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柄-第4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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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不管丰收歉收,三七的租子‘一的税是固定的,但是多打些粮食就能多留下些不是?
看这样子,今年多收个三五石是没有问题的。黄河米品质优良、香糯可口,山南海北的商家趋之若鹜,行情一向坚挺。根本不怕卖不出个好价钱。
田里劳作的农夫和农妇心里盘算着,抛去口粮和去年地债要还以外,还能剩下个六七百斤的样子,应该可以给老二说房媳妇了。这小子都十八了,再不娶媳妇会让人笑话的。
想到这,夫妇两人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目光中满是喜悦。
男人呵呵笑着站起身,用脖子上地毛巾擦擦汗。女人赶紧把大白碗盛上水,端过去道:“他爹,喝点水歇歇吧。”
“不忙,再割一垄!”男人接过大白碗,仰头咕嘟咕嘟灌下去,凉开水从腮边顺着脖颈流到结实的胸膛上,在太阳下闪闪发亮。
将碗里的水一饮而尽,男人一边用手背擦嘴。一边将碗递还给女人,目光不经意地望向远方,整个人却一下子呆住了。
农妇想要收回碗,却发现男人根本不撒手,不由垂首道:“他爹,别闹了,这儿人太多。”说着鼓足勇气抬头蚊鸣道:“等到日落西山头,让你亲个够…”却见自己男人面上汗珠滚滚,喉头剧烈的抖动,双眼直勾勾地望向远方。显然不是动了情,而是惊到了。
“咋了他爹?”顺着男人的目光,农妇远远望去,只见着天边出现了滚滚烟尘…
“那是啥,他爹?”女人诧异道:“沙尘暴吗?”
“骑兵,大队的骑兵!”男人还没说话,曾经在边境服役的老公公先开了口:“是冲着咱们这边来的!”
齐国有明文:军队不得田间纵马踏青苗,违令者斩!
大河两岸。稻谷飘香。丰收不止是河北的事,河南也一样遍地金黄。
秋日高挂。万里无云,只有一望无际的麦田。
麦田中同样有数不清的劳力在收割,但气氛却无比压抑。弯腰劳作地汉子穿着破破烂烂、还面有菜色,许多人甚至鼻青脸肿、伤痕累累。有一小撮甚至还还带着脚镣。||
在田间地头,是一队队巡逻的士兵,他们十人一队,分成数个小队,拿着箍铁的大棒、牵着大狼狗,在一片片麦田中巡梭巡逻着,一旦发现有偷懒的,马上便会大棒伺候,或者放狗咬人,根本不在乎那些劳工…或者说是奴隶的死活。
还有些个固定警戒的哨兵,每隔百丈便有一个哨位,带着大狼狗,将这片方圆三千亩的农田,围了个插翅难飞。
虽然戒备森严,但气氛并不紧张,兵士们大声说笑着,开些有关于配合的玩笑,甚至还有人一边巡逻一边喝酒,吊儿郎当的样子极是惬意。
只有遇到一个面容愁苦的老军,兵士们才稍稍收敛些,因为那是监守此地地最高长官,大齐大名府驻防军第二镇第三标第九协第五营第二队长官,刘把总是也。
刘把总四十多岁,参军前名唤刘山葯,曾经参加过二十年前那场对秦作战,虽然只是去秦国兜了一圈,没敛么功勋,但毕竟有了资历。凭着这点资历,便在战后被提拔为代把总,管着大名府夏津县乌山村的三千亩军屯田地,以及耕种这三千亩土地的六百驻防兵。
但刘山葯并不知足,他总觉着自己是有大功的,应该最起码当个守备,才对得起自己的功勋。但二十年来苦熬苦等,除了把把总前面的代字去掉了,竟没有再进一步…
刘山葯这个不平啊,多少年来,只要解押粮草去大名府,他都要去找游击大人鸣冤,希望能为自己解决守备名额问题。
不过在上官眼里,他这样的把总不过是个农场场长罢了。而守备可是要练兵领兵,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的,自然不会答应。起初还好言相劝,但后来不耐烦了,干脆不让他进门。
把刘山葯愤懑地啊,简直就不想活了。长官整天长吁短叹、愁眉苦脸,手下人自然难受,只好为他出谋划策道:“大人,您看是不是您送点礼?”
“送了呀?”刘山葯一脸无辜道:“俺每次都送地。”
“您不能送那个!”手下不屑道:“就拿上次说吧,您送的那是什么呀?”
