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骑-第3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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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泉关陷落以后,尤其是高昌围城以后,郑渭手头的物资就变成了一个无法增长、只会减少的数目,在千头万绪的战争中,郑渭首先面临的是如何节俭。除了物资以外,还有就是人口。
北城,有一群人正串联起来,向当政者请愿。
现在是非常时期,里老、坊主对于一切可能集结起来的行动都防范得很严厉,为的就是担心有什么异动,尤其是响应城外毗伽的暴动。
但是北城的这群人起来,目的却不是这样。
他们是想帮忙守城!
当郑渭接到这个请愿之后,先是一愕,但很快就释然,知道这些人是出于真心。
围城之后,城内的许多人都变得首鼠两端,尤其是僧侣与富户,态度游移得十分明显,从西方迁入的新民,比如安六等老兵以及军眷在人口上又不占多数,这也是郭师庸除了要迎击毗伽之外还得花费偌大力气防止内乱的原因。
但有一群原住民,却是安西唐军的坚决拥护者,这帮人就是张迈在赶走毗伽、削除庞特后,将草场畜群分下去而得益的人群。这群人的数量达到三千户,原本是高昌最贫苦的一群人,在安西军进入之后得到了一个走向小康的希望。但毗伽的围城却让他们感到这种希望随时会化为乌有如果毗伽入城,这批人的财产马上就会被剥夺,重新沦入赤贫,如果毗伽在追究“投敌”之罪,只怕下场会比原先更加悲惨。
在过去的几个月里,郭师庸在高昌训练了一批本地新兵,就是从这些人里头挑选,如今新兵尚未练成,毗伽已经围城,这些人家坐不住,便集结起来,希望能够在驻防之中出一份力。
郑渭接到请愿之后迅速来与郭师庸、奚胜商量,郭、奚两人都反对这件事情。
“他们这是添乱!”郭师庸道:“守城可不是玩儿。也不是有几斤力气就行的。”
郑渭道:“可是人家好意来请,如果不许,只怕会冷落了他们的心。现在在高昌城内,最拥护我们的就是他们,若是他们也对我们心生冷疑,只怕我们挡得住毗伽的攻击,也守不住高昌城。”
奚胜皱眉道:“当初我们左有赤亭,又有龙泉,并未想到高昌会这么快就被围城,早知道局势会变成今日这般模样,几个月前就该将他们拉出来训练训练,好歹也算有个理路。但是现在的话,仓促让他们帮忙只怕会添乱。”
郭师庸道:“不错,人到了战场上,会发生什么事情是很难说的。虽然他们是想帮忙,但说不定战鼓一擂,箭雨一发就全都慌了手脚,若是自相践踏起来反而是一场大祸。而且未进行编伍之前,也很难确定里头就没有奸细,成千上万人中若藏着几十个心怀叵测者,将随时会酿出大祸来。再说民夫方面我们早征调得够了,现在对毗伽只是骑兵不足,民夫方面并不缺乏。”
郑渭道:“那两位以为该如何处置?”
郭师庸道:“婉拒他们吧,只能如此了。”
郑渭道:“不能设法让他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么?”
奚胜道:“从泥沙搬运到伤员护理都早有安排,就算要添加一些人手,也用不了那么多。郑长史,这些人的情况你应该了解,只是凭着一腔激情,非要做事,市井之民,必须慎用。现在城内不是人不够,而是人太多,在守城者之外,其他人最好都不要乱动,否则这样没有组织的数千户人一动起来,城内势必杂乱,那时候反而给了心怀叵测者以可乘之机。若要组织他们,我们当前又哪里有多余的兵力?”说到这里叹息起来,想起灯上城一战,安西唐军中的民部也起到很大的作用,不过那也是经过长久训练而成。
郑渭想了想,却道:“不行,民心易失难得。就算麻烦一些,也不能不顾百姓的热情。这事便我来办吧。”郭师庸和奚胜问郑渭想干什么,郑渭道:“总之不会误了军方的事情。”
可他自己手头的事情也极多,想了一想,道:“这事得张夫人来。”便派人去请郭汾前来商议,请她统领此事。
郭汾听说之后,一口就答应,却问郑渭准备作何安排。
郑渭道:“我想在高昌的西北角挖一个大坑,刚好就用得上这些人。”
郭汾奇道:“挖坑?挖坑干什么?”
