拿了出来,看看喝得兴起,石将军说,他的武艺本来也没章法,后来是在军中得到老都护、郭都督、杨都督、郭师庸老将军的指点,这才武艺大进,见我们的武艺也显然是练过的,不是寻常莽汉,而且也不像江湖路数,便问我们在哪里学的。”
郭威道:“那你们就将我说出去了?”
“是啊!”田安说:“天底下谁都晓得,这位石将军是大元帅的爱将,而且我们见他又是这样的重英雄、识英雄,我们几个便都起了一个心思,觉得大哥你这样的人物不应该委屈着做个上门保镖,就在石将军面前大大夸耀了一番,丁浩还说,石将军你的武功虽然厉害,但要是遇到郭大哥,那可就不知鹿死谁手了。咦,大哥,你怎么了?不高兴么?”
原来郭威想起自己的身份来,心想若是自己被石拔这样的天策军高层注意到,是好事还是坏事只怕难说,脸上便微有不豫之色。但想想几个兄弟是一片好心,便道:“没什么,你们继续说。”
丁浩接着说道:“石将军当时喝了酒有些多了,一听就说:‘真的假的!可别乱夸口!哼哼,我石拔从新碎叶城杀到这里,说到行军布阵,军中比我强的大有人在,说到武艺,可还真没遇到对手!’就让我来请大哥,可惜前日我们找遍了半个凉州城,就是寻不着大哥你。”
郭威道:“前日我刚好跟东家有要事要办。”
那是三天前,桑维翰忽然寻着了一条门路,找到了接触天策军重臣慕容归盈的机会便寻了过去,经过打点,昨日带着郭威从偏门求见,不过慕容归盈却偏偏又遇着要事出去了。只是这些事情,郭威却不好和丁浩等直说,丁浩等人嗟呀不已,说:“可浪费了一个大好的机会。不过石将军说了,他以后若得空还会来这附近打擂喝酒,或者我们可以到他家去寻他。大哥,要不我们就找个时间,弄几斤好酒,上石将军府上拜访拜访如何?”
田安也劝道:“是啊,大哥,我们这些天跟你学些拳脚,听你的言语也看得出你不止武艺好,而且还懂得兵法,如今天策军正在用人之际,张元帅又是不世出的明主!你这一身的好本事,若是能够到军中投效,定有出人头地的一天。现在明摆着有这样一条明路在这里,不可放过。好男儿正该趁着还有气力,上边疆一刀一枪杀出个功名来,那总远胜过在这里空叹苦闷。”
郭威却默然着,喝了一杯,才说:“东家对我很好,其实我没什么好怨的。我刚才苦叹,不是为这个。”
“那是为哪个?”几个汉子一起问。
郭威道:“我的妻子远在中原,我离家的时候她还生着病,我还有个儿子,也在老家,才十来岁家务就都是他在操持。我一个人在这里,与你们吃肉饮酒,快活是快活,但一想起他们,心里就郁结难散。”
丁浩等都道:“原来是为了嫂子和小哥儿。”
田安道:“大哥,其实凉州是好地方,更难得的是有个好主子,这半年来东来西往的商人和尚我们都见得多了,人人都夸这里好,你现在虽是客居,但有我们这群人帮衬着,要在这里生根不难,不如就想个办法,将嫂子和小哥儿都接来,那样就不用日夜相思了。”
郭威却摇头道:“我东家的这生意,不晓得做到什么时候,或许还要一年半载,或许一二个月内就要回去了。”
“大哥,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丁浩道:“跟商贾人家打工,又不是给王侯卖命,宜则来,不合则散。若你有心要在凉州定居,原本不需要跟他们回去。”
田安也道:“是啊,大哥,且不说你在这里,走石将军的门路兴许能得个功名,就是不行,有我们帮衬,就自己开个店铺也没问题的。”
郭威听得心中苦笑:“你们哪里知道,我也是有主的人!都指挥使对我有知遇之恩,这才将这重任付托给我。男子汉奉命行事,岂能见着好乡好土好人家就变志?”只是无法跟丁浩等直说,便道:“容我想想。”
他回到住处,正要和桑维翰说,却早被他拉进密室里头去,桑维翰道:“有消息了!”
“慕容归盈?”郭威问。
“不是他,是个更厉害的!”
“那是郑渭?还是薛复?”
桑维翰笑了起来:“郑渭算什么!他不过是个办事的。薛复算什么,不过是跑腿的。算来都还不是至亲。我下午见着的这位,现在虽然没什么实权,但比起他们来,却更不简单。”
郭威忙问:“究竟是谁?”
桑维翰道:“曹家!”
“曹家?”
“对!曹家!沙州曹家!”
郭威虽是下属,却忍不住摇头道:“桑书记,沙州曹家已经是前朝往事了,是商朝时的纪,是周朝时的宋,张迈既然一统西北,他们能够做个富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