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骑-第2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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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无法西进一步。
到了去年秋天,杨易又从牧民之中选出精壮者七千多人加以训练,号为“牧骑”,编制上不入折冲府之内,只是牧闲训练,并不脱产。
那时唐军的西征已经结束,部分地区的粮食也已收了上来,杨易就问张迈要了一些粮食和武器,粮食方面郑渭没有给足,但武器方面却尽数拨了过来,共有弯刀二千三百把,横刀二百口,弓箭一千七百副,长矛三千柄,短矛一千柄,木盾一千个,铁盾五百个,此外其它兵器三千多具,形色甚杂。
杨易就将这些武器分发下去,将这七千牧骑武装了起来。
秋天过后,天气渐冷,山林上的野兽或归巢避雪,或入穴冬眠,已无法为温宿的猎队提供足够养军的补养,绿洲上青草也渐渐枯萎,虽然在枯草期到来之前牧民们就准备了不少草料,但进入寒冬以后羊马却必定会瘦下来,畜牧的补养也将变得更加吃力,这时温宿便面临两个选择,一是应各族族长的请求,迁徙到莎车去,二是有牧民听说疏勒的农田大熟,请杨易向那边求粮过冬。
杨易与慕容春华、哥硕、温宿武道:“我们这边若真个断粮时,只要向疏勒那边说一句,张特使不会不理,但我当初既然向郑渭拍胸口保证了说能自己能独力摆平东方之事,若现在去低头求粮,不免让他们看低了。”
温宿武道:“那将军认为如何?”
当时杨易笑道:“咱们穷得快揭不开锅了,不如就去借点粮食,兴许就能过冬了。”
哥硕问道:“去哪里借?”
杨易笑道:“往西边是自己人,往东边是敌人,借自己的不如借敌人的!”
温宿武比较淳朴,道:“龟兹?他们肯借么?”
杨易笑道:“多半不肯,不过也轮不到他们不肯!”
诸将这才知道所谓“借粮”实际上是“抢劫”,都笑了起来,哥硕却道:“龟兹人口众多,仓廪殷实,兵马也不在少数,如果贸然挑衅只怕会大开战端。”
杨易却道:“龟兹确实有钱,但穿鞋的怕光脚的!我看死了骨咄不敢大面反击的。”
便组织了九千兵马,以三百人为一营,化装成草原、沙漠间的马贼,突入到龟兹地面烧杀劫掠。
龟兹有着西域极大的绿洲,土地之肥沃犹在疏勒之上,是安西地区人口最稠密的地区之一,良田处处皆是,务农人口占了十分之六七,天山脚下的牧场也比温宿要肥得多。
杨易过去几个月早就派人探好了道路,却一直没什么动作,这时却忽然扮成马贼劫掠乡野与牧场,骨咄半年来虽然严防死守,但防卫的重点都放在龟兹本城,但杨易却将目标瞄准其乡野与牧场,所以龟兹人措手不及,第一轮劫掠就被抢去了羔羊七八万头,马匹六七千匹,骆驼**百峰,小麦数万石,又掳掠了不少人口,问龟兹人要赎金,等到骨咄反应过来,派兵追赶,杨易已经满载而归。
杨易回到温宿以后,马上派出使者,来个恶人先告状,责问骨咄为什么派人假扮马贼,劫掠温宿地面,这一来可将骨咄和他的宰相们都问懵了,叫道:“我们假扮马贼?分明是你们唐军假扮马贼才是真的!”
但这等口水仗一打起来那便没完没了。
杨易第一轮劫掠所得已经足够弥补这个冬天的粮食缺口,但他还是安排了三千多人继续假扮马贼劫掠,算是练兵,不过劫掠规模却小多了,龟兹是四平八通之地,东西无险可守,三千“马贼”来来去去,把骚扰得日夜不宁。每次劫掠过后,杨易必派人来责问龟兹“为什么又派人假扮马贼,骚扰我温宿?”作风之无耻下作简直令人不齿!
