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为下堂妻-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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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就要扬声叫人,珠儿身后跟了个丫鬟进来,进门就见这幅模样,肚内暗笑,若自家姑娘想刻薄起来,却也能刺的人不上不下的,想来这位潘大奶奶也受了她几句暗刺,心内虽这样想,面上只当没看到。
笑着走上前,王兰芝本已坐下,见她过来,忙又站起和珠儿互相行礼,刘如蕴已经唤过小婉,手里托着茶包道:“这些茶却也够妹妹消暑的了。”王兰芝又起身谢过。
珠儿顺势唤过丫鬟,从丫鬟手里的托盘上端下一碗酸梅汤,先敬于王兰芝,次端给刘如蕴,笑道:“这天气真热,方才我命厨房做了几碗酸梅汤,潘奶奶和姐姐尝一尝。”
听了这话,王兰芝方才恢复正常的脸色又热辣辣起来,珠儿只当不知,笑眯眯的招呼,刘如蕴喝了一口,赞了一声,也没让王兰芝,王兰芝急急呷了一口,这酸梅汤本就酸甜,她却只尝出苦味,放下碗也就告辞了。
等刘如蕴她们把她送出去,重回到屋内,珠儿笑道:“姐姐,这潘奶奶却也煞好笑,这事,别说无影无形,就算真有,她一个做妹妹的,也轮不到她。”刘如蕴把头上插的一只碧玉簪取下来,一头乌溜溜的头发顿时披了下来,她歪到湘妃榻上,顺手把玩着一把湘妃竹做的折扇,乜珠儿一眼:“关心则乱,这王姑娘看来也是怕自己哥哥被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迷了,这才寻上门来,也怪不得她。”
珠儿点头:“也是,我看潘奶奶素日为人,不是这样着三不着两的。”说完这句,坐近刘如蕴些:“姐姐,外面有些什么样的流言,也该派人去打听打听,到时再有这样的事情也好应对。”
刘如蕴打个哈欠,闭着眼说:“有什么好打听的,那些闲话,传几日就散了,何苦劳神,关心一下今晚什么菜倒是正经。”珠儿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却又觉得不妥,对刘如蕴道:“姐姐,晚饭时候的菜,都是姐姐素日爱吃的,虽说咱们身正不怕影斜,却也有众口烁金之说。”
听到这句,刘如蕴坐起身来,众口烁金?想起今日观保来时所说的话,她不由深深叹气,珠儿听到她的叹息,伸出手去拍了拍她,也没说话,半日才听到刘如蕴挤出一句:“也罢,就打听下吧,只是有些什么效,只怕。”
就再没说下去,珠儿心里叹气,本想着南京没多少人知道,这才到了南京好过清净日子,谁知偏又遇上这些事情,自家姑娘,难道真不能求仁得仁吗?
世上的人都是爱听流言的,书坊人来人往的地方,流言自然也传的最快,珠儿都没让人着意打听,就明白王兰芝为何来了?
那日潘家宴会上,刘如蕴在花园偶遇王二爷,当时可不是只有他们两人在场,桑妈妈和小厮除外,还有个在修剪残花的花匠掩在短墙后听了几句。听到别的话也罢了,偏生还听到的是刘如蕴走后,王二爷对刘如蕴的赞叹,这王二爷虽说秦楼楚馆也踏足过,却没有一个能入的了他的眼,赞声好字的,花匠听了这句,觉得稀奇无比,对了同伴时候,就把这话学说了,同伴们原先还不信,谁知紧跟着,就有王二爷派人上门送礼。
同伴们见王二爷派人送礼,自然就在猜测,是不是要有王二奶奶了?这各家的下人都彼此认得,在一起时,自然就要说些新鲜话,不过几日,就连那主人们也知道了。
有那和王二爷走的近的,见面之时,借了酒盖了脸,自然旁敲侧击也要问两句,王二爷性子洒脱,觉得清者自清,既没承认也不否认。不过一笑而已,这看在旁人眼里,就坐实了这件事情。
这样的事情,男子听说了,不免要回去学说给自家妻子,这女娘们,不爱嚼舌头的,十个里面连半个都找不到,彼此应酬之时,也要讲一讲这些事的,再一细想,王二爷年纪不小,却没娶妻,刘如蕴青春年华,恰逢丧偶,一个连订两房妻子都暴死婚前,另一个丧了丈夫。原来还是一个南京,一个松江的,谁知刘如蕴竟到了南京,刘家和王家也有曲里拐弯的亲戚。
这不就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天作之和的一桩婚事了吗?一个克妻,一个克夫,天生一对,地配一双,越发被传的街头巷尾尽知道,传的越多,添油加醋的事情也就越齐。连桑妈妈那日来送礼,都被说成是王二爷遣人来下定。
王家父母,却是出外去了,王兰芝听了这话,自己哥哥,怎能娶个丧过丈夫的寡妇回来做正室,一急之下,这才上了刘如蕴的门。
刘如蕴听到珠儿对自己学说的,顿觉五雷轰顶,半天才扶额道:“这都是些什么事情?什么有的没的都往一块编。”
珠儿见刘如蕴面上有些怒色,心里叫声不好,其实珠儿心里,也不愿自家姑娘一个人飘零在外的,邱梭是信耶稣会的,常出外去讲经布道,做丈夫的,这样飘落是不成的。
珠儿早就打听过,王家虽没分家,王二爷历来都极有主见,在家说一不二的,断不似以前姑爷,自家姑娘嫁了过去,有这样一个丈夫,不会受公婆气的,天平早就倾斜于王二爷这边,巴不得顺水推舟,把刘如蕴就推给了王二爷。
谁知刘如蕴面上却是怒气生出,珠儿到口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自己姑娘的性子难道自己不知道吗?最恨受人摆布了,若真从了流言,到时的话,只怕又是一双怨偶。
刘如蕴思量一下,起身道:“罢了,这样的事理它做甚?等过几日,我收拾一下,去成都瞧闻姐姐去,等我们回来,那时流言早就散了。”
瞧闻姐姐?珠儿瞪大眼睛:“姐姐,那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姐姐你竟要去蜀中,况且吴严走不开,我这里也要照顾生意,小婉年纪还小,姐姐要怎么去?”
