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骑-第1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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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安守敬道:“可是上次库巴派来的使者,在怛罗斯是见过‘巴伊塔什’的啊。”
他这么一提,众人便都记起,那个叫欧马尔的圣战者已经到过怛罗斯,而当时假冒巴伊塔什的,就是郭汴。
难道要让郭汴去?
那似乎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可问题是,眼下郭汴的父兄都不在跟前,杨定国等人又哪里好拍板让这个孩子去做人质?
“要不……”慕容春华道:“我们把小汴叫来问问吧。”
“叫他?”杨易冷笑:“那干脆直接给他下令不就得了?哼,以那小子的脾气,一听这事肯定嚷嚷着要去的。”
正为难时,温延海派人来报:“东面……东面……”
来禀报的骑士喘着气,一时说不出话来。
“东面怎么了?”杨易急问。
“东面……小郭都尉,回来了!”
唐军目前有两个都尉,老郭都尉是郭师庸,小郭都尉,就是郭洛!
第九十四章 疏勒往事之一
听说郭洛回来,杨定国忙领着诸将出迎,到了辕门外,果见郭洛,但和他一起回来的却还有五个陌生人,其中有两个是和尚。阿布勒与郑豪、郑汉、杨涿却没见到。
既然有外人,杨定国等便不忙着和郭洛叙别来之情,郭洛给众人介绍那两个和尚说:“这两位是大昭寺的法信大师、嘉陵和尚。”那法信年约四十余,嘉陵却是个二十来岁的俊俏小和尚,郭洛又介绍另外三人:“这三位,是明教的朋友。”三人中为首那人五十来岁,郭洛介绍说:“这位是摩里长老。”另外两个年轻人,却是他的子侄。
杨定国等见大昭寺和明教的人都来了,心中暗喜,均想看来郭洛的疏勒之行看来是大有收获。
郭洛因见张迈不在,心知局势有变,介绍完之后,道:“五位远来,不如且先休息休息,回头我军再来为诸位洗尘。”
杨定国等不明形势,就全凭郭洛主张,等那五人走后,诸将入帐,杨易才抓住郭洛的手臂,叫道:“阿洛!疏勒那边的事情,成了,对不对?”
郭洛点头微笑说:“是好消息。不过,这边是怎么回事?大军怎么开到这里来了?还有,特使呢?怎么不见他?”
杨定国等当即将郭洛走了以后所发生的事一一道来,郭洛听说老父断后,忧形于色,再听说老母病亡于途中,忍不住失声痛哭,杨易见他回来又带来了好消息,本来兴奋得不行,急着要问他怎么回事,待见他如此哀伤,也就跟着难过,他和郭洛的情谊与别人不同,却不大会安慰人,还是杨定国、慕容春华等在旁好言劝解。
杨定国道:“阿易,你去叫汾儿、汴儿来,陪阿洛说说话。”
心想郭洛陡然听到噩耗之下,有两个血亲在身边会好很多。
郭洛心中悲苦之极,但却抹了眼泪,强忍着心中哀痛,说道:“我不要紧,我不要紧。娘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她老人家去的时候虽然我不在身边,但有汾儿、阿汴和迈哥在,有众位叔叔兄弟在,想必去得……”说着又忍不住眼泪直流,只是拉住了杨易:“别去,大事为重。汾儿他们我待会再见,你们先跟我说说之后怎么样了,为什么特使不在?”
杨易便将如何遇到库巴圣战者、张迈去库巴、传回了哪些消息等一一说了,郭洛的心渐渐宁定下来,将听到的消息在心中过了一遍,道:“若这么说,形势对我们却颇为有利。只要能打通讹迹罕,那么我们的东归大事,便指日可成了!”
