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嫁-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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扭头看去,见陆程禹仰靠在沙发背上,双眼阖着,呼吸均匀,已然睡着了。涂苒偎在他暖暖的臂弯间,端详他的侧脸,越看越不想移开眼,一时心摇情至,凑上去就在他嘴边轻啜了一下。
这般情形似乎只出现在十七八岁时偷偷摸摸的幻想里,等她想完了梦醒了懊恼了,真实面对的仍是他疏离冷峻的眉眼。
艰难的抉择(一)
隔天是礼拜天,涂苒睡到日上三竿起床,又帮着往冰箱里添置了些蔬菜瓜果才独自回了娘家。陆程禹当晚值班,果然遵守了诺言没送她回去。陆程禹是否具备一言九鼎说到做到的大侠风范,对此,涂苒尚未有十足把握,但至少可以肯定,他一定是恪守了“做不到就不要应承”的行为准则。
晚上,涂苒陪李图去见了个客户,敲定了小公司的第一桩生意,单子不大,又颇经了些周折,谈不上开门红,好在李图为人并非眼高手低好高骛远,常搁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大钱小钱都是钱,刚开张,不赚钱的生意我也会接,积累经验积累人脉积少成多。”
酒桌上的规矩,台面上不谈生意,喝好了生意也就差不多了。客户那边派来交涉却是位中年女人,不喜饮酒,带着男下属。先前就有消息透露,这位女上司日常闲暇好玩基金收藏名牌包,是以连日来涂苒不得不做足功课,基金理财和名牌包信息一样不落,跟读书的时候临考政治历史差不多。会面前,李图给人送了个大几千块的Gucci投石问路,人看不上没反应,后来又托人从欧洲带了个香奈儿Jumbo,据传这牌子的包在不久之后会涨价百分之四十,早引得欧洲那边一阵疯抢,那客人收到后较为满意。
而后见面,相谈甚欢。席间那男的不免对着涂苒劝酒,都被李图一一拦下,李图直言:“这位要升级做妈了,实在不能喝,您想喝什么,红酒白酒土酒洋酒我都能奉陪,来来来,宁伤自己的胃,不伤兄弟的情,喝出血都行。”
女客户笑:“原来是夫妻店。”
李图含蓄道:“不是,我倒是很想来着。”对方了然的看向他,也不知误会到哪儿去了,又见他对涂苒极为照顾,等喝得差不多了,女客户指着他对涂苒道:“小李不错,会疼人,重事业,现在这样的好男人不多了。”
李图当晚喝了不少,事后跟涂苒罗嗦:“今天不错,才看了几天书了解了一下行情就能和人侃侃而谈,看样子没少做准备。不过碰上这种人,还得给她打点温情牌,她一感动一感叹能从指缝里漏一点出来,这事就成了,要是以后碰上个能喝的老男人,我就另带人去了,”他醉眼微蒙的看着涂苒,“长得漂亮,带出去好办事,但是也麻烦。”
涂苒笑笑,边看手机边说:“你要是砸个爱马仕铂金包过去,还用得着费这劲?”
李图就向她打听那包得多少大洋,涂苒一说,他不由笑:“把我卖了吧,”侧头瞧见涂苒手里一直握着电话,并不收进包里,就问:“怎么,在和老公聊短信啦?”
手机上来电短信全无,涂苒却仍是“嗯”了一声,李图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将她送到小区门口,两人告别。
涂苒一进门就跑去翻座机的来电显示,按了一圈,仍是没有。她坐在电话跟前发了一会儿呆,想想觉得也没什么,之前多少天都是这么过来的,早就习以为常,上午才分开,哪有这么快呢?再想想,心里还是有点儿不舒坦,尽管这种不舒坦看起来并非多么合理。
在那个晚上之前,她还算淡定。在那个晚上之后,她比以往更期待能听到他的声音,想从中汲取一直以来不断想念的关怀之意。
也许,这并非是个好的转变。
等到星期三,她发了个短信过去,很长时间没回音,傍晚,陆程禹给她来了个电话,说是要过来一起吃饭。涂苒想也没想就告诉他,晚上约了朋友,所以没空奉陪。他也就没过来。一时半会的,涂苒忽然很想烧钱,于是花了四十块打出租过江找周小全,吃了周小全做的鸡蛋炒饭,喝了点酸不拉几的番茄酱汤,再花了四十块打车回娘家,她终于觉得舒坦了点。
在周小全那边,她顺便探望了苏沫。苏沫看上去还好,比以往要好些,独自带孩子,做饭,上班的时候仍将孩子搁在婆家。涂苒犹豫了半天,把周末巧遇佟瑞安的事又咽了回去,却又忍不住在周小全跟前尽数倒出。周小全相当诧异,直说:“我还以为佟瑞安回心转意了,他这两个星期每天都回家,虽然有点晚,但是每天都回的。一边安抚这边,一边去小三家见家长,他这是打的什么算盘呢?”