郑渭道:“这个我自有妙用,现在却还不能说。”
第八十九章 西线
郑渭挖坑干什么?三千户百姓无人知道,只是听说那是守城所需,于是便在高昌城的西北角那片荒废的地方上开始挥动了铲子。
这一年的夏天,原本已经重开的丝路忽然断绝,自银山大寨以东,道路上全都是急赶着往西撤退的商旅。
那些在年初就料到此间局势必定动荡的商家在后方窃笑,而大部分被迫退回的商家在叫苦之余也暗自庆幸因为还有比他们更惨的人呢,那就是沦陷于高昌境内来不及撤回来的商人。
货物在焉耆堆积着,有一些商人为保守起见甚至撤回了龟兹。原本走俏的货物大部分开始急剧下走,因为有消息传来说更东边的沙州瓜州也在打仗!而且战争所针对的都是安西唐军。
太可怕了,胡汉几大势力竟然联起手来对付安西唐军,在这样的形势下安西政权还能保住么?原本对安西充满必胜信念的商人,有一大半到此开始动摇了。
“毕竟根基太浅啊。”一些人开始当起了事后预言家:“我当初就说,安西扩张得太快,肯定要出问题的,这不!”
眼看高昌是过不去了,就算过去了,伊州是握在安西以前的盟友、如今的敌对势力归义军手里,而伊州在过去沙州瓜州又在打仗,而且据说是三家混战的乱局。
归义军和毗伽方面为了尽量打击安西的军心民心,大肆宣扬说张迈已经被困死在玉门关危在旦夕,从某个角度来讲这也不算说谎,商人们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更慌乱了!
之前由于丝路重开,货物价格忽然上涨,但诱于东方的暴利,许多人是拿出了老本来贩入货物准备东行,现在丝路断绝,甚至安西政权都有可能不保,眼看前往东方已经极其渺茫了,而且战火如果继续蔓延向西的话,只怕到时候都得去逃难!别说发财了,手头这堆货物反而要成为累赘!
但仍然有一部分人还在坚持,这部分人之所以坚持不是由于对安西唐军的信仰,而是因为他们亏不起,所以只能放手一搏了。
而非但在坚持,甚至还变本加厉的,则是郑家与洛家。哪个洛家?就是前龟兹国宰相,今日安西军的重要文官之一洛甫,他取洛为汉姓,并洞察到了安西军内部的一些微妙形势,也开始着手建立自己的家族。
郑济在别人抛售货物的时候大肆进货,他如今在东方三镇也是首屈一指的大财主了,而且又是“相爷”郑渭的哥哥,许多人便都认为他有内幕消息,纷纷来向他打听,郑济一开始不愿意说,后来实在挡不住因为来问他的人里头有不少是这两年帮了他大忙、卖了他大面子的人,没有他们郑济也很难在东方三镇这么快就立足。
所以,他有些神秘地告诉这些好友:“我郑济当然不会做蚀本生意,我就悄悄地与你们说吧,眼前的局势只是一个小反复,最多到秋天,丝路就肯定会重开,不但重开,而且这一次只怕将直接通向长安!”
众商人在惊骇之中又带着几分不信,但又不敢不信,郑济如果是当中宣扬这件事情,没人会信他,可他这么神秘兮兮地将这个“内幕消息”泄露给他的好友,他的好友自然也就有好友,没多久整个东方三镇的商圈就都知道了这件事情。
“原来,大都护一切都是有谋算的啊。”
郑济“泄露”的这个秘密,在东方三镇的商界很快就传遍,许多依然对安西唐军充满迷信的人当场就信了。但大多数人对此也就保持观望而已,还是有部分人觉得不保险,而像郑济与洛甫一样,在这个危难当头时刻还调动一切可以调动的资源来入货的人则寥寥可数。
商业的消息是不用长翅膀也会飞的。
消息很快就传过了俱毗罗沙漠,过了温宿,进入疏勒、莎车、于阗、宁远。
于阗国主李圣天听到消息后大吃一惊,暗道:“怎么东方出这么大的事情,马太尉都没来回报?”忙派人往疏勒去打听,他派出去的人还未出城,马继荣的密奏就到了。李圣天读过之后,追回前往疏勒的使者,一边派人前往蒲昌海,命马继荣好生调停,务必令安西军归义军和好如初。
丝路是连贯的,犹如水流一样,高昌那边有一截商旅,焉耆那边有一截商旅,到了龟兹、疏勒,同样有一截的商旅。由于距离隔得比较远,所以对毗伽忽然压顶并不像从高昌逃出来的商人那样震撼。
当然,担心还是有的,只不过不像在东方那样,越往西商人们对张迈的信心就越大,这是因为离战争地更远,受到的心理直接冲击也就比较小,许多人都认为丝路重开乃是大势所趋,眼前的困局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
在宁远,百姓的生活依旧显得很平静,商人们依然憧憬着丝路的未来,这里离开东方三镇有千里之遥,加之山河阻隔,虽然同属安西有时候却会让人生出不同国度的感觉。不过上层军政人员却是另外一番感受。
宁远镇守使府邸。
郭洛得到消息后颇为担心,他担心张迈,担心妹妹也担心自己的外甥。
他所得到的消息自然比坊间的小道消息要迅速得过、快捷得多。
“大家看,该如何是好?”
