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金闺-第1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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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远远站住,常大眼角余光瞄见徐思海,‘呼呼’几口吞了碗里的面,仰头把汤喝尽,抹了把嘴,放下钱站起来就走,徐思海忙不远不近的跟着,穿街过巷往西城一片杂乱的民居过去。
离徐思海十几步,一个五短身材的褐衣闲汉双手袖在胸前,不紧不慢缀在徐思海身后,徐思海是大家出身的士子,这跟人和被跟的事从没经历过,这会儿两只眼睛紧盯着常大唯恐跟丢了,丝毫没觉出后面缀的尾巴,常大一边留心着徐思海,一边兜圈子查看两人身后是否有尾巴。连兜了几个圈子,远远看到常二袖手靠在家店铺门口打瞌睡,心里一松,脚下加快,引着徐思海急步前行。
常二瞌睡到褐衣汉子过来,这才伸个懒腰,打着呵欠缀了上去,一串人穿过热闹的小马行街,转进条僻静的小巷子,常二抖了抖肩膀,正准备上去放倒褐衣汉子,褐衣汉子身边的矮墙上突然跳下团黑影,扑倒褐衣汉子,极利落的将他装进个黑布袋里,扔到肩上背起来一溜烟跑没了。常二看的人都呆了。
徐思海对身后的事一无所知,只紧紧跟着常大,穿过一片杂乱肮脏的空地,进了座灯光暧昧,飘着酒香肉香,歌声琴声断续传来的杂院,常大脚步放慢,瞄着被几个暗娼拉扯住的徐思海,见他用力挣脱了出来,这才继续往前走。徐思海厌恶的紧跟着常大穿过这座暗娼云集的大杂院,转个弯就看到架低矮破旧的摇摇欲坠的上柴门,常大小心的推开柴门,让徐思海进去,徐思海直冲进屋,屋里一豆晕黄的灯光下,冷明松半躺在床上,整个人已经黄瘦的脱了形。
“守道!”徐思海一路行来所见已经很是难过,又看到瘦到脱了形的冷明松,痛心的落泪叫道,冷明松双臂微抖撑着床往上挪了挪,脸上露出喜悦的笑容道:“静之!”后头的千言万语却一下子全哽在了喉咙里。
徐思海扑坐在床沿上,紧紧握着冷明松的手细细打量了一遍,又打量了一遍,冷明松喉结滚动了几下,带泪笑道:“我没事,已经好了。”
“嗯,我让人先送你回京城。”徐思海断然道,冷明松拉着他的手摇头道:“我不能回京城,”说着,冷明松转头看向站在旁边的潘先生,徐思海顺着冷明松的目光看过去,这才留意到潘先生,潘先生笑着上前见了礼道:“冷爷若肯回京城,哪还会耽误到现在?回京城确非良策。”徐思海皱了皱眉头,冷明松往后靠了靠,喘了几口气道:“静之,你想想,我是永静县知县,若回京城就是擅离职守,我回到京城,就算能把永静县决堤这事揭个直相大白,可有擅离职守这一条,我这仕途就算不就此完结,也要蹉跎不知道多少年。”
“可现在?”徐思海眉头皱的更紧了,冷明松苦笑道:“静之,我不是利禄薰心要做禄蠹,你知道,”冷明松的话停了停,下意识的扫了潘先生一眼含糊道:“我不得不如此,若是仕途过于坎坷,我,我。”徐思海思念电转间,一下子明白了冷明松的意思,若是他仕途不顺,坎坷不前,那就入不得南宁郡王府法眼,与林珂的亲事也就要化为泡影。徐思海心里涌起股热流,连连点头道:“你不用说了,我已经明白了,可怜我们三人……都如此……如此……”徐思海难过的说不下去了,别过头,好半天才压下心里的那股悲哀,转过头,垂着眼皮道:“我来前已经定亲蒋家,是雁回的妹妹,蒋家七娘子。”
“恭喜。”停了一会儿,冷明松才轻声恭喜了一句,他知道徐思海是真明白他的用意了,徐思海订亲蒋雁回嫡妹,他心情复杂到无法理清,这种种纠缠他最清楚不过,将心比心,若有一天,他眼睁睁看着林二娘子嫁了人,自己再订了谁,都无法和一个‘喜’字沾边了。
“嗯,”徐思海含糊过冷明松的恭喜:“你就算不回京城,失踪这事也确切无疑,若要不留后患……”徐思海沉吟起来,潘先生看了眼冷明松笑道:“这事我和冷爷计议多时,倒有个万全的法子。”
“把失踪的事放到丁金经头上?”徐思海接道,潘先生惊讶而赞赏的看着徐思海,忙点头道:“徐榜眼果然名不虚传,怪不得我们九爷对您推崇之至,确是如此!”
