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里青-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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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仍旧低着头,手指头却捏白了。过了一会,才点点头。
妈妈抱着他,摇了摇说,“归生啊,爸爸是三个人的爸爸,他的心是一个大蛋糕,你一块,哥哥一块,姐姐一块,哥哥喜欢你,把他的蛋糕给了你,你却拿蛋糕砸他喜欢的车模,浪费了他的心意,也破坏他喜欢的东西,你说,你这么做对不对?”
他抬起头,跟妈妈说,“嗯,我不明白。”
禾里青觉得跟四岁孩子说这种事的自己,傻透了,揉乱了归生的头发,笑着说,“傻归生,哥哥和同学去春游啦,过七天就回来。”
他眼睛亮了,往上挺起腰板问妈妈,“真的吗?他七天就回来了吗?他不是讨厌我就不回家的吗?”里边小棉衣都撑开了,露出圆滚滚的肚皮。
妈妈低着头,把他衣服掖好,问他,“回来之后,你要做什么?”
归生弯下嘴角蔫了,低声说,“跟哥哥道歉。以后听话。”禾里青鼓励地冲他笑笑点头,用食指点了点他的肚皮,说,“胖归生,去刷牙。”
归生以为妈妈要挠他痒痒,脸上的泪痕要未擦净,就哈哈笑翻了个身,滚下床就跑了出去。
林同彰在城里呆了一个多月,大多是周末回山腰,吃了晚饭便走,林禾不敢多问,归生倒天真地问过方牙,“爸爸这么忙,是不是最近很多病人?”他以为天底下的工作都是像妈妈一样,给人看病。方牙支吾了一下,说,“也许吧。”便不再答话。
方牙在开学时就被林同彰安排进了城里的实验初中,以前林禾他们母校,离现在的高中也近,三个孩子都有了照应。而禾里青不赞成归生这个年纪就去幼儿园,于是往常就只剩他一人在园子里,少了玩伴,也难怪他受不了哥哥的冷落。
这天是工作日,林同彰却少见地在下午四点回了山腰,当时禾里青坐在阳台里养神,她自从两次受伤后,大腿伤了筋骨,医生嘱咐正常生活没有问题,但避忌长时间站立或下蹲,不能劳累,不能剧烈运动。禾里青自己也是医生,养伤时心里早已有数,医生诊断也只是印证,和告知林同彰。当时林同彰的脸色复杂,是一种太过愧疚无颜面对的窘迫。
林兴安的案子被人推动,花了不足四月的时间便宣判,而他在整个过程中又太受煎熬,深知上诉也不会改变现状,所以后来他也死了心。年初到现在,才过了五个多月,在北方这座城市里,天气还是偏寒,禾里青在阳台里晒得舒坦,等她偏头过来看到林同彰时,已经不知他在客厅站多久。
她稍微诧异了下,就转过头来,像是怕什么。
林同彰慢慢走进阳台,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住。
过了一会,沉声说:“我们都害怕跟对方安静坐下来,你是怕我向你要答案,我是怕你给一个我不愿听的结果,似乎这个拖一天过一天维护现状是最好不过。”
她沉默地把杂志挡在脸上,拉了一下身上的毛毯。
“老岳他老婆,记得吗?出车祸成植物人那个,昨天去世了。”禾里青动弹了一下,还是沉默。
“他们俩算什么呢?老岳一米八几的壮汉,哭成那德行。我都替他寒碜。”
“我在想啊,也许我们真的不适合,这些年我跟你说,一直爱着你,可又不甘寂寞,一个伴接着一个伴地换,不去挽留你,又抓着你不放,白白浪费了这十几年。我以年轻不懂爱你为由,做了那么多不可原谅的事情,你以家族旧怨为由,消极地放弃我放弃儿女。或许这份爱不纯粹,你爱过我,是因为我出现的时机和位置,我爱你,却又没深到独守自律。”
“是不是在这世界上,有另外一个真正的老林是适合你的,他爱你,又体贴你,没有林家旧事,没有二十岁林同彰的任性,生气也不会拿出轨冷漠来伤害你作为报复,当然也不会悔恨得守着孩子守着房子等你回来等了十几年。”
“你不说话,他也懂你,不会误会你更不会让你十几年在外漂荡。你们有一个其乐融融的家,离家一日也会牵挂家里今天没有自己会怎样,家里一花一草,一桌一椅,任何摆设都惦记对方的喜好,商量要不要换套陶瓷碗筷,花房里那盘花木出现问题了,孩子最近状态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然后一晃一辈子躺在阳台等死,死前还牵着对方的手,怕落下对方一步。”
“假如,我们再这么拖下去,是不是你就错过了寻找那个真正爱人的机会,我一想到这种可能性,真的。”他笑了一下,“觉得真是,畅快,你不幸福也要在我身边。我多自私啊。”他一动不动,站在那里说,彼此都看不到对方的脸,流了满脸泪。
“你好好考虑一下,如果真有心重新一起生活,我们再谈谈,如果我这些话只是更坚定你离开的决心,你就走吧。归生,归生我会好好照顾,他快五岁了,我都没好好照顾过他,我还是希望你把他留下来。”沙哑着声音说完,脚步不知道向前迈还是回头转,前后抬了几下脚,才转身走开,一步一步地,踩在谁的心里。
第52章 结果
林羌回家时,早已经忘了和归生在冷战,一进门归生就跑过来,开心得脸庞笑成一朵花,大声又忐忑地喊:“哥哥!”
