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冬-第1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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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就是当对方年逾古稀,容颜迟暮,却依旧情深似海,不离不弃。
他七十四岁那年,因为患上了老年性白内障,视力逐渐下降,甚至连她的模样都看的模糊不清。她挽着他一路走到碧空如洗的海边,听着海浪拍打在沙滩上发出的声音。他听到她用故作欢快的语调朝他说道:“这大半辈子,我终于有一样东西可以比得过你了。”
他想笑,却也笑不出来。他知道她害怕,害怕他从此再也看不见她。即使知道白内障是可以手术,却依旧担忧惊惶。他做了白内障手术。那段日子里她亲力亲为的照顾他,衣食住行皆是她一手包办,从不假手于人。如同年轻时的情景,她为他准备好洗澡水,在他深夜未归时为他留灯,在他饥肠辘辘时为他准备香喷喷的饭菜,在他忙碌奔波时为他解决后顾之忧,将他们共同孕育的孩子照顾的无微不至。
关以谦回忆深陷,泪水蜿蜒而下,当初真实存在的人,如今已变成一堆灰白的骨灰。无论回忆再怎么聚集,心却始终缺失了一角,且再也找不回来。曾经紧密到如同血肉相连,骨血相融的关系,现今却已阴阳永隔,再无相见的可能。
关以谦迳自在她的墓碑前呆了许久。站累了坐,坐乏了站。其实无人知道,他在得知她离世后,他也想随她而去。他从裤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瓶子,凝视了几眼,又将它紧紧攥着。待他魂归西天之时,他想将她带在身边,与他一同长眠。冰凉的地底过于寒冷,怎能让她一人独自飘零。“阿宁,你且等等我,我就来陪你。”
生既要同衾,死亦要同穴。他曾经答应过她,要与她生死相随。如今她先他一步,他又怎敢食言独活。
三天后,传出了关以谦离世的消息。二人一同长眠与西山,骨灰相融,葬于久宁墓室。
爱情并不是非要生死相随,也不是要以死来证明爱情的伟大。只是当初刻入骨血的存在,若失了一方,世界终将一片灰白。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番外,是我刚落笔不久就已经写好的。我自己是喜欢的,也希望你们能喜欢。
、【番外】解开心结
我醒来时,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一片雪白。左手的手腕传来阵阵疼痛,我低头一看,便看到手腕上缠了一层白色纱布。我有些泄气,闭了闭眼抛开脑中又重新滚动的思绪。又有些庆幸,庆幸我还活着。我想很多人应该都不知道,我早在割断手腕的动脉时,看着缓缓溢出的鲜血,我早就后悔了。所以此刻竟有种绝处逢生的感觉。
我闭了会眼,没过多久便沉睡开去。我重新醒来后,已经看不见外面刺目的阳光。我由此得知,此时应该是晚间。我想不到的是,坐在我床边的女人,会是我最不想见的萧染宁。
我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知道我醒了。她朝我微笑,正面看着我,说道:“好久不见。”
萧染宁身处英国求学,这是我早就知道的事实。我一直压制自己不能去找她,我做到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现在正是她到伦敦的第一年。我不知道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所以我问她:“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笑意未减,只是我看着便觉得有些刺眼。我想她和阿谦应该过得很好,他们已经结婚了,并且有了孩子。从她身上我可以感受到,那股在她身上缭绕不去的风情。这种风情,我觉得可以称之为年轻少妇特有的妩媚与娇艳。
她沉默的有些久,但在我想说话前,她松了口:“甘姒虞,是我救了你。”
我忽然觉得很讽刺。这个事实,无异于是拿把盐洒在我的伤口上。我几乎想脱口而出,既然你现在已经很幸福,又为什么非要用你的幸福来刺激我!可我觉得无力。是的,无力。我把头埋在枕头里,用不知道她听不听得见的声音说道:“萧染宁,我曾经救过你一命,现在你也救了我一命。所以我们算是两清了,谁也不欠谁的。至于我之前做的事,是我的错,对不起。所以能不能烦请你,不要再出现?”