“这事空口无凭不行。”徐思海看着冷明松道:“最好的法子,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你从丁府找出来,若是这样,你得先藏到丁府,潘先生有什么办法没有?”潘先生捻着胡须拧眉苦笑道:“想过,不过没想出能用的法子,还得徐爷这边帮着想想法子才好。”
“嗯,我回去好好想想。”徐思海点头应了一声,转头看着冷明松道:“你且好好将养,且放宽心。”冷明松笑应了,徐思海站起来正要走,常大探头进来道:“冷爷、徐爷、潘先生,蒋二要事得禀报一声。”潘先生看向冷明松和徐思海,见两人点了头,忙抬手示意常大。
常大掀起帘子,常二弯腰进了屋,站在屋中间,拱了一圈手道:“冷爷、徐爷、潘先生,刚刚小的缀在大哥后面断后,看到个褐衣汉子缀在徐爷身后,过了小马行街,小的正要动手做掉他,谁知道有人先动了手,打晕了褐衣汉子扛着就走,小的没敢冒然缀上去。”潘先生脸色凝重非常,冷明松目光闪着寒光,看着徐思海等他发话,徐思海沉思了片刻道:“我来前见过五爷,”徐思海顿了顿又道:“四爷也多有关照,如今敌我难辩。”徐思海顿住话没再往下说,潘先生接过话道:“既是这样,让常大赶紧把徐爷送回去,我们几个护着冷爷这就换个地方!”
“嗯,这样最好。”徐思海点头答道,转身冲冷明松拱手道:“守道兄且委屈几日,也就这几日,我必定能想出办法!”冷明松微笑点头,徐思海转身出了屋,和常大一起,一路疾行赶回了驿馆。
那团黑影扛着褐衣汉子,不过越过两条巷子,一脚踢开一扇虚掩的院门,将褐衣汉子顺手抛了进去。
“轻点!别摔死了!”院子里一声抱怨:“六爷还得审审呢!”
“这夯货死沉死沉,累死老子了!六爷呢?”跟后面进了院子的一个精瘦男子一边龇牙咧嘴晃着胳膊,一边问了句,院子里一个黑塔般的壮男一边拎起褐衣汉子,一边用牛眼横了精瘦男子一眼道:“六爷的行踪是你能问的?”
“也是,”精瘦男子嘿笑道:“问你也是白问,六爷的行踪哪是你能知道的?”
“知道也不能说,不过我真不知道,六爷吩咐我在这儿守着等你回来就出去了,没说别的。”黑塔老实忠厚的认了,精瘦男子知道他向来使力不使心,上前掏出褐衣汉子嘴里堵的麻核,化了半碗迷药灌进去,重又塞上麻核,伸了个懒腰道:“你看好他,我去歇会儿。”黑塔答应一声,搬了个板凳坐在捆成只棕子样的褐衣男子对面认真看住。
孙六带着最得力的膀臂吴青,一路逶迤往丁府过去。孙六一身古铜色绸衣,戴着顶同色软脚幞头,仿佛一个颇有家财的土财主,吴青本就眉清目秀,穿了一身靛青学子服,俊秀可喜,扮作晚辈略落后孙六半步,临近丁府不远,两人各分东西,孙六往后角门去,吴青直往大门过去。
孙六到了人来人往正忙乱不堪的后角门,陪着满脸笑容,上前塞了块碎银子给门子笑道:“这位老哥多有烦劳,我是钱浩的乡邻,他家里让我捎句话给他,烦您给叫一声。”门子紧紧握着碎银子,心花怒放之余听说寻的又是长随钱浩,热闹的如火一般:“这有什么烦的?一句话的事!您且等片刻,就片刻!小的这就给您寻去!”门子说完,连寻个人替他看个门这个功夫也不敢耽误,拔腿就往院子里跑。
没多大会儿,钱浩跟着门子出来,一眼看到孙六,眉梢猛挑又急忙落下,上前拱了拱手,不等他说话,孙六抢先笑道:“大郎一向可好?大嫂子让我捎几句给你,若不忙,咱们借一步说话。”
“不忙不忙。”钱浩急忙道,上前拉了孙六,一径往巷子奔出去。
吴青到了丁府大门口,冲坐在最外面的门子拱手道:“这位大哥,我是帐房上顾唯顾爷的侄儿,烦您通传一声。”门子斜了吴青一眼,不情不愿的站起来,抖了抖衣襟道:“爷是我们老爷的门房,还是你们这些夯货的门房?且等着!”吴青脾气极好的长揖下去,再笑着直起腰,门子懒洋洋的往帐房去寻顾唯。
顾唯跟着门子出来,远远看到吴青,皱了皱眉头,吴青上前长揖到底见了礼,直起身子笑道:“七叔最近可好?六叔让我跟您问个好,六叔说,他给您存了三四坛子上好的玉堂春,等您春节回家,要和您痛饮一番呢。”顾唯眼睛眯起又松开,吴青上前一步,悄悄比划了个手势,顾唯神情一松,看着吴青笑道:“你六叔也来了?”
