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起双眼你会挂念谁-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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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年前,蒙细月并不认为被人利用是一件很受伤的事,有人愿意利用你,说明你还有被利用的价值。
现在蒙细月却有些难过。
这样也好,蒙细月想,若孙蕾蕾真因为怀孕而逼得郗家接受她进门,那至少她安全了。
蒙细月努力用这念头说服自己。
不对,不对,蒙细月稍稍冷静,立刻觉出不对劲来。
孙蕾蕾怎会利用景韶华?说她利用苏三去激景韶华倒有几分可能,若她最终目的是嫁入郗家,又何必等到今天这么多的新闻。
那孩子不可能是苏三的。蒙细月自信阅人无数,孙蕾蕾和苏三性子其实像得很,济是宁折不弯的主,宁可拼个玉碎,也绝不为不放在心上的事浪费半分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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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孙蕾蕾使出百般手段,逼景韶华公开承认和她的关系,而苏三能一言不合,遍雇凶向冯昙下手。
多么相似的两个人。
然而蒙细月又想到,即便那孩子是景韶华的,苏三也愿意为孙蕾蕾背下这个黑锅。
这样的性子,和孙蕾蕾倒也相配得很。蒙细月默默一晒,这些道理,说给刘助理她们听,只怕是说不明白。
还有我爱你。
蒙细月记得那天苏三是这样说的,她只是喝醉而已,还未到失忆的地步。
冯昙的离婚协议很早就寄给了她,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连一个商量的人都没有,不知苏三怎么收到的风声,竟弄到冯昙的出轨录影给她。她正在家喝闷酒,喝得醉醺醺的,说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他忽然就搂住她,手足无错而笨拙,好像有生以来第一次拥抱女人一样。
她说,“你也不是好东西,你以为我不知道他外头有女人吗?为什么非要逼着我承认自己这么失败?”
他开始胡乱吻她,好像有生以来第一次吻女孩一样,连呼吸怎么换气都不知道了。他吻她,这里到那里,那里到这里,最后把她压倒在沙发,那张年轻好看的脸也压下来,生机勃勃,热切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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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似也喝醉酒,急促而赤诚地表白:“他不要你,我要你;他不爱你,还有我爱你。”
蒙细月登时被吓醒,唇舌都染着着酒精的味道,不晓得是自己的还是苏三的,只觉得他气息逼人,那种热切的呼吸喷在她脸上,像再点把火就能把她烧着一样。她回过神来时嘴里都是他的气息,脑子里什么都没想,一脚就踢过来,把他踹下沙发。他跌坐在地毯上,怔愣地望着她。她惊骇得无以复加一一直以来只被她当你邻家小弟的人居然说要她,还说要爱她,她就算在酒缸里泡过三天三夜,这一句话也足以让她立刻清醒。
那晚月光明亮,照在他年轻的面庞上,那张她从来只当你男孩的脸上,漾着青春勃发的光彩。他目光澄澈,被她蹬下来也不气恼,甚至还笑了笑,半跪在沙发旁。这一回他的吻熟练而轻柔,像夏末的微风,凉爽里还有暖暖的温度。那句话说出后他好像就变了个人,不似先前那样拘谨紧张。他动作轻柔,她感受到的却是他脉搏里的强劲跳跃。蒙细月想自己那时一定是醉了,否则为什么竟没有第一时间再推开他?直到他吻至耳边喃喃低诉,这回她听得分明,他说他爱她,他说若她婚姻美满他会把这个秘密永远藏在心底,现在他知道自己错了,他要把她从这桩糟糕透顶的婚姻里解救出来。他这一句话又把她从那近乎沉溺的美好感觉中拔出来,瞧瞧他这都说的是什么话,他说他爱她,还说要把她从婚姻里解放出来。
多孩子气的话;他以为这是小孩子扮家家酒呢!