“十尾八斤重地河鲤、八只五斤重的兔子‘斤干香菇、六斤鲜黄芪,”说这话时,他沟壑纵横的老脸上写满了心痛:“哦,还有一只活猴子,这些东西都够娶两房媳妇了!”毕竟是管着三千亩地的大地主,还是很有些干货的。
“哎,在咱们庄户人家看来,您那些自然是宝贝。”手下哂笑道:“可人家城里的大官人,怎么会把这些东西放在眼里呢?”说着捻下手指头道:“您得来点真格的!”
“什么真格的?”刘山葯酱紫色的面孔上满是不解。
“我说大人呀,您这四十年都活到哪里去了?”
听他嘲讽还上瘾了,刘山葯老脸一板道:“***,再胡说八道,就去把那一千斤粪给推了。”
吓得手下连连告饶,不敢再卖关子:“那得看上官喜好什么,若是爱财,就孝敬真金白银;若是自视清高,便送些古玩字画;若是好色吗,”说着便尖声淫笑道:“就去河北买些上等瘦马送过去,您觉着小的这注意怎么样?”
啪的一声,回答他的却是个响亮的大嘴巴子,只听他愤愤的骂道:“日,守备是俺应得的,凭什么给他们送礼?”
“您不是送鲤鱼兔子了吗?”属下莫名其妙的捂着腮,小声嘟囔道。
“那不一样,上门总不能空着手吧,俺那是捎点土特产,算不得送礼。”刘山葯大摇其头道:“守备是俺应得的,坚决不送礼。”
自打自讨那小子没趣后,再没人愿意给刘把总支招。刘山葯也不在意,他执着的坚持着上访,坚信早晚会得到公正待遇的。为了明志,他甚至改名叫刘守备,也可能是绝望之余,想先过过嘴瘾的缘故…
前日去大名府接收这帮奴隶时,刘守备把总又一次上访,又一次灰头土脸的回来,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但手下已经习惯了,知道最多过个七八天,把总大人自然会从阴影中解脱出来,直到下一次上访,所以压根没人搭理他。
心情郁郁的刘守备把总,低头背着手在田间漫步,刚要长吁短叹几句,从他面前经过的一个劳工突然摔倒在地,把刘把总也绊了个狗吃屎,疼得他一时爬不起来。“混账东西!”随从劈头盖脸的给了那劳工一顿皮鞭,斥骂道:“没长眼啊?”
那老公双手抱头,在地上打滚躲闪,狭长的双目满是屈辱与痛苦。…
第五五一章 悲惨世界
破皮入肉的鞭子雨点般的落下,一边打,兵丁还一边骂道:“你这秦兽,活腻歪了是不是,竟然胆敢暗算我们大人,想图谋不轨吗?”尖锐的骂声伴着人的皮鞭声,传出老远去。
地上那人用胳膊护着头,在地上翻滚,并不做任何辩解,只是痛苦的呻吟。
看到这人被殴打,周围做工的人群明显騒动起来,警卫们赶紧抽出腰刀,大声呵斥着激愤的劳工,气氛一时紧张极了。
兵丁将大人扶起来,地头土壤松软,好在刘守备并没有受伤,只是衣服上沾满泥土,显得有些狼狈。
见周围的气氛不太对劲,刘守备生怕耽误了秋收,一边拍打着身上的泥土,一边意兴阑珊道:“算了吧,打坏了倒便宜他。”说着还叹气道:“唉,真他妈倒霉,走个道都能让人绊倒。”
说着句话时,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将发生天翻地覆,载入史册的时刻就要到了!
“便宜你这秦兽了。”听把总大人如是说,兵丁狠狠抽两鞭子,这才停了手。因为秦齐乃是世仇,在齐国人的眼里,孔武有力的西秦人变成了粗鲁不文、蛮横无理的代名词。见那人仍然在地上抽搐,兵丁又扬起鞭子喝骂道:“还不死去干活?还没吃够皮鞭炒肉?”
地上那人闻言双手撑地,用尽全身力气想要爬起来。无奈养尊处优惯了的身体实在缺乏锻炼,竟然怎么起都起不来。
见鞭子又要落下,劳工中站出个干瘪瘦弱的老者,双膝跪倒道:“饶了他吧,他身子骨弱。定是吃不消了!”