“六叔说是要来,也不知道到了没有。”吴青笑答道,顾唯转头看了看道:“今儿府里请客,晚饭吃了没有?走吧,七叔带你到外头吃点东西。”顾唯说着,和门房打了招呼,带着吴青出了府门。
第二七九章 牵动2
京府衙门签押房,洪先生揉了揉熬的发红的双眼,命小厮沏了壶酽的发苦的浓茶,皱着眉头一口口咽了,又要了盆凉水泼面净了脸,这才觉得精神多了,换了衣服,背着手踱出衙门,往贡院外麦梢巷木记汤面馆去。
木记面馆的角落里,胡三缩在椅子上,一只脚搭在地上,一只脚踩着椅子,对着桌子上一碟炒花生,一碗热腾腾的羊肉面,一壶黄酒自斟自饮。
洪先生走到胡三对面坐下,也要了碗羊肉汤面,看着胡三笑道:“三爷好享受。”胡三半张的嘴里含着粒花生米,一脸茫然的看着洪先生,仿佛看了半天才恍然明白对面这人是谁,急忙堆出一脸媚笑从椅子上滑下来,又是长揖又是拱手:“原来是洪爷!洪爷您老早,您老怎么贵脚踏贱地,一大早到这儿来了?乔四家的,再拿碟花生米!洪爷来了!”洪先生无奈的看着胡三道:“三爷就别跟我客气了,都不是外人,乔四家的,切一碟子羊肉,你再看着配几样,我陪三爷喝两杯。”
“哪里当得起?洪爷您是贵人!”胡三躬腰塌背,一脸一身卑微重又缩回椅子上,乔四家的端上了白切羊肉和几样小菜,又烫了壶酒拿了个杯子送过来,洪先生先给胡三斟了酒,端起杯子冲胡三举了举道:“三爷请。”
“洪爷您请。”胡三举起杯子一饮而尽,隐在一脸折子里的小眼睛警惕非常的瞄着洪先生,咋巴着嘴道:“能得洪爷这一杯酒,小的真是三生有幸。”洪先生饮了半杯酒,放下杯子道:“三爷不用跟我这么客气,我跟六爷也有几面之交,六爷领着晋宁郡王妃的差使,我家东翁跟着寿王爷在衙门做事,说起来都不是外人。”胡三目光闪烁,脸上却是一片茫然:“我们六爷领着晋宁郡王妃的差使?不瞒您说,还真没听我们六爷提过,洪爷是高人,说话也高深,小的真没听懂。”
洪先生气闷的看着胡三,几乎说不出话来,端起杯子一口尽了杯中酒,看着胡三直接道:“晋宁郡王的事,”洪先生拖长了声音,明显的话里有话:“六爷没在京城,这事你必定知道,昨天晚上我刚得了信儿,东阳郡王府二房十二娘被老夫人关起来了。”洪先生边说边目光直直的盯着胡三,胡三脸上的茫然虽褪了些,却仍是一脸的事不关已。洪先生又给他斟了杯酒,接着道:“晋宁郡王府的事是我们东翁统管,这一条上,我们东翁和我,还有三爷,和晋宁郡王府同进同退,我来寻三爷,一来是跟三爷说说昨晚上得的信儿,二来是想问问三爷这儿有什么有用的信儿没有。”
“洪爷这话小的句句明白,可就是不懂洪爷到底什么意思,要是我们六爷在就好了,我们六爷肯定能听懂。”胡三目光交烁不定,脸上的茫然不变,好一会儿才嘿嘿笑道,洪先生直直的盯着胡三,轻轻放下杯子道:“三爷如此固执,若是六爷回来,”洪先生冷笑了几声:“三爷就不怕六爷责怪?这事有多要紧,三爷难道不明白?”胡三眯缝起眼睛,端起杯子缀了口酒道:“小的一介草民,洪爷说的小的统统不懂,至于我们六爷,要打要骂都是小的福份。”洪先生闷闷的‘哼’了一声,也不等面上来,站起来拂袖而去。
胡三照旧半蹲半坐在椅子上,心事忡忡、无滋无味的慢慢缀着酒。孙庆已经走了一天半了,宁乾府离京城不远可也不近,再怎么日夜飞马兼程,也得三天三夜才能赶到,胡三脸上的苦愁更浓,王妃被人劫持,生死不明,若是王妃有个好歹,他和孙六可怎么办?胡三抿了口酒,酒入愁肠更添愁。
孙六是跟了王妃才发迹的,这事就数他最知根知底,这十来年孙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