也许她记忆里的男孩如今已长成男人了;但他在心智上却和七年前没有多大分别。
小孩子最大的特点就是;越得不到的东西;越哭着闹着喊要。
爱是什么东西?蒙细月不知道;她的人生规划里没有离婚这一项;至于爱情;她太忙了;还没有时间停下来考虑过什么叫爱情。
但她又觉得;爱;至少应该是一件正经的事儿。
蒙细月掰着手指头;找不出苏三做过的任何一件正经事。
一旁刘助理还在继续八卦:“也不知道孙蕾蕾走了什么狗屎运,你看看她和景韶华那事闹的,就算苏三不介意,那郗家家长能不介意吗?真难得咱们这么多年来一条心……”蒙细月心烦意乱,挥挥手止住她:“你把蕾蕾今年所有的安排都列个清单给我。”
刘助理应声告辞,马上又有电话打进来。是孙蕾蕾正在拍的那部电影的导演,劈头就问:“孙蕾蕾这是怎么回事,说请几天假,今天第三天,到现在手机还打不通,她是准备洗手不干了还是怎么着?”蒙细月极力安抚,换来那边一顿抱怨,说孙蕾蕾跟人间蒸发了似的,他们这两天赶着拍其他人的戏,若不是有粉丝探班,还不知道外头出了这样大的事。
答应给他一个交代后,蒙细月再拨电话给孙蕾蕾,果然关机。她直直他坐在沙发上,很久后终于下定决心,改拨苏三的手机,谁知苏三居然也关机了,打了几遍都这样。她又拨他家里的座机,也没人接。
电话一声接一声地嘀着,像在宣告她和机主之间正无限拉长的距离。
不知怎么蒙细月忽然灰心了。
原来大家都这么看得开,说消失就消失,说关机就关机,那她何必替人操这样的闲心?
凭什么她就得随传随到,整天求爷爷告奶奶似的伺候这群大爷?老娘不干了!
孙蕾蕾素来任性她知道,谁让人家有吃这口饭的资本呢?多少人卖力演足二十年,也不过落得勤奋二字。孙蕾蕾有这样的本钱却不珍惜,她有什么办法,难道刀架在她脖子上逼她回片场?
苏三就更别提了,谁让他胎投得好!
蒙细月发狠般抽出手机的电池,噼里啪啦地摔在茶几上,冲回卧室准备睡一觉,却见童童躺在床上,眼睛睁得大大的。看到她进来,怯生生地问:“妈妈刘阿姨说的是真的吗?”蒙细月不晓得该如何回答女儿的问题,她伸手摸摸童童的小脑袋,往她身边挪了挪安慰道:“别想了,睡觉,乖。”
童童却小声说:“妈妈Uncle Susan喜欢妈妈。”
蒙细月愣住,老半天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地问:“他跟你说的?”童童摇摇头:“我猜的。”
蒙细月心底突然空落落的,良久后她又摸摸童童的脸颊笑道:“小孩子别天天想这些大人的事,睡吧。”
童童也笑起来,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半晌后她终于下定决心,秘密而慎重地问:“妈妈你不喜欢吗?”
蒙细月已经困得要死,偏偏这小祖宗非不让她睡,现在又问出这种哭笑不得的问题,她极无奈地问:“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些?”
“爸爸已经有新阿姨了,所以妈妈也应该有新叔叔。”童童答得理直气壮,“谢见素说,他的新阿姨对他不好,但他的新叔叔对他可好了。Uncle Susan对我也好,所以我猜他想当我的新叔叔。”
蒙细月没撑住打了个哈欠,费好大劲才想起来谢见素是童童在西安的幼儿园同学,据说在学校时常带零食和她分着吃。蒙细月震惊于孩子简单而朴素的逻辑,口上却转移话题:“你和谢见素还有联系?”童童点点头:“临走前他给过我电话号码,我记下来了。”
“真乖!”蒙细月帮童童掖好被角,“等我们搬好家,你也可以把我们新家的电话号码告诉他,以后就不怕联系不上了。”
童童在心里默记下来,决定明天就给谢见素打电话。她心里这么一脑子里想的事情就被转移开,终于让蒙细月抓住机会哄她睡着了。
夜里蒙细月不知怎么突然就惊醒了,也没有做什么梦,平白无故地就睁开了眼。枕侧童童睡相娇憨,蒙细月忍不住伸手拥住女儿,也不知道为什么,眼泪竟然流下来了,醒悟过来时枕头已湿了一大片。她怕吵醒女儿蹑手蹑脚地起身,出门经过客厅到浴室里去清洗。
睡前困得连妆都没来得及卸,好在她向来化很淡的妆,残留并不多,孙蕾蕾还因此专门向她请教过。记得那是刚拍《女王》时候的事,因为这几年职业女性的话题成为热点,尤其新一代的都市女性要家庭事业兼顾,是个很有挑战性的话题。这部戏拿到公司来的时候,苏三力荐孙蕾蕾做女主角,因为故事主角是女强人,导演选角的要求是要找位外刚内柔的女演员,孙蕾蕾动时英挺静时妩媚,极合导演心意。
