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卿心-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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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练与那个凌厉目光的主人对视了一眼,他身穿黑衣,披散着长发,外面罩着宽大的黑斗篷,腰上别着一把细长的剑,斗篷从头上一直罩到脚下,将他整张脸隐入阴影里。
虽然自己半个身躯露在外面,但显然黑衣人并没有发现她身后其实还有一个人。
素练想都没想,用力地将鸢洵往后推了一把,并借着向后的势头,将痴情练从宽袖里祭出,白练完全为她的意念操控,转眼伸长变宽,腾空托起鸢洵风速将他送入了转角,那里有一块凸起的青色石头恰好挡住了从外面看进去的视线。
做完这些,素练抬起眼眸,瞬间便迎上了黑衣人指过来的剑锋。剑很锋利,细亮的剑身映出素练此刻苍白无措的脸庞。
她仰起头微微喘息,这时候每一个多余的动作都会牵扯到杀机,她只能尽力以求自保。就在利刃快要割到她的脖颈时,黑衣人逼人的锐眸徒然掠过惊疑,快速收剑回鞘,化指为掌在她后颈一切,素练顿时便失去了意识。
素练的身子软倒在黑衣人的怀里,他揽过她脱下黑斗篷披在她身上,然后将她往肩上一扛,便往巷子外面走去。
鸢洵从青石后面走了出来,透过模糊朦胧的视线,那一双冷眸里透着从未有过的迟疑和迷惘。
他的手里握着痴情练,这件冰凉的神兵失去了主人,一蹶不振地缠绕在他手腕上,隐隐散着微光。那光芒冷得几乎将他的肺给冻住,每一次呼吸都吸入极为严寒的凉意,可是他却舍不得将痴情练放开。
那是素练在危机时刻,朝他掷过来最后护身的法器。
没有了兵器,素练她会怎么样?
她会死。
会死。
死。
他面色一白,飞快地盘坐下来,揭开琴布。虽然他本身被封了仙力,但尚且还可以使用凤凰琴。
凤凰琴的琴音可以让大地万物停滞,让这个世界时间的停止,而操琴者却可不受影响。
他手指轻快地摆好手势,犹豫了许久,那一下却迟迟没有弹下去,因为他纷乱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从前那个臭名昭著女子迷离的面孔、疏离的声音:
“鸢洵,你莫要想着有天君做你的靠山,便有恃无恐,我迟早会让你爱上了我。”
妄想!
他怎么能救她?他怎么会救她?
瞬息之间的迟疑,已经直接改变了结果,待鸢洵快步走到巷口,黑衣人早已不知去了何方。
******
天空下起了雨。
低垂的乌云连绵不绝地从天边汇聚了过来,天光也更加的暗,雨越来越大。
纷沓的雨水顺着绿琉璃飞檐淅沥淅沥地滑落,雕栏玉砌的大院窗户大开,氤氲的水汽携着清新的泥土气息随风漫到了屋里。
然后,素练清醒了过来。
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很大的床上,身上盖着薄被,榻前有一张黑檀制的矮脚长案,案上摆着一只铜香炉散着袅袅的熏香。
视线投过长案背后,素练首先看到了一双脚,那是一双男人的脚,裹着黑色长靴,他小腿的线条极为紧实修长,看起来就是常年在外行走锻炼塑出的。
男人的坐姿很是英气,他不是盘腿而坐,而是背靠着墙,曲起一条腿,另一腿自然伸直。别人做这样的姿势也许不够文雅,而他做起来却显出一股万丈的豪气。
他的衣着虽算不上华丽,但却绝不是寻常人家穿得起的衣料。最后素练将视线定格在他的脸上。
那是张带着沧桑中年男人的脸,两条眉毛刻出锐利如虎的英气,他微扬起瘦削的下巴,敛起眸子定定地视着素练,声音略带沙哑:“你是谁?”
那条巷子深处是通往晓晴楼的唯一道路,二十多年前晓晴楼全军覆没,除了幸存下来的蝶画,再也没有人进去,她是谁?她又怎么会出现那里?