众人本为郭洛丧妣而默哀,这时又皆转喜,忙问郭洛疏勒那边是什么形势。
郭洛道:“我带着阿布勒他们,一路潜行,到了葛罗岭山口附近,却扮作了从怛罗斯俱兰城逃往疏勒的商民,说是奈尔沙希家的侍从。奈尔沙希家在疏勒也是大富豪,各方面关节都打通了,因此一路并无阻碍,便进了疏勒本城,其时疏勒城内,已有关于怛罗斯被我们唐军攻陷的传闻当然,在传言中都是将我们叫做‘唐寇’,而且各种形容都很不好,大抵上是将我们形容为无恶不作的强盗、野蛮人了。”
杨定国眉头蹙起,心想:“若疏勒人有这等先入为主之误解,对以后我们进入疏勒可大大不利啊。”
却听郭洛道:“阿布勒本想将我们在城内安顿好了之后就往下疏勒去找明教的长老,不料他家主要成员全部陷身于怛罗斯地区,虽然老奈尔沙希前往俱兰城时已经做好了一切安排,但几个大掌柜听到消息之后还是忍不住心慌意乱,见到了阿布勒后都来寻他问老商主的事,阿布勒被缠住了一时走不开,便先派了个管家,送我们几个出城前往大昭寺。咱们在怛罗斯虽然闹得天翻地覆,但葛罗岭山口以南却没受到什么影响,那里的商人也好,农夫也好,牧民也好,日子都是照过,城门虽有盘查,但也不是很严,有着奈尔沙希家的保护,郑豪带着我们出城进城,也没受到什么阻拦。”
郭洛说到这里停了下来,脸上露出无限眷恋的神色来,杨易问:“阿洛,你怎么了?”郭洛说道:“我是想到了我在疏勒城外见到的情景,那田野,那风光,我分明从未见过,但到了那里时,却感觉好像很熟悉似乎自己曾梦见过一般。”
“梦见过?”杨易忙问:“究竟是怎么样的情景呢?”
郭洛却道:“我一时也说不上来,将来到了那里你就知道了,总之我到了那里,就有一种回家了的感觉。”
诸将闭上了眼睛,默想郭洛说的那种虽未曾见却仿佛梦过的感觉,心中都是向往不已。若不是这时有更急迫的事情要谈论、解决,杨易非缠着郭洛马上将疏勒的见闻一一道来不可。
郭洛继续道:“我们在郑豪的带领下到达了大昭寺,主持法如大师听说郭、杨、郑三家子弟一起到来,竟然率僧众出来迎接,将我们接入方丈中去。我见法如大师见到我们时的脸上的欢喜,便知他是出自真心。这位高僧不止佛法通明,而且娴熟世务,见我们来必有机要秘事说起,因此到了方丈之后,便只留下都寺、监寺、提点、院主、首座、书记等八位高僧。
“虽然我也曾听郑渭说法如大师是鲁家后人,但双方毕竟是初见,也不敢就将事情和盘托出,法如大师也未造次,先问了我们这数十年来的旧事,我便将我们如何与郑家分裂、如何越过碎叶沙漠、如何在新碎叶城艰苦经营之事情大略讲了。当时方丈之内众位大师听了无不唏嘘长叹,口念佛祖,道:‘吾族军民,历尽千辛万苦却未丧本心本志,那真是佛祖保佑了。’”
杨定国、郭师庸等听了这句话都想:“看来疏勒佛民,对我华夏甚是认同啊,果然非俱兰城那些数典忘祖之辈可比。”
郭洛继续说道:“这些往昔之事,有一些法如大师等因为与郑家有书信来往,知道一些,但一来郑家未将所有事情都相告,二来我们的许多事情郑家也不知道,所以对我们新碎叶城的大多数情况,几位大师其实也是第一次听说,当我说到我们如何组织游骑兵出掠碎叶河下游,从回纥人手里救出受苦受难的唐奴,逐杀作威作福的回纥时,我注意到其中几位大师包括这次跟我一起来的法信大师都忍不住眉飞色舞!当然,直到这时我说的都还是特使到达之前的事情,但几代人的事情交代完,已经费去了大半天的时间,但诸位高僧却全无倦意。法如大师道:‘我等虽急着想知道远方同胞的消息,但郭世兄不远千里而来,可不能饿坏了他。’便款待我们吃了斋饭,然后仍归方丈,秉烛夜谈。坐下之后,我却先不继续讲述,而问起疏勒这边的往事。”
杨定国暗暗点头,心想:“阿洛做事,有步骤、有理节,若是阿易去,多半没法做到这样。”
郭师庸等亦甚盼知道当年四家第一次分裂的原因是什么,分裂之后留在疏勒那边的唐民又是怎么样的处境,杨易更忍不住催促了起来。
郭洛道:“当时我问了之后,法如大师忽然沉默了下来,低头看看从天窗中望着射进来洒在蒲团上的月光,忽而叹息,道:‘往事不堪回首,但亦不可不回首。祖先做错了的事,当铭记而不可讳言。知往昔之过而不惮改,方能除却异日之心魔。’诸位大师听说,齐声口宣佛号。法如大师便起身取了一本历代方丈的月志来,摊开了让我阅读,一边在旁解说。”
那本月志上的第一页,郭洛清清楚楚地记得大昭寺的第一代方丈在页面上极其痛心地写道:“若知留疏勒而受辱如此之甚,当日便当与郭、杨、郑诸君弃此敝庐,共赴不测之途,即便身死人亡,亦不失英雄快意!以吾祖汉唐之烈,傲视宇内,而子孙为犬为马、为奴为婢,屈膝乞活,忍泪吞声,一念之差,而遭如此心厄,虽保首级,却为亡国之奴。异日不肖子孙有何面目与祖宗相见于地下!哀哉!痛哉!”
