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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轮盘-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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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子。”覃律凌话里带着冷意,有些担心地看向晏莫离,不愿意放过她的一丝表情。
酒意上头,东子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睁着惺忪的眼点着覃律凌对她说:“他,是我们一班兄弟的老大。带着我们在洋鬼子的地盘上讨饭,让我们个个吃饱穿暖讨老婆,还都有了不错的身家。宁可自己挨刀子挡枪子儿,也护着我们的周全。他对人好是掏心掏肺不要命的好,就算你是他仇人的女儿,他不也真心实意对你?不管遇上多大的事儿,我东子从来没见他皱过一下眉流过一滴泪。是你,你让老大不是老大了!你自杀那天,他……”
“啪!”火辣辣的疼痛让他彻底清醒过来,他看见覃律凌feng利细薄的唇紧紧抿起,知道自己闯了货。以老大的冷傲心性,自己这番话当真是适得其反了。
“滚出去,不清醒别回来。”
东子愣了愣,看看他又看看晏莫离,脸上没有不忿,反而扯着嘴角笑了笑,拽着老婆出了屋。
门板带起的轻风给闷热的小屋带来一瞬间的凉爽,空气在短暂的回旋后迅速沉寂下来,在两人中间静静安睡。
晏莫离觉得气闷困倦,四下找自己的手袋,却发现忘在了覃律凌的车上。
“药落在车上了,倦就睡会儿吧。”
她颓然垂下头,不敢去看他的表情,也不敢被他看见自己的表情。东子的话无情敲碎了她的伪装。结束这最后相欠的一天,然后坦然去走接下来的路,不过是放纵自己留在他身边的借口,只因理由太逼真、太义正词严,就连自己都忘了当时最后的狂欢般的失控。她终究是背叛了明卿瑜,就算带着忠贞不二的假面,那下面斑驳而丑陋的灵魂早已揭穿了自己的虚伪。
她坐着不动,问他:“明天之后,你要怎么过?”
他出了会儿神,忽然笑了起来,“我会好好过,等你回来。”
她觉得身体里刮起了飓风,五脏六腑和骨血筋肉混乱地搅在一起,酸的胃液、苦的胆汁、腥甜的血液还有咸涩的泪混合发酵成毒药,却是绚丽魔幻的模样,散发着堕落放纵的香。
她的声音低而喑哑,“我不会再回来。”
他的笑容放大开来,凝固成苦涩而僵硬的姿态,“我还是会等。等你回来,或不回来。”
那沸腾的毒药终于冲破禁锢,烧灼着每一寸身心,她恍然嗅到莫家老宅那些出自他手的菜肴的香气,觉得自己成了他平底煎锅上的一尾鱼,被他温柔浓烈的爱情咝咝沥沥地烹着,像一场以生命和尊严为代价的献祭,她却只能睁着没有眼皮的圆眼,陶醉在自我毁灭的馥郁中。
 
 
她递上毁灭的吻。他凝滞的眼波浪涛汹涌,却被深处的火焰瞬间蒸干,只剩下熊熊燃烧的炽热,带着焚烧殆尽的狂烈,狠狠地攥取着熟悉的一切…… 
覃律凌翻了个身,低矮的木床发出咯吱咯吱的摩擦音,让人在盛夏里打了个冷战,倒有种大病初愈的酣畅。他惊醒去搜索身边的人,只看见空荡荡的格子床单上孤单而悲怆地横亘着的长发,一如他和她的分界线,微弱却从未消失。 
他迅速穿上衣服,疯了似的往外跑。 
东子正坐在门口抽烟,听见旧木门被踢开,跳起来抱住他,“老大!别冲动!她不让你找他!她有信给你!” 
他愕然转身,问:“你说什么?” 
东子急得瞪圆了眼,“她给你留了信!你看!”说着递来一只叠好的纸鹤。 
他呆呆地盯着那只纸鹤,轻薄苍白的身体一如她的脸庞,微风过时在东子宽大粗糙的掌心颤抖,脆弱的似乎能随时随风而逝。他猛地把它从东子手里打掉,把他推在墙上怒吼,眼底是痛到极致的鲜红:“你怎么让她走了!让我看她的信!?上次她留了信就死了!你还让我看她的信! 
东子因剧烈撞击不停咳嗽,胸腔生疼,一时说不出话。 
“老大,她没事,她只是走了。”东子老婆站在门边,从地上捡起纸鹤递给他。 
他的呼吸急促而紊乱,盯着纸鹤久久不动,像一台被拔掉了电源的老式风扇,破旧的叶片呼噜呼噜地转着,却越来越慢,终于黯然平静下去。 
“对不起。” 
东子边咳边笑,“说什么呢,我这条命都是老大你的。我就是看着心疼,以前光看你心疼,现在看见嫂子那样……哎……”他终究只是叹了口气,转身进了小屋。 
覃律凌接过纸鹤,小心翼翼地攥在手里,却并没有拆开。他把食指上缠绕的一丝长发温柔地卷起,塞进纸鹤的折痕里,一步步走出时光氤氲的老巷子。 
他已不敢开启她留下的字。未来的日子将漫长熬人,他却觉得此刻已然走到生命的尽头,一世繁华落尽化灰,散落在回忆里,模糊旧时画面,成为他和她最终的落幕…… 