他走过来单手抚过她的侧脸,深邃的黑眸泛起一丝波澜,最让他在意的是,为什么她会有一张跟祢祯一模一样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啊,才看到,感谢嫣然一笑大人投的雷,O(n_n)O~
37雾里去看花
大雨滂沱当空浇灌在鸢洵身上,他的衣裳湿漉漉地贴着肌肤;用玉簪别着的发髻被雨水冲散;散乱地贴着面颊两侧。
雨水的湿气打在地面泛起了水雾,能见的视线越来越有限;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他们打着细骨的伞或是披着蓑衣从鸢洵身边经过;有侧目;有惊疑。
从城东一直找到城西;都没有她的影子,更加大力地将她的痴情练握紧,心里想着千万莫要有事。
白昼的天空已看不出原来的色泽,街尾巷末飘荡着无处可归的亡灵,它们见到鸢洵经过纷纷退避;叽叽喳喳地指着鸢洵的背影讨论着那个高居云端的司乐大人怎么会来到了凡间,成了这副狼狈的模样。
听见了孤魂野鬼的声音,鸢洵的脚步蓦然一顿,他低头看着脚下那一滩水,宛如镜子般照出他现在的模样,明明是个不染俗世的仙人,却比野鬼更加的落魄。
会变成这个样子,都是因为她吗?
鸢洵轻叹一声,若有所思地瞭望远方,在城门上方劈下一道惊雷,那雷霆闪光的一瞬,亮出犹如树杈一般向外延伸的光华,金色的光华由天边延伸过来,带着车马疾行的辘辘之声,在凡间便称之为雷声。
可鸢洵知道这不是简单的雷声,而是整个仙界至高无上的天君驾临,那雷霆闪亮的金色光华便是天君的座驾——风雷引。
这样巨大的狂风暴雨,天空雷霆纵横,便是那天君愤怒的咆哮。
果然还是被发现私自下凡,鸢洵的五指顷刻在身侧握紧,可在找到她,确认她还没有性命之忧前,他不能回去。
他每往前踏出一步,天雷便犹空劈下击在他身前一尺的地方,每劈打一下,土地就被击穿出一个深坑,焚烧一片焦土。
天君以风雷引阻扰他前行,大雾弥漫,道路被劈毁,他便绕开来继续走。
如此一来,终于将天君惹得更加恼怒,低垂的乌云里露出一块亮光,亮光里立着一个威仪的人物,他一身华光,俯身怒视着鸢洵:“司乐,回来。”
没有理会天君的恼怒,鸢洵抱起琴掀起拖地的衣摆,踏着积水默默前行。他垂下眼帘,做好了最差的打算。
风停了,雨暂歇,雷声却没有停止,天君终还是拿他无可奈何,大袖一挥,风雷引得令引发雷霆大作,电光一道接一道的当头落下。
第一道天雷击穿了鸢洵的仙气护体,第二道毫无阻碍地击中他摇摇欲坠的仙身,但凡仙人可以聚拢修为抵挡,但法力的穴门被朔隐封上了。
他闭上眼,没有仙力庇护再受一道天雷,便会灰飞烟灭。
然而,第三道天雷却始终没有劈下。
睁开犹如琥珀一般冰冷纯净的眸子,他凝望向天边,天君的声音一遍一遍响彻在苍穹之上:“司乐,还不愿坦诚面对自己吗,你的心乱了。”
天君撤回风雷引,回归天庭,临走前他威严的脸庞不容觉察地流露一丝悲悯,为了情爱,他的太子宁愿放弃仙界之主,堕入六道轮回,不得再位列仙班;司乐鸢洵的才能放在他那一辈里,也算是一等一的优秀,他有心将他扶持继任下一任天君之位,然而他竟然也为了一个女人,甘愿挫骨扬灰,灰飞烟灭。
这一刻,他不再是个人神敬畏的天君,而仅仅是作为一个慈父所流露出的悲痛。
心,乱,了。
才不是呢,是她救了他,他不过是想报答她而已。
天雷灼伤了他的手腕和脚,戾气割开了他的肌肤,雪白的衣裳沾染了点点血色,他挪开脚步往前走着,每走一步,拉动伤口吸进冰冷的寒气牵扯到五腹六脏,连呼吸都变得极为极难和疼痛。
他的长靴没入半米高的积水里,每踩一下,水滩里便会留下一个血红的脚印。
体力不支,跌倒了又从水坑里爬起来,满脸的泥浆,满身的尘土,蓬头垢面,谁会想到这是从前那个出尘不染冷漠高贵的司乐神官。
为了姑姑,竟能做到这个地步么?连天君的命令都敢违抗,若不是天君格外珍视鸢洵,大概他此刻早已经没命了吧。
修武倚在房檐上,斜撑着半身,银色长发宛如瀑布倾泻下来,任凭雨水淋湿。他冰冷地凝视着鸢洵走过,随即漠然一笑,自言自语道:哥哥,看来你又多了一个劲敌了。
罢了,戏也看够了,拿起剑,修武高高地站在房顶上,对鸢洵冷傲说道:“她在蒙府。”
******
这个男人问她是谁?