“留后路?”涂苒想了想,“如果是这样,更应该让苏沫知道了,我再想想……这事真不好插手,要是万一,他俩以后又好了,我说了算什么呢?”她思来想去,给雷远打了个电话,心想若是苏沫真有离婚的意向,多半不会和这位律师断了联系。雷远却说:你那个同学最后一次来我这儿是十多天以前的事了。
雷远没多说,他心里觉得那个女人十之八九是妥协了,她看起来就像是容易动摇的人。上次见面,由他的一番话就可以激起她为自己争取最大利益的斗志,那么,别人的言行也能轻易使她改变先前的决定。他们原本约定了上个星期五再聊,她失约了,连个电话通知也没有。他当然也没有打电话过去询问,不带这样好管闲事的,他那天得以早早的下班,可是内心深处竟有零星的失落,这种情绪不甚明显,只有那么丁点,就像以前玩过的养成游戏,电脑里的傀儡忽然偏离了设定方向,她的结局,不是他曾经设想的结局。
有些女人像面团,你给她和点水进去,她就成了稀泥,如果把“面团”搁在太阳底下烤巴烤巴烘干了,她又可以像块板砖一样强硬。有那么些时候,他真希望苏沫能够变成一块板砖,板砖虽普通,至少可以拍人脑袋。但是稀泥就是稀泥,永远成不了板砖。
接下来的一个周五傍晚,很难得,雷远再次无所事事,提早下班了。他一无相亲二无饭局三无同事间的联谊活动,颇觉无聊,就给几个伙计一一去了电话,想邀人出来喝酒,谁知对方要么当值要么临时出差,全都爽快的回绝了他。雷远一面对着话筒骂人一面感谢老天的纵容,寂寞难耐,正好泡妞。于是出发,先找个好地儿解决完饭,再找个破地儿随便逛一逛,入夜,才去酒吧。
天将黑不黑,下着雨。他把车拐进沿江大道,那儿路宽,车少,饭馆多。时间还早,他开得慢,左手边的步行街里出来两美女,胸大腰细腿也长,打扮很精致,就连手上的透明小伞也很精致,只可惜皮肤不够白亮。他探着脑袋继续往前开,红灯,停了。
城关的大钟隆隆敲了数下,他抬头去看那排租界遗迹,好像隔不久就会有人把它们粉刷一新,反正它们总是很精神很抖擞。大楼下面有个公车站,公汽们排队路过比车辆还少的候车人,有人上车有人没上,车走了又来,有人上车有人还是没上……
华灯初上的刹那,车站檐下,有张白亮的脸在他起步过去的时刻忽的闪了他的眼,那人五官很淡,短袖,长裙,皮肤白的像鬼。
一只单薄恍惚的女鬼。
他还是看清了她的容貌,苏沫。
雷远几乎把这条路开到了底,越往前走路越宽,就是没有合他心意的饭馆,也许是还没到吃饭的点,不饿。想了想,一打方向盘,他又把车转了回去。他开得比适才还慢,到了车站,仍是看见了苏沫。他满怀好奇心把车弯到路边停下,隔着马路,就想看看这“女鬼”究竟要干嘛。
苏沫站在那里,动也不动,盯着前方大约两尺来远的地面。那里除了雨水,落下的雨水和溅起的雨水,什么也没有。车子仍是一辆辆的过去,雨越下越大,窄窄的站檐终究难以遮风挡雨,可是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雷远忍不住按响喇叭,无人理会,他摇下车窗对她喊:“这么大的雨,你在那儿干嘛呢?”雨水淹没了他的努力。他摇一摇头,将车慢慢拐了过去,靠着站台,他透过摇下的玻璃窗看着她:“喂,喊你呢,没听见?”这一声中气十足,生生将她拉回现实世界。
苏沫俯身,用手放在眼前挡雨,这才看清了车里的人,脸上一股子惊惶未退的神情里添了抹迷惑。后面的公汽开过来,要停,雷远忙冲她招手:“上车上车。”
苏沫犹豫了一下,拉开车门坐进去。
等车开到路上,雷远才问:“去哪儿,我送你过去?”