林羌玩了几天,已经很累了,无精打采地应了声,松开手,大背包就滑下来落在门厅地板上,他半张开眼睛随便换了拖鞋,换下来的鞋横七竖八的也不管,就往客厅沙发上靠。
归生追在他后面,喊哥哥,林羌嗯嗯嗯,快要睡着。归生瘪了嘴巴,回头看了眼,就跑到门厅把鞋好好摆到鞋柜里,关好柜子后,拽起背包,一步一步拖到沙发前,林羌半张着嘴巴,一幅睡着了的傻相。
归生低头看看哥哥,伸手去掰开眼皮,觉得哥哥在骗他,又掐了几下哥哥鼻子,他也没反应,只好双手又拖着书包,往楼上走。
之前禾里青打电话给林同彰,约他今天回山腰,有事情要谈。
当时恰好林同彰在老太太身边,老太太已经从大院搬出来,暂时跟小儿子住在一块。
她看林同彰脸色苍白,只答应了几声就挂了电话,随口问了句,什么事。
林同彰过去给老太太按着肩膀,眼神飘忽不定,低声说,“应是晚囡,要跟我谈离婚的事情。”
老太太眼神也发愣,过了会儿眼底鼻尖红了,喃喃念叨,“这都是什么事,两家都没个好结果。这斗了一辈子,你爸把自己赔进去,禾家也只剩她这个,她是如愿以偿了,所以要抛下你们不管了吗?”
这段时间林同彰已经开解很多次,但还是经不住老太太诸多感伤,矮下腰搂着她肩膀说,“是我欠她的,还了也好。”
他看老太太没听进去,只好转移了下话题,问,“你要不要去见见归生?”
老太太惊得一抖,才想起这般事情,林兴安的波折扰了林家人近半年的安稳,她快把这件事忘了。
抬头细声说话,又因为紧张,声音显得尖锐,“你验过了吗,是你的孩子吗?她是骗你的呢。”
林同彰吁了口气,勉强笑笑说,“你好好跟他接触,就知道他多像林羌了,顽劣的个性日渐显了出来,只是可能因为跟人接触少,有时候很在意身边人的感受,敏感脆弱了些,爱笑又爱哭。”
老太太想起了那双露在桌面上的饱满额头,漆黑的刘海下大眼睛委屈得像下弯的月牙,明明很难过,又不敢吵闹,小指头在桌子下划来划去。
“我真的可以去看他”老太太抖着声音问。
林绪彰有个女儿,但生养都在国外,跟爷爷奶奶不亲,林默倒是生了儿子,在传统的老太太心里,是外姓孩子,倒不如姓林的亲近。
林敏彰根本没有生养孩子,早年甚至被父母念叨斥骂过,这几年也接受了。只有林同彰这边人丁旺些,孩子颇是受宠。
林同彰在老太太耳边点点头,发尾擦到她灰白的耳鬓,心酸得很。
等他们到时,正好看到小归生拖着背包往楼上走,他站在高处愣愣看着下边的爸爸和奶奶,害怕得松了手,背包就滚下几级楼梯,里边的单反相机砸到木板楼梯,声音很沉闷。
林同彰走上几步,把背包提起来放在一旁,然后拉过归生,摸着他脑勺,柔声说,“归生,叫人啊。”
归生抱着爸爸腿,张开口要喊,支吾了一下,躲到爸爸后边,才小声喊了奶奶好。
老太太一直站在楼梯下,脸上紧张欣慰,表情复杂得很,听他叫了人,连连点头,也回了句,归生好,归生,过来奶奶这边好不好?