骨咄还真让杨易给看透了,虽然明知是杨易搞鬼,但震与唐军之威,却就不敢尽起大军向西进军,国人见他软弱,渐渐离心。
这时毗伽已经带着他的族人回到高昌,骨咄便派了使者求援,希望这位宗主国大汗能够施加援手,毗伽嫌骨咄麻烦,又骂他坐拥大军却对兵力少于自己的杨易全无办法,但高昌回纥的宰相约昌却道:“龟兹一旦失守,我们便要直接面对安西唐军,这帮人新近兴起,来历不明,从他们对龟兹的所作所为看来分明仍是一伙流寇。这样的人难成大气候,却极难剿灭,又叫人防不胜防。为今之计,还是应设法保全龟兹方为上策。”因此建议毗伽连同阿尔斯兰向疏勒方面施压。
故此便有了卢明德的西行请张迈将蔚头、温宿割还给龟兹一事。
卢明德出使疏勒后得到了张迈的秘见,惊喜之下自以为将建立不世奇功,不料到了温宿却被杨易给扣押了起来,这一扣就是三个月。
终于,在杨易接到来自疏勒的一封飞马快信之后,卢明德重见天日的时候总算到了。
第五章 设阱人
马继荣抵达的第二天,张迈就向归义军派出使者,从马继荣之请,特地派出礼曹参军事为正使,刚刚从东方前线回来的嘉陵为副使,精选僧侣一百五十人,新任都尉田浩为随行护卫,带了礼物与贡品,取道于阗前往沙州。马继荣也旋即返回。
这个时候,卢明德还被拘押在温宿城内,几个月的囚禁将这个读过汉家诗书的回纥才子也折磨得烦躁了起来。
被囚禁的头半个月,他每日都对着大门破口大骂,要求杨易给予他作为使者应有的尊重,然而没人理他,如此过了十几天,他渐渐心虚了起来,一个月后心虚变成了担心。
“大汗那边,应该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了,为什么还不赶紧派人来解救我?”
“还是说,大汗还不知道?”
“还是说,大汗也无能为力?”
“还是说,大汗没将我当一回事?”
就在他快要绝望了的时候,一次吃饭时在里头吃到了一个蜡丸,蜡丸之内有张小纸条,写到:“耐心等候,李字。”
李字?莫非是李膑?
在那之后他的心情开始平复,他毕竟是高昌的使者,杨易虽然扣押了他却没将他押进了牢房,只是将他软禁在温宿城内的一座土屋之中,每天都有人日夜轮流地监视着他。
时间一久,卢明德便观察到那些监视者是分为三班,上午和下午的两班监视者沉默无言,晚上那一班的两个看守却有些多话,总是细声细语地抱怨着疏勒那边不将温宿的守军当自己人看。
“疏勒那边吃得饱穿得暖,我们却在这里喝西北风!杨将军亲自带领人去放羊、打猎,他们疏勒那边却坐在那里收税,收了那么多的粮草,却一点也不照顾照顾这边,都不知道张大都护是怎么想的!我们这边都快饿死了,眼看去年劫来的粮草快吃光了,夏草又还没养足,接下来这两个月都不知道该怎么过!”
“大都护府那边还不肯拨粮下来吗?”
“是啊,他们说什么没钱,可没钱给我们支付粮饷,却有钱去搞什么箭术擂台!你说这气人不气人?这个张迈,我看他是对我们杨将军……”
“嘘小声点。”
假装睡觉了的卢明德其实却听得一清二楚,心道:“看来姓张的和姓杨的果然有很大的矛盾,现在正卡住了杨易的补给了。”将这些信息与以前得到的情报相互印证,对自己的推断就更有把握了。
那两个士兵一个是个大嘴巴,另外一个比较谨慎,但入夜之后无事可做,还是忍不住絮絮叨叨,卢明德从他们的言谈中才知道自己离开疏勒后,张迈便办了一个箭术擂台,让由唐军神箭手组成的箭队挑战整个西域的箭术高手,如今这个擂台已经进入到了**。
“听说连于阗都派人来了,五月初三的那一场比赛,擂台内外真是人山人海,据传不但大都护亲自观看,连于阗的大公主也入场观看。唉,可惜了,咱们没那眼福去瞅瞅。”
“哼,眼福,我宁可要口福!这两天配给的东西越来越少了,再这么下去,我怕我们得去啃草了。”
“你懂什么呢?五月初三的那一场擂台,彩金多得可怕!听说有几万头羊、几千匹马,上千峰骆驼,上万石小麦呢!赢家能够得到两成的彩金呢。”
“啊!这么多,这笔钱要是给了我们温宿,我们可就不愁过冬了。那后来呢?结果谁胜了?”