郭洛将书信出示诸将,诸将都说要赶紧派遣援军前往高昌,刘岸却道:“不,不行!绝对不行!不能派兵。”
诸将问为什么,刘岸道:“从这里到高昌,道路上千里,等我们的人派去,只怕战争也都已经结束了,还谈什么派兵!不但不能派兵,而且还必须稳住,不能有一点异动!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稳住西线!”
郭洛赞同了刘岸的主张,从库巴到托云,驻军没有一点异样,平静得仿佛东方所传来的一切消息都是谣言。
萨曼那边通过商人也知道了东方之事,作为安西曾经的敌人,它竟然比安西的朋友更加信任张迈的实力。
“不晓得东方出了什么事情,但再厉害也不可能比得上当年岭西三家会师进攻疏勒吧。”萨曼的人用他们的经验认为,到最后张迈仍将取得胜利。
如果说消息就如同有杂质的水,那么从高昌到宁远的千里距离就像一个又一个的过滤网一样,将消息一层层地过滤掉,但别以为到最后过滤所得就是消息的真相,有可能水没过来,却是杂质过来了。
当宁远这边再以更加小道消息的方式传到怛罗斯时,萨图克敏锐地觉察到这可能是一个机会,诸将也都蠢蠢欲动,他们在怛罗斯地区受苦受了太久了,他们可不是为了吃苦而吃苦,过去两年的吃苦,为的是在将来能有十倍的回报!
“可汗,我们出兵吧!”
出兵?可是要往哪里出呢?
毗伽所主持的四家分安西,并没有预萨图克的一份,萨图克自己也无法推断出毗伽、阿尔斯兰、曹元德与狄银已经勾结在了一起,他只是凭着对国家大事的敏感而推断到了这一切。
既然四家联手从一开始就没有算上萨图克,那么萨图克如果真的杀入宁远的话却不说能否成功,就算成功了,谁又能保证自己会是得益者呢?
与诸将的蠢动不同,这时候仍然没有失去宠信的苏赖道:“此事不但不是好事,甚至还可能是坏事!”老家伙说。
“坏事?”诸将不解。
苏赖道:“大家想想,我们如今最大的威胁,来自哪里?”
“安西唐军!张迈!”
好几个人齐声叫道。但苏赖却道:“不对!我们如今最大的威胁,不是张迈,至少眼下不是!”
萨图克是被张迈赶到这边荒之地的,疏勒都被张迈夺去,所以萨图克及其麾下的兵将对张迈有一种入骨的仇恨!
但苏赖这时却说:“虽然我们消息阻隔,不能确知张迈在东方到底搞些什么鬼,但从之前收到的消息看来,他既进入河西,则是对东方有野心。他对东方有野心,而我们又位于他力不能及的西北边陲,以张迈的精明绝不会愚蠢到两线同时进攻,他既然要开拓东路,西路必定转为保守,因此可以说在张迈当下东攻西守的国略下,我们其实是安全的。”
“安全?”
“对,安全!”苏赖道:“过去两年,难道我们不都和平共处下来了么?”苏赖道:“我们过去的两年之所以没有受到阿尔斯兰的攻击,是因为他顾念张迈,而张迈没有攻击我们,自然也不是因为他好心,而只是因为他暂时没打算吃掉我们。长远来说,张迈这个威胁虽然可怕,但其到达却还需要很长的一段日子。”
“那苏赖老的意思是……”
“我的意是,”苏赖道:“我们眼下最大的威胁,来自阿尔斯兰!”
“阿尔斯兰?”
“对,阿尔斯兰!”苏赖道:“宁远和怛罗斯,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