林同彰蹲下来,在归生耳边说了句,“奶奶之前心情不好,不是不喜欢归生,因为爷爷遇到不好的事情,所以奶奶心情不好。现在她知道错了,来跟归生说对不起的。”
归生疑惑地看看爸爸,又看看跟以前不一样的奶奶,慢慢一步步走下楼梯,快走到地面,又回头看了眼爸爸,爸爸朝他点头,他才往前走到奶奶身边。
老太太低下身子,揉了揉他肩膀,又摸摸他的脸庞,激动地点头,直说,“归生长得好,归生长得真好。”说着,泪水就湿了眼眶。
归生犹豫了一下,抬起手擦了下她眼眶,然后像爸爸对他那样,抱着老太太,说,奶奶不哭。
林同彰进书房没多久,禾里青就来了,两人沉默了很长时间,长得林同彰以为可以这么下去一辈子时,禾里青开了口,“这十几年感情,如果放弃了,真的很可惜。那个寒冬晚上之前,我就是喜欢着你,整日和浚屏在一起,念叨的总是你的事情,你一个星期难得来一次,几件小事都值得我记很久,爷爷对我好,我喜欢你,这两件事情在当时填满了我还未成熟的心态,我都要忘了两家人之间的龃龉。”林同彰知道,他明明知道,这只是前缀,不是她要谈的结果,他还忍不住窃喜地想,她是不是要留下来。
她吸了下鼻子,低头搓着毛衣下摆,继续说,“那天晚上之后,我陷入疑惑很久,事情怎么发展成了这样子,但爷爷的样子我又不忍心追究,何况我的确是喜欢你的,于是就貌似顺理成章和你在一起。而有了林禾林羌之后,好像过去封印的记忆一下子解开了一般,我人生里,如果说,父母的角色之前是在雾霭里,空气压抑、影像不清的话,自己当了妈妈,雾霭一尽退了去,心里清醒了,喔,我爸爸当年是高瘦,时常牵手送我去陆伯伯家里的,我妈妈是矮小尖脸,笑起来时,两颊拱起,特别好看。”
林同彰仰头看着对面的字画,未发一语。
“之后,我在那个家里,慢慢介意了很多事情,却从来不说,越是心不在焉,你越是不满,彼此都幼稚不成熟,没有耐心解决问题,由此,在我们婚姻的路上,埋下了许许多多荆棘,把彼此和孩子伤得片体鳞伤。”
林同彰听到这里,指尖已经发抖。禾里青不觉,继续说,“到如今发生这么多事情,我不确定,我能安安静静地看淡所有事情,跟你好好在一起,我猜,你大概也不能。所以。”
她有种告别过去的决绝,抬眼看他时,眼底满是泪,“我们还是分开吧。”
第53章 叶子
房间里安静了很久,过了一会隐约听见楼下老摆钟当当当地响,禾里青呼了口气,说,“你知道的,我不太会说话,但应该已经把意思表达清楚。”说完,便等林同彰的回答,又在心里想,这个结果是不是我真想要的,分开以后我真的会比从前轻松快乐些么。
林同彰脑勺倚着靠背,看向天花板上的灯饰,等了那么久还是这样的结果,他疲惫地说,“你哪里是不会说话,你这一句一刻,都疼到骨子里了。”
“孩子,孩子怎么办?”他低下头,看同样疲惫憔悴地禾里青,问,“你就这么对林禾林羌就这么忍心?你十几年前任性抛下他们,好在他们心里还是记挂你,虽然这次回来,起初还会针对埋怨你,但这将近一年来,你还看不出来你在他们心里的分量?”
“这两个孩子在刚说话时,会下意识的喊妈妈,也不知道是不是天底下所有孩子的本能,但自从五岁多时知道,正常家庭里边是不止有爸爸这个角色的,他们就再也没问过,有一回学校在课上要说说每个人的妈妈,两个孩子站在课堂前就是不张口,私底下老师问他们为什么,他们说,”林同彰笑了下,眼里蓄满泪,“奶奶说,不能提起妈妈,爸爸会难过。”
“老师就继续问啊,问他们想不想妈妈,他们跟现在的归生一样,安安静静流着泪却不哭喊。还有写文章,写我的家,写妈妈每天做早餐叫他们起床上学,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事情,也不知道他们怎么编的。”
他又笑了声,泪水滑了下来,低头擦了把脸,然后直了腰,手肘放在书桌面,双手挡在额前,低声说,“你看看这座房子,在你离开后,你曾经喜爱的布艺摆设,药架整理,可有曾消失一件没有,而又增添了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