她沉默良久,最后我听出她冷笑一声。我抬头看她,见她眉眼皆是浓烈的不屑。冷厉锋芒如未裹鞘的刀剑,毫无疑问,我被她伤到了。她凝眸望着我,最后冷声道:“甘姒虞,这句话你也真是说得心安理得。你觉得一句对不起,便能消除你的过错吗?”
她拿着水果刀,削皮的动作美态毕露。真是仪态万千,自成一股风华雍容。我没有反驳,因为她说的对。我沉默着,她仍不疾不徐的道来:“我没想到平日里聪明如你,也能做出自杀这种脑残行径。你为什么自杀?你觉得你死了,事情是不是就会结束?甘姒虞,你在无法掌握的事情面前,也是个不折不扣的懦夫。”
我察觉到眼里一片湿润。她的话其实跟尖刀没什么两样,她完全没有顾及到我此刻只是个病人。我想我也挺好笑,我只是割腕自杀而已,伤的又不是心肺,没理由会脆弱到连一点尖锐湿疣的话都承受不住。
她没有看我一眼,仍是边削皮边说道:“你是否觉得自杀就能一了百了?倘若你死了,你要你父亲怎么走下去?你要阿谦的下半辈子,充斥着愧疚吗?人在做某件事情时,应该多想想后果。如果后果让你恐惧,那便不要去做。我知道不能让你轻易放弃八年的喜欢,因为这很难。只是你怎么就看不清楚,世界上求而不得的爱千千万万,是不是任何一个男人或者女人都应该为情自杀?如果要你经历过我的绝望,那你是不是该自杀千百遍?你这样的行径,简直是对生命的亵渎。一个人不尊重、不珍视生命,活该得不到幸福和看不见未来的美好。”
我喉头愈发涩。待她削完一个梨子,她才将它递给我。我看着雪白的梨子,忽然觉得眼泪似要涌动而出。我咬了一小口梨,润了润干涩的喉咙后,我朝她问道:“那你何必跟我说那么多?”
萧染宁显然也不觉得自己的话太多余。我听到她轻声笑了笑,她又拿过一个梨子,开始削皮。我闷头吃梨,她慢慢道来:“因为你也不是个坏女人。能在第一次见面时便救了我的,我相信这个人的心地是温善的。至于后来的事,就当是为情所困罢。”
她这次削皮的速度快了许多。不过片刻,一个雪白的梨子便呈现。她将刀放在病床边的柜子上。她仍是笑意从容,似是叹了叹气,“我给你说说我十七岁到二十一岁那几年的经历吧。”
“在临近高考的两个月前,发生了一件事。我因为那件事,错过了上大学的机会。那段日子,很绝望,每天一醒来都觉得一片黑暗。我每天都可以听到父亲怒不可遏、母亲哀怜哭泣的声音。那个时候,我才满十七岁。我不知道要该怎么办,没有人为我铺就前程,也没有人当我迷途的引领者。五月初的时候,我妈得知邻居有人要前往G市。她哀求了好久,最后那人才决定带我一同前往。只是到了约定好的时间后,那个邻居又突然反悔,并且连夜去了G市。本来就绝望了,再添一件绝望的事我也能承受的住。后来我跟他们说,我要一个人去G市。其实连我都不知道去一个陌生的城市能干什么,只是当时觉得不能再呆在这个小城市里成为困兽。他们当时反应很激烈,只是拗不过我的固执,而不得不同意。所以,我便坐上了前往G市的巴士。”
“我提着行李箱走出了市汽车站。G市很繁华,很奢靡。是我从未见过的富丽奢华。我很茫然,十字路口太多,我分不清东南西北,不知道该在哪里落脚栖息。如果那时我没有遇见徐琬清,我想我应该早就暴尸街头。也不会有机会遇见他,更不会有机会坐在这里同你讲这些难以启齿的过往。徐琬清把我接回了她家,她让我暂时先住下。你不会想到,我那时被抢了钱包,早就身无分文。我看她打扮的光鲜亮丽,家里装修的也是富丽堂皇。我没来由的,觉得惶恐。只能用警惕来掩饰自卑。”
我看见她脸上仍是一片镇定。其实她不知道,我很震惊。只是她都不曾惊惶,我也不会多嘴打断。所以我仍继续听她说下去。