边上一个青年目光闪烁一阵。却终是忍住没有说话。
“身子骨弱?”这话引起了刘守备地注意,他弯腰攥住那人的一双手腕,一用力便把他半跪着提起来,翻过掌心,眯眼查看起来。只见这是一双又细又长,且很柔软的手,虽然现在脏兮兮的,且裂了好些血口子。但刘守备仍然可以确定,这人绝不是行伍出身,也没下过什么力气,至少来这之前是这样的。
“你是干什么地?”刘守备沉声问道。
那人仍不回答,倒是边上那个干瘦老者连声道:“他是账房,专门给军需算账地。”
“你没长嘴吗?”刘守备恶狠狠道:“让他自己说!”那人却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见大人受到轻蔑,一个跟班上前一揪那人的头发、往后一扯,把他脸面孔展示给大人看…虽然同样脏了吧唧,但也能看出这张脸保养得益、面相也周正的很。
只见那人薄薄的嘴唇紧抿着,一副不屈的样子;但紧闭着眼角却还挂着泪花。却又显得十分软弱。
“我问你话呢…”刘守备一字一句道。^^“账房…”嘴唇翕动几下,那人终于开口道,嘶哑干涩,似有满腔的愤懑不甘。
“那自然会识文断字了?”刘守备沉声问道。
“不错。”这人说话相当的言简意赅。
上下打量这人一番,刘守备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又陷入了沉默。
“问你话呢…”边上人不耐烦道。
“武兆…”终于吐出两个字道。
“扶他起来吧。”刘守备轻声道,对于能写会算的读书人,他始终保持着敬意。
边上跟班便架住那武兆地腋窝,将他像提小鸡一般拎了起来了。
“武兆啊,”刘守备把蒲扇般的大手往武兆脸上伸去,武兆被身边人牢牢按住。一点都动弹不得。刘守备把粘在他脸上的枯草摘下,又在他的腮上轻拍几下,仿佛在拍自己圆滚滚的肚皮一般,难得和气道:“跟我走吧,留在这也干不了多少活。”
“做甚?”武兆警惕的望向那张酱紫色的大脸,小声问道。“做你的老本行,算账。”刘守备让人放开武兆,脸上的皱纹扯动一下。算是笑笑道:“算你走运。原先的账房先生得急病死了,莫非你不想去?”
那武兆明显神色一松。心道:还是知识改变命运啊,多读些书总是有好处地。点点头道:“好吧。”
便在一众齐兵怪异的目光中,一瘸一拐的跟着刘守备走了。
两人一走,周遭的兵士便凑到一起,嘻嘻哈哈的笑道:“又一个…”
“赌一把?”一个什长模样的家伙笑道,说着便从怀里摸出一挂钱道:“我出二十文,赌今天晚上。”
“不会的,怎么也得养养。”有人反对道:“我赌明天。”也拿出一挂钱拍在那什长的另一支手里。
其他人也纷纷拿出钱,有人跟今晚、有人赌明天,把那什长的两手堆得满满的,一时间好不热闹。
见所有人都下注,那什长叫一声买定离手、概不反悔,便将两堆钱分别装在布袋里,拍拍手道:“老规矩,今天晚上去见证一番。”
“同去同去!”兵士们怪声怪气道。
笑过一阵,他们才发现那些秦兽们都半直着身子在侧耳倾听,竟都停下了手中地活。
方才还谈笑风生的齐兵顿时拉下了脸,举着大棒乱打一气道:“一群懒种。都干活去!今天完不成定量,谁都没得饭吃!”“你们这群秦兽打仗不行,干活也稀松,还不如死了算了,别浪费我们大齐地粮食!”
是的。这群被监视劳作的奴隶。都是兵败被俘的秦**人。因为各地驻防军被抽调一半参加对秦作战,又在一系列战事中死伤惨重,许多屯田驻防兵便被升格为州府驻防兵,终于脱离了土地…
这样屯田兵就少了,上峰不得不给继续种地的人加码,把临近地两个农场一并拨给了乌山村。
刘守备当时想,三千亩有六百人,九千亩就得一千八百人。怎么也得给我个守备当当了吧?便向上峰反应,现有地人手根本完不成秋收任务。
谁成想游击大人说道:你这只是代管,等冬里把兵征齐了,自然不用你如此辛苦。一句话便浇灭了他满心地希望,你说他怎能不郁闷?
又气又急的刘守备怒极反笑道:“总不能让我那点人去收九千亩庄稼吧?非烂在地里大半不成。”
但领导毕竟技高一筹,哈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