第38章 我陪你


   
每个人身边都有树木一样的人,我们从不知道那些脆弱细小的根系如何深植大地坚忍不拔,然而他的确晴雨风雪从无转移,只在你想要他生长的地方繁茂静守,或者哀伤枯萎。
风翻卷着雨滴落在海面上,似乎想要平息他颠簸不平的伤痛,却无力地成为他的一部分沉沦,共同哀愁。晏莫离越过对面的男人看落地玻璃外的灰色天幕,似乎那些肮脏棉絮一样的天空钻进了肺里,让身体绵软而拥堵。
她在男人的呼唤中回过神来,抱歉地问:“你说什么?”
男人表现出良好的职业素养,耐心的重复:“我是明先生的代表律师。这两份文件分别是财产转让书和离婚协议书,您签字以后,明先生名下的所有私人财产将会即刻转移到您的个人账户,您和他的夫妻关系也会正式解除。请您在阅读并充分理解的基础上签字。”
“他在哪儿?”
“对不起晏小姐,我只负责明先生交待的事宜,并不了解他的行踪。”
晏莫离垂首把两份文件大致翻了一遍,推回给他,“请你转告他,他不见我,我不会签。”
她看见男人略带无奈收起文件离开,心底反反复复只剩一句话,“他走了……他走了……”
他留下所有财富和放手的爱,成全她残酷伪装下满目疮痍的良知。或许他终于在万分疲惫中明白了爱情应随缘而非化缘,或许他已不愿对着她曲意的笑脸编织自己都未曾相信的梦,或许他放逐了她,像没有办法飞翔的人解放了自由的鸟,想要通过自裁获得最后一眼的感激。
晏莫离觉得自己是一粒尘埃,却不是可以随意漂浮缓慢降落的那种,总是不适时的被卷进风暴核心,纵然微不足道不由自主,却像万里之外那只扇动翅膀的蝴蝶,冥冥中制造了一场飓风,也让自己粉身碎骨无法安息……
她拒绝见他的律师,在他的家像明太太一样规律而寂寞的生活,每天洗衣做饭,偶尔帮一些小散客炒股,却不曾再踏出这片海。
转眼已是一年,陶小艺怀孕了,腾冉的公司也有了起色。她却渐渐不怎么见他们。或许是怕他们粘稠的幸福增添这片海滩的落寞,或许是怕终有一天这些描绘出来的笑容被背后獠牙利齿的真相撕碎。
她像一只寄居蟹,躲在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壳里,安全而温暖地遗世孤独。
日子像一长串多米诺骨牌迅速推移向前,晏莫离在明卿瑜离去后的第二个夏天,在洗手间的镜子前修眉时,把修眉刀刺进了自己的脖颈。
那天,雪亮的镜子映出她年轻光鲜的容颜,她看见自己白嫩脖颈下微微跳动的脉搏,咚……咚……咚……
她觉得厌恶而慌乱,脑子里响起一个声音:她是凶手,杀死这个女人!杀了她!
于是她举起了修眉刀,朝着嘈杂的罪恶源头狠狠刺下。迅速蔓延的鲜红带着温柔的热度,抚摸那些干渴的肌肤,潮湿黏腻的一如母亲的子宫。
―――――――――――
命运时常安排各种各样的相错,这一生我们走过那样多的人,你终会发现他们像一个个逻辑断点,折射并歪曲了你的人生轨迹。你或许会想,如果没有遇见会是怎样。但这样的如果终究是徒劳,就算没有那个人,我们依然会以另一个对象为试验体,进行着以爱为名的杀戮,比电锯惊魂还要血肉横飞畅快淋漓。
覃律凌是从王向东那里得知她自杀的消息。那是个晴日的黄昏,橘红的夕阳遍染晕黄的光线均匀的铺满暗沉的办公室。王向东在汇报工作后几次欲言又止,他隐约知道和她有关,却沉默着并不开口去问。
当王向东终于告诉他,她在明卿瑜位于海滨的别墅自杀,他仍旧平静地看着手底下的财务报表,半天似乎才理解那些声音浅白的意思,却只是抬起头来问了一句:“她死了吗?”说到“死”字的时候,甚至不觉得悲伤。
“已经送院抢救,我去打听一下。”
 