苏沫连连摇头,她一身湿漉漉的,虽狼狈,仍比前几次见面时好了很多,直发披肩,淡妆,穿着有点儿过时,但是看起来很清秀。脸上是眉间若蹙的清秀,肩头是消瘦骨感的清秀,举手投足间是不知所措的清秀,身材是单薄摇曳的清秀,总之很有个人风格。
雷远见她推拒,就说:“赶快吱一声,我晚上还有活动,别想来想去耽误我时间。”
苏沫低头想了想,慢慢说:“我是打算去婆家接回孩子的,但是又想把孩子扔他们家不管了。”她说着,两只手绞在一处相互捏握,竟是瑟瑟发抖起来。
“冷啊?”雷远反手将搭在椅背上的西服捞过来,扔她身上,“冷就穿着……你们那事还没折腾明白?多大点事啊?拖这么久都可以二婚了。”
苏沫见他神情嘲弄,抿抿嘴,没做声。
雷远倒是爽快的笑道:“我说话直,你别介意,有些事儿你真得看淡点,是合是散,你都得看淡点,再怎么日子都得过下去,花精力这么纠结着跟自己过不去不划算。”
苏沫点头:“你们说的我都明白,但是一旦实施起来……我……每次我要放弃,他又让我觉得有希望,每次有点希望了,又会被他狠狠打击。他这些天一直回家,但是到家了又对我爱理不理,好像我是横在他跟前的一堵墙,他就想着怎么绕开我。”
小番外一则
屋外,大雪纷飞。
隔着覆满水汽的玻璃窗,路旁匆忙赶路的行人身影,隐约可见。
酒吧入口处的风铃叮叮当当的响了数声,一名年轻男人推门而入。来人身量很高,浓眉利目,神色冷峻。他举目向四下里看了看,视线停在了某一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他抬起手,朝着坐在角落里的两人打了个招呼,随即走了过去。
“怎么着,你俩还没散伙?”陆程禹说着在两人对面坐下。
雷远笑骂,“这说的是人话么?”他一扬手,扔了张大红帖子在桌上。
陆程禹瞥了一眼那上面的名字,有点讶异的挑挑眉,“修成正果了哈,”他拉开一罐啤酒,和坐在雷远身边的女子略微碰了碰杯,“关颖,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关颖笑着抿了口酒。她半个月前才回国,这几年,和雷远分分合合,藕段丝连,来来回回折腾了无数次,突然决定结婚,也难免别人会觉得惊讶。
雷远极为不爽瞪了陆程禹一眼,拿下关颖的酒杯,“少喝点,对孩子不好。”
陆程禹恍然大悟,“有了啊?”
关颖横了雷远一眼,对陆程禹说,“他做梦。”
雷远辩解,“为了下一代的健康,我们要提前戒酒戒烟对吧?”
关颖不想听他瞎掰,伸手戳了戳他的嘴,“现在随你怎么乱说,等会儿小姜过来,你可别管不住自己这张嘴,哪壶不开提哪壶。”
雷远嬉皮笑脸的凑过去,“你让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不该说的绝对不说。”
陆程禹受不了某人一脸的白痴样,对关颖说,“这孩子不好带,你以后可得辛苦了。”
关颖一把推开雷远,“没点心理准备,我敢往火坑里跳吗?”
雷远冲陆程禹连连摆手,“行了,请帖也拿了,你丫可以滚了,别忘了包个大红包给爷送过去。”
陆程禹说,“忙什么,等姜允诺来了我再走。”
雷远笑道,“怎么着,还对人家姐姐念念不忘?孩子都有了,别想那些花花心思。”
陆程禹看了他一会儿,不由失笑,“脑残吧你。”风铃杂乱的响过一阵,从门外进来几个人。陆程禹向那一行人看了几眼,转而又对雷远说,“你他妈别乱说话。”
雷远看着那些人,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红包厚一点,我就少说一句。”
关颖不解,“什么啊?”
雷远笑着说,“陆程禹他们家孩子他妈来了。”
关颖觉得这称呼极其绕口,不及细想,一位身材火辣的女郎踩着七寸细高跟鞋“噔,噔,噔”的已经走到桌前。女郎扬手就给了陆程禹的脑门上一个栗子,压低声音说,“你还在这儿玩,孩子在家没人管。”
陆程禹气结,却也不好表现出来,只得把她拽到一边,“朋友在这儿呢,多少给点面子。”
女郎这才发现坐在旁边津津有味看戏的关颖和雷远,于是对他们笑了笑,附在陆程禹耳边说,“下次注意,下次注意。今天星期二,一三五归我,二四六归你,你忘了?陆阿姨打麻将去了,你爸一个人在家都快忙疯了。”
陆程禹瞪了她一眼,“那你还出来?”
女郎满不在乎的嚼着口香糖,“凭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