这几句话,郭洛竟然整个儿背了下来,这时重述出来,帐内诸人无不感叹。
杨易道:“这么说来,他们果然都是我大唐留在的疏勒的军民了?”
郭洛点头道:“是。当时我亦如此问。法如大师指着自己,说道:‘老僧虽已出家落发,然我俗家本来姓鲁,祖上正是令祖郭昕公麾下疏勒镇守使鲁阳。’”
法如本是鲁家后裔的事情,诸将早听郑渭提起过,但这时听法如自己承认,那感受又自不同!杨定国捻须开颜,便如听到一个几十年没见面的故友的消息一般,郭师庸却想起了一件事情,道:“当初曾听郑渭道,大昭寺主持,代代都是鲁家子孙,这话当时我就觉得疑惑,他们鲁家若做了和尚,这又如何能传子传孙?莫非大昭寺的和尚,都改了佛家的规矩,不禁婚娶么?”
郭洛道:“庸叔莫急,待我慢慢说来。”
第九十五章 被遗忘的人种替代
郭洛回想起了当晚方丈中的情景,烛光之下,法如老和尚脸上有一种像当初郭师道述说怛罗斯分裂时的忏悔之色。
“那已经是七代人以前的事情了……当时,回纥、吐蕃势大难当,四镇孤立无援,而东归之路也已被切断,龟兹、焉耆、于阗先后陷落,疏勒亦已不保,我们三千余人退到疏勒附近的一个山谷之中,可那也不是一个可以长久居住的地方。”法如告诉郭洛道:“而且在山下,在疏勒的河谷、绿洲上,还有一万多沦陷于敌人掌控之下的唐民。”
当时的国际局势与眼下不同,对疏勒威胁最大的还不是回纥,而是吐蕃。吐蕃人在发现唐军遗部踪迹之后,派人入山谈判。
“谈判?”听到这里杨易心想那多半没好事。
以杨易的性格来说,那的确不是一件好事,不过对困厄中的大唐遗部来说,那却是一个诱惑吐蕃人承诺,只要唐军放下武器,就会放过所有唐军军民的性命。
杨易听到这里心里很不舒服,和他一样,当年郭、杨、郑、安等首领都强烈反对投降,因为他们不愿意做奴隶!骄傲的大唐将士,宁可选择死,也不愿意将自己的生命与前途交付在异族手中!
当时的大都护军帐会议经过商量后决定冒险西迁因为其时从疏勒到讹迹罕到河中地区局势都颇为混乱,唐军虽然势单力薄,但在那样的乱局中仍有生存的可能。
可是却有一部分人在吐蕃人的招降书前面低下了头。
“就是鲁家的人,对么?”
郭洛听到法如讲述这段历史的时候,选择了沉默,因为不想让法如难堪,而杨易却直接问了出来虽然是对着郭洛,但假如当初去疏勒者是杨易的话,他还是很可能会直接问出来。
“是的,为首的就是鲁家。”
鲁家的先人认为,吐蕃与大唐之间有激烈的争斗,可也有联姻的历史,尤其是疏勒唐民大多信仰佛教,而吐蕃当时也已逐步接受了佛教信仰,这样一来,双方就有了互信的基础。
如果从“保全性命”这一条说将开去的话,鲁家的人博对了,吐蕃人确实没有对答应留下来的唐民进行灭绝性的屠杀,只是没收了所有唐民的武器,且禁止他们习武,然而事实还不止如此!
法如老和尚已经年逾六十,佛门高僧,可是提起那段历史,脸上也忍不住出现了愤慨悔恨之色!
当时留在疏勒的一万多唐民,被吐蕃人分成十八批,全部驱赶到疏勒城外的河谷耕田。每一批约数百人,吐蕃人设一个寺庙作为管理结构,由吐蕃僧人进行掌管,而鲁家等主要将领,也都被勒令出家为僧。
疏勒的唐民,本来无论是军还是民,都得进行军事训练有一些农夫本身是士兵进行季节性的屯田,就算是本职是农民的也得负担起一定的军事任务也可以说疏勒的农民也是一批民兵。
可是如今,失去了武器与其它发展方向的唐民,只得老老实实地疏勒的大小河谷、大小绿洲中种田。
汉人是一个奇特的民族:你给他武器与训练,他就能成为世界上最优秀的战士之一;你给他机会经商,他就能成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