 
“不用了。”他淡淡转过身,背影挡住光线,在室内投射出巨大的阴影,“今天是你的结婚纪念日吧,早点下班吧!” 
王向东已经习惯他近年的转变,日渐谦和的外表下是某些东西的流失。他害怕的是那个女人一死,他神一般存在的领袖,会随着她悄然逝去的生命一起洗褪光华,就像他前天拍下的那只前清青花瓷瓮,除却世间稀有的釉色,就成了一只普通不过的陶罐。 
他道谢退出办公室,还是决定去仁度医院看看。 
覃律凌在沙发椅上靠了一会儿,把视线转到桌子上的玻璃瓶。剔透的玻璃将夕阳的弦折射成七彩的一腔光,那里面唯一的一片玛格丽特花瓣似乎在美丽的光线下舒展开来,一如那年丹麦月光下伸延至今的长裙长发。 
他把最后一片玛格丽特花瓣取出来,放入装满温水的杯子。粉红色的花朵轻快地打着旋儿,吸饱水后飘飘摇摇落下,归于死一般的沉寂。 
他握住温暖的杯子,嗅着玛格丽特独特的蓬蒿清香,拿过手边精致的檀木小盒,取出一只褶皱的纸鹤,打了开来。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是他未敢触碰的禁忌。只要不知道,就可以装作一切未曾结束;只要不知道,就可以期许某年某月某日,在某个地方遇见;只要不知道,就可以对自己说,她始终是深爱我的,而这个漫长的始终,将延续到无尽的将来;只要不知道,就可以假象他和她之间的轮盘,被命运神奇的推手在原点轻轻捏住,一切重头再来。 
我爱过你。 
为什么不能是我爱你?我要爱你?一个“过”字,硬生生林立了逝去的时间,他用任何都追不回的曾经…… 
“你要是死了,我陪你吧!” 
他对着她的字,用旧时冷酷疏离却浓烈喷薄的语气,用叫她起床说“吃饭了”的语气,用抱她走过长长走廊的无声的语气,平静地说: 
“你要是死了,我陪你吧!” 

   




第39章 轮盘(大结局)


   
我叫蕾子,是个网络写手,不是登高一呼应者云集的那种,是连点击量和稿费都赖的去看的那种。我住在哥本哈根的郊外,当然不是因为可以靠写字来养活自己或是有个暴发户的老爸,只是因为我被父母遗弃在这里。我因为无业享受着政府救济,实在没饭吃或者想买什么的时候,偶尔给前来旅游的华人做向导。
认识她的时候,我正处于饥寒交迫的边缘,说食不果腹有点夸张,但确是经济上最困难的一段时期。朋友介绍给我的兼职,是给一个中国女子做向导,走遍欧洲。
她和大多数旅人不同。一般的旅人总是行色匆匆,有的为密集的行程和时间赛跑,有的好像只是为了给口袋装不下的钱寻个去处。在我这样的懒人看来,他们不过是为了装满相机里那张32G的内存卡,沾沾自喜的贴在博客上供人瞻仰,向那些拼命挣钱无暇停留的人彰显优越。
第一次见她是在哥本哈根酒店,星级的那种,我理所当然的想又是一个销金族。她事先告诉过我房号,我到达时按了半天门铃都没人应答,不报希望地推了推门,应手而开,竟然虚掩着。
房间内一个女子正在安睡,姣洁的容颜、恬静的呼吸,却并不给人欢乐美好的感觉。我注意到她脖子上带着一个小巧精致的玻璃瓶,里面是一些灰白的粉末,说不出来是什么,只是静静的靠在她的锁骨上。那里是一条深刻伤疤的尾巴,像占据人身体寄生的恶魔,看起来让人担忧。
“你好,是莫小姐吗?”尽管她不像那种虚荣戒备的暴发户,我仍然尽快地叫醒了她。
她微微睁开双眼,坐起来看了看我,请我到她身边的床上休息,说:“这段时间麻烦你了,因为我休息的时间比较长,可能要耽误你比较多的时间。”
她出的价钱不低,我对她的印象也不错,对我来说延长时间当然是求之不得,我是一个很偏执的人,从看见她第一眼开始视线就胶着在她脖子上的玻璃瓶,竟然鬼使神差问她:“这个是什么?”
她有些意外的看看我,却没有不高兴,用右手摸住那个透明的小瓶子,摩挲了一会儿说:“是我先生。”怕我听不懂,又补充说:“我先生的骨灰,我答应他无论走到哪儿,都带着他一起。”
她的表情、目光和语气都很平淡,像经年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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