“全国高考那天,我把她家的真皮沙发给抓烂了。我很怕,怕她会要我赔偿。因为我没钱,所以我怕。只是徐琬清什么都没说,也没斥责我。第二天中午,我发现客厅的沙发已经换了。后来她把我安排进了万科,当了一名小职员。我那时其实还不知道万科在G市的名气地位,后来在网上查询一番,我才知道原来我遇见了贵人。万科最低等的学历,是重本的本科毕业。毫无疑问,我这枚无足轻重的高中生,连进门的资格都没有。我不是没有过挣扎和退怯,只是最后我战胜了未知的恐惧。后方无路,前方断崖,我要在中间找到绝处逢生的机会。所以我二话不说的答应了,第二天早上,徐琬清将我带进了万科。”
“那天是星期一,万科的职员大部分都已到达公司。她带我进了万科销售部部长的办公室,简单的交待几句后,徐琬清就走了。我一个人面对着坐在办公椅上的部长,后来我知道她叫姜文诗。我很拘谨,即使当时我没有抬头看她,我也能察觉到姜文诗投来的不屑。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领着我去了销售部。在给我安排职务时,周围又是鄙夷不屑的眼光。我知道我在他们眼中,是不耻的。因为我托了关系,走了后门。只是我没法退缩,我不能折下风骨去接受徐琬清张手而来的施舍,所以我只能靠自己的努力去让自己心安理得。徐琬清对我很重要,她让我明白,这个社会上钱很重要。没有钱,寸步难行。只是我仍有我的原则,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一年半的时间,我坐上了经理的位置。他们的目光,从鄙夷不屑,到平静叹服。那时我十九岁,第一次觉得看见了希望。那时候我上网查找了很多成人高考的资料,只是后来我还是没有参加。”
不知不觉,我手里的梨子已经被我消灭完。她眼尖的发现我手中拿着梨核,帮我将它扔进垃圾桶后,又给我递来了红糖水。我喝了一口,之后才接着她的话尾,问出疑问:“为什么不参加成人高考?”
她撇开垂落在脸颊旁的卷发,动作优美而自然。我盯着她几秒钟,觉得上天对她也算不薄,让她生了张美艳的脸,在绝望之境里等来了关以谦这抹阳光。她有些幸运,我有些羡慕。
“我家有债务,我弟弟快要高考,我得努力挣钱,为他们清完障碍。”
我双眼有些酸涩,但仍是没有流泪。我其实不知道她这种为仁为德的行为是否令她有过后悔,只是我觉得在她面前,我输了。她的语气还是很平静,云淡风轻的仿佛从未发生过这些事。我沉默时,她又笑了笑,“其实我以前也想过很多,未来要怎么规划,要怎样的捷径才能快速成功。又或者,如果我在工作上一直阻滞不前,我要怎么办。但是在后来时,我想通了。很多事情,顺其自然是个好方法。”
一番闲谈过后,萧染宁离开了。在她离开后,我见到了千里迢迢奔赴而来的父亲。我很愧疚,我很自责。我从父亲的黑发上,发现了几根白丝。我哽咽在父亲的怀抱里,隐忍着的眼泪扑簌落下,除了流泪,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第一次觉得,从我考上S市的重点高中,取得保送剑桥大学的名额,取得剑桥的硕士研究生学位,到取得目前的博士研究生学位。这一切的一切,犹如过眼烟云,一拂即逝。我读了那么多年书,最后差点死在情海里。我第一次觉得,原来我这样幼稚。
萧染宁说的对,感情无需戒,到了该淡然忘却的时候,它自然会终归虚极。要有结束,才有开始。我想,是该结束了。我必须得承认一个事实,我的胸襟,不如她宽广,我不如她。关以谦会爱上她,我现在输的心服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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