假如告诉他,她其实是个神仙,每日受凡间香火供奉,他大概不会相信。假如告诉他,她叫做素练,他跟她好像不熟,大概也没有兴趣知道她的名字。
于是这个问题难倒了素练。
“信哥哥。”欢快跳着进来的年轻女子,在看到男人的手握在别的女子脸上,眉毛一皱,顿时不高兴地嘟着嘴:“信哥哥,呃,这个女人是谁?你这是要打算纳妾么?”
纳妾?男人一挑眉毛,放开了素练坐下来:“有你就够我受的,我还不想短命。”
“那你带个女人回家,是要做什么?”年轻女子边说边气鼓鼓地凑到素练身前,突然睁大了双眼,“啊”的一声尖叫:“阿娘。这是阿娘。”
但是阿娘早在二十多年前就死了,眼下女子的年龄看上去分明跟自己差不多。她不可能是阿娘,年轻女子想了一下,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信哥哥,你难道也喜欢我阿娘,才把她带回来?”
男人被噎了一下,无奈地抚了抚额,就说有这个女人在身边迟早会短命的。
喜欢魏祢祯?那他可活不到现在,陛下大概早就拿刀把他砍了。他可还没有胆量跟皇帝抢女人,沉下嗓音道:“扶苏那家伙看到这张脸,大概会高兴吧。”
“扶苏哥哥那个笨蛋,现在还守在边塞吧。”年轻女子一把扯过黑衣男人,冲素练笑了笑说道:“抱歉啊,花信这个呆子把你吓到了吧,我叫瑛凰,我阿娘叫祢祯,你跟我娘长得实在太像了,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说重点。”花信宠溺地一敲瑛凰的脑袋,瞥了一眼素练,冷声说道:“你暂时住在我府里,我想让扶苏见你一面。”
哪个扶苏?秦始皇的大公子?那么这个叫瑛凰的女子,难道也是嬴政的女儿?
为什么非要让扶苏和她见一面,莫非祢祯与扶苏是有血缘关系的?
可以跟王子公主走得如此亲近的,这个男人绝对不简单,素练咬了一下唇,反问道:“你是谁?”
男人漠然一笑,声音里带着狂纵与豪迈:“江湖人称我为花信,真名的话,我是蒙恬。”
蒙恬,这个秦朝历史上最伟大的将星,他最大的功绩便是北筑长城而守藩篱,击退匈奴七百余里,他统领三十万大军,一生为秦出生入死。
他生于将门,南征北战,独步沙场,从未有过败绩,可以说是神话一般的风云人物。
素练愕然了好一会儿,好不容易接受了自己见到死了几千年的传奇人物这个事实。突然的有点儿好奇,祢祯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呢?与她相关的人物似乎一个比一个来得了得。
在回过神来的时候,瑛凰已经夺门而去。她挑了蒙府里最精良的战马,扬起长鞭,娇喝一声,火速往边塞而去,她要把扶苏哥哥带回来见一见这个长得和阿娘一模一样的女子。
素练抬手一指门外:“瑛凰她一个人去,不要紧么?”
花信看了她一眼,桀骜地抿起唇,沉声说道:“她自幼跟随我在边陲长大,就像是大漠里的儿女一样坚忍,可不是娇气得待字闺中的小姐。”
相处的气氛并不是很和谐,这位蒙大将军看起来不大好相处,但素练想了想,还是咬咬牙问了一个在她看来至关重要的问题:“祢祯,她究竟是怎么死的?”
所有的根源都指向了一个人,魏祢祯,可偏偏这个女主角已经挂掉了,陷入这样一个死胡同里,素练约莫有些明白所谓历劫题目里的续前缘是怎么回事。可又觉得像雾里看花,有哪个地方不对。
“我杀的。”很轻地宛如一个叹息,沉默了许久之后,直到窗外云雨渐散,花信才淡淡道:“这是我对扶苏的亏欠,那时候他还太小,又被陛下禁足,不允许他们母子相见,大概早就记不清祢祯的容貌了。瑛凰虽说年纪更小一些,但终归是一直陪着祢祯,直到她死去。”
“否则……”他棱角分明的俊容微侧,眼光不善地盯着素练,仿佛在盯着一只猎物:“否则,以你方才听去的机密,我可不会这样轻易饶过你的性命。”
假如没有这张脸,她大概没有这么好运吧。
前尘往事不可追,倘若花信杀了扶苏和瑛凰的娘,却没有得到他们的怨憎,那其中大概是有什么隐情。至于有什么隐情,横竖素练也管不上,她将言辞在胸臆间过滤了一遍,才道:“蒙将军,我不能住在你的府里,我的朋友见我久而不归,大概是要担心的。”顿了一下,她接着说道:“我保证在见到扶苏以前,我不会离开。你若是有什么事,可以来晓晴楼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