开拍没三天,问题就来了,孙蕾蕾原来最擅长的是边缘角色,或天真或颓废或野性,相同点就是性格趋于极端。能演边缘角色的演员在电影圈是很吃香的,偏巧这次的都市女性角色要走刚柔并济的路子,多一分是女魔头,少一分是菟丝花,孙蕾蕾得其形而不得其神,总找不到感觉。
那导演忽生一计,给孙蕾蕾支招儿着儿说:“现成的例子放在身边,你回公司跟你们蒙总学两天,就什么都有了!”孙蕾蕾很好学,专门搬到酒店来跟她一起住,二十四小时贴身跟踪。在此之前蒙细月对苏三坚持用孙蕾蕾很有意见,以为他拿公司资源当泡妞砝码,直到见孙蕾蕾这样拼命她才对她改观。
蒙细月化妆也没什么窍门,不过拍一遍保湿的收敛水,抹乳液后再上隔离霜,其余粉霜之类悉数不用,再给嘴唇涂一层唇蜜和口红便算完工。孙蕾蕾起初很诧异,追问她为什么化这么淡。蒙细月解释说她每天要出入各类场合,浓妆经不住折腾,残掉的话比不化妆还可怕。孙蕾蕾有样学样,很快就把这一套学得青出于蓝,后来常被记老们夸她“素颜出镜”,论坛上每次PK女明星素颜照孙蕾蕾总能靠这门绝技稳坐前三。
像孙蕾蕾这样的女孩子,用行内人的话说就是“祖师爷赏饭吃”,有天赋又好学,但凡她做人圆通些,将来电影史上恐怕都少不了她那一笔。
蒙细月对着镜子无奈叹气,不晓得为什么,她现在有点羡慕孙蕾蕾。
那样有表演天赋的女孩,蒙细月真是第一次见到。曾经有导演说孙蕾蕾往聚光竹下一站,就是一台戏。
羡慕她什么呢?蒙细月不羡慕她的天赋,蒙细月羡慕的是她年轻,心无挂碍,还有资本去挥霍、去任性。
她换了件水蓝色的浴袍,走到客厅里坐下来,窗帘留着点缝隙,一线月光如水银般钻进屋里来,铺成银白色的一条趴在地毯上。
趴到茶几上的那道水银,带映出玻璃板下一张DVD的封面,蒙细月顺手抽出来,恰是孙蕾蕾的那张《女王》。
封面上还印着英文译名,THEQUEEN,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每个女人内心都安放着两颗灵魂,一颗野心勃勃、掌控一切,另一颗期盼呵护、渴望宠爱。
那是唯一一部苏三亲自参与制片的戏。蒙细月记得孙蕾蕾有一句台词,说女人如花朵,盛开和凋谢,都是因为某个特定的人,最美丽的那一瞬,应当遇见最好的人。蒙细月掂着这张DVD苦笑,盛开、凋谢,她也是花朵吗?如果是大概也只是开在寂寂悬崖上的花朵,春去秋来,一荣一枯,都不曾有人路过。
她甚至不知道,那所谓最美好的一瞬,她是否拥有过。
人生的所有希望,似乎也只剩下童童,但若有一天她不在了,冯昙也会好好照顾女儿。
在外人看来光鲜亮丽的生活,内里其实早已破败不堪,蒙细月恍然发觉,原来人生最悲惨的境地,是丧失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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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还有比丧失希望更悲惨的。当第一缕晨曦从窗帘缝隙钻进来时,蒙细月找到了比丧失希望更悲惨的事,是她明明已丧失希望,却不得不为了生活,去为那两个还保留着希望的人收拾烂摊子。
看,她连任性的权利都没有。
蒙细月老老实实地把电池装回手机,打开笔记本。刘助理已连夜把孙蕾蕾所有进行中的片约和通告都分类整理好发到她邮箱里。蒙细月迅速分出轻重缓急,把最要紧的几样通告拣出来,正准备继续联系苏三,他的电话却不请自来了。
苏三的声音难得的正经:“蕾蕾的事,这回我全权负责,你就不要插手了。”
印象里苏三极少沾手公司的事,前两年偶尔为之,也是为孙蕾蕾。
他还记得通知她一声,不知她是不是该感激涕零。
“下午两点开记者招待会,宣布蕾蕾暂时息影,事先知会你一声。记者问起你,你不要多说。”
蒙细月脑子里“嗡”的一声,手机“啪”地掉下去,她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双脚失去知觉一般,怎么也站不起来。不晓得过了多久,手机铃声又响起来,在寂静的大房子里张牙舞爪地回荡。
她蹲下身,在地毯上摸到手机,是刘助理打来的,内容和苏三说的别无二致。
明明是她已预料到的结局。
明明是从未得到过的温暖,她心里却仿佛失落了什么。
蒙细月赶到公司时,苏珊传媒的两栋大楼已被围得水泄不通,有记者眼尖见到蒙细月,又嗡地一堆人围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