“一开始是于阗人领先,但后来郭漳稳扎稳打,还是慢慢扳回了两轮,虽然赢得很冒险,但最后还是我们唐军的箭队胜了,强龙不压地头蛇嘛。不过听说八剌沙衮和萨曼那边也有人组了队伍来挑战,所以五月二十三的那一场恶战,也许那时候疏勒会更热闹。唉,要是张大都护待我们不像一个后妈那样狠心,能让我们也去参加擂台,说不定那样彩金我们也就有份了。”
“怎么?你还想去大擂台?就凭你?哈哈……”
黑夜重新进入宁静以后,卢明德心想:“看来安西唐军内部不和的事情,就连下面的人也都清楚得很。”
到了五月中旬,卢明德终于再次见到了一个熟人,竟然是喀喇瓦,原来高昌那边眼见卢明德久久不归便再次派遣了使臣前往安西,经历了许多周折,到四月底才见到了张迈,张迈听说卢明德还没回到高昌,先是惊奇,后来派人彻查下去才知道卢明德已经被杨易扣押了几个月了,震怒之下便派人跟随新的使者喀喇瓦,同时下了命令当着喀喇瓦的面将杨易斥责了一顿,并喝令他立即释放卢明德归国。
从被软禁的土屋中出来后,杨易又归还了他所有的财物以及部下,坐在杨易身边的李膑给卢明德使了个眼色,卢明德便注意到自己的部下里头混着一个陌生人,便猜测这人乃是李膑的人。
喀喇瓦接了卢明德离开温宿城之后,路上卢明德才问起高昌如今的形势。喀喇瓦却冷冷道:“我出发时大汗还在高昌,现在大概已经返回北庭去了。”
“现在就回北庭了?”卢明德惊道:“那要是西线出了事情可怎么办啊?我这趟回来”
“你还好说,”喀喇瓦道:“大汗在高昌等了你多久你知道吗?可一直就不见你回去,所以才派了我来啊。咱们高昌回纥南北迁徙是上百年传下来的习俗,总不能因为要等你就不走了吧。老朋友,不是我说你,这一次的差使你是完全办砸了!”
卢明德惊道:“不是我辜负了大汗的嘱托,而且我也确实取得了重要情报,实是杨易无理取闹,将我扣押了起来,我也办法啊。”
“作为使者,这些事情也都该考虑到的吧。”喀喇瓦说道:“而你却在温宿束手无策,被扣留了几个月,一个消息都没传回来,等到我来救你,对方回一句说是边将擅权,我们就拿对方没办法了。”
温宿到龟兹的路本来就不好走,这一路上喀喇瓦絮絮叨叨,都没好脸色给卢明德看。
卢明德心中郁闷,暗想:“我已从张迈那里得到了重要的情报,如果进展顺利的话,不但能够帮龟兹收回蔚头、温宿,而且还能削弱唐军,断其一臂。如今和张迈也仍然能够联系,这番回去本来就能依计行事,只可恨被杨易扣住,如今时间上却变得不凑巧,若要等大汗从北庭回到高昌再行此事,那岂非要等大半年?那时候局面变成什么样子就难说了。”
不久到达龟兹,卢明德心道:“约昌与我素来不和,如果我就这么跟喀喇瓦回去,那就是无功而返,大汗就算不降旨责罚以后也不会再重用我了。不如我先立一项奇功然后再回去,”便告诉喀喇瓦说自己在龟兹还有事要办。
“有事?什么事?”
卢明德道:“大汗这次派我出使疏勒,目的是替龟兹收回蔚头、温宿二地,如今二地还没收回,我怎么回去回命?请我兄替我回禀大汗,就说等我完成了使命以后自然回去。”
喀喇瓦笑道:“现在大汗已经回到北庭,我们在天山以南兵马不足以攻灭疏勒,没有这份底气,你凭什么去和张迈谈?咱们就算要向唐军施压,也得等主力从北方回来再说。”
卢明德道:“龟兹是我西部屏藩,温宿、蔚头又是龟兹的西部屏藩,二地若不收回,龟兹就无安稳之日,龟兹若不安稳,我们高昌就有西顾之忧。此事干系重大,万万不能拖延到明年。”
喀喇瓦笑道:“你要是决意要这么做,那我也不拦你,不过你自己小心些了,我可不想为了你再去一趟疏勒。”
卢明德道:“放心,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的了。”
抵达龟兹城时,骨咄关心西面的局势,亲自来迎,又摆了宴会给两个使者洗尘,再询问这一番两位使者交涉的情况,喀喇瓦不置可否,说话阴阳怪气,按照中古时代的国际惯例,宗主国的使者进入藩属国以后,总得设法刁难一番,敲诈些钱财花差花差,更何况这次是龟兹有求于高昌,所以喀喇瓦这副模样一表现出来,骨咄马上会意,便让宰相洛甫献上了一份厚礼,共是黄金一百五十两,喀喇瓦大喜,心想:“龟兹可真是有钱!”瞄了卢明德一眼心道:“这家伙昨日要我先回去,理由说得冠冕堂皇,依我看多半是想单独留下好好敲诈一笔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