刘如蕴从衣架上拿下那套男装,在自己身前比了比,对珠儿嫣然一笑:“就这样去。”这样去?南京到蜀中,虽可走水路,但一路可没有这样方便,珠儿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夺下刘如蕴手里的男装就往衣架上挂:“姐姐,那可不是耍的,那一路上劫道的多的许多,姐姐你一个金娇玉贵的,万万不可去。”
陈妈妈满脸喜色的走进来,恰听的珠儿后面几句,吓得急忙冲上来:“姑娘,怎么我不在这几日,你竟要扮男装去蜀中?你的胆子,竟比天还大了。”
陈妈妈这几日,却是回了刘如蕴往刘大爷家去住几日,会一会昔日的同伴,刘如蕴见她也出言阻挡,不由恼道:“妈妈,我又不是豆腐做的,一路上会小心为上的。”陈妈妈用眼狠狠的剜了刘如蕴几眼,坐在她身边款款的道:“姑娘,你这要去,也要和大爷说了,多带些伺候的人,写了好船只,这才能去,怎能扮了男装,孤身一人就要出门,姑娘,你这不是害老爷太太悬心?”
老爷太太悬心?听到陈妈妈提起自己父母,刘如蕴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不见了,陈妈妈见刘如蕴不说话,开口道:“姑娘,你若能嫁了王二爷,倒也是桩好亲事。”
第 23 章
嫁了王二爷?刘如蕴没料到自己妈妈也这样说,脸色沉了一下,珠儿见了刘如蕴的脸色变化,忙上前拉住陈妈妈的手,笑道:“妈妈去了大爷家这几日,想也辛苦了,还是快些去歇着吧。”
说着不由分说,连推带拉,就把心不甘情不愿还想再说的陈妈妈推走了,刘如蕴见她们走了,耳边清净些,顺手抽出一本书瞧,瞧不上两页,觉得心里烦躁不安,把书扔下,推窗透气,能望见远处青山如黛,一阵清风袭来,顿觉心里敞亮许多。
刘如蕴赏玩一会,窗边几下,却有方才刘如蕴命小婉磨好的墨,旁边放着湖笔,刘如蕴提笔在手,饱蘸浓墨,想起方才命小婉磨墨,是待赋诗的,被珠儿这么一搅,诗思今日就不在家了,画兴却起了,顺手在纸上画了几笔,身后就传来脚步声,珠儿的声音响起:“姐姐画的竹子,浑似当年姐姐窗前所植。”
刘如蕴这才停笔,细看一看,倒好一副墨竹,不由叹息,古人说,无竹使人俗,自己现在窗外没有竹子,难怪俗之又俗,顺手把笔放下,对珠儿道:“种几棵竹子在窗外吧。”珠儿把刘如蕴扔下的笔套好,听了这话,忙连声应了,回头见刘如蕴坐在个小杌子上,用手揉着额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轻轻走过去,蹲在她脚边劝道:“姐姐,外面的话,无影无形,说几日就过去了,姐姐还是想想,过几日保哥儿定亲,要备些什么礼?”
刘如蕴听的珠儿这句和方才说的话全不一样,放下手笑道:“这几句和方才那几句全不一样,怎的转了性?”珠儿见刘如蕴的发有些乱了,从梳妆台上拿过个抿子给她掠着乱发,嘴里叹道:“姐姐,虽说我怕你孤单,只是你愁眉不展,我就看着更心酸。”
刘如蕴静默一会,伸手握住她的手,叹道:“其实我也知道,我太过任性,让你们操心不已,只是我性子如此,要我改,却是改不了的。”珠儿顺势转到她身边:“姐姐,其实老爷太太也是这样想的,当日你执意求去,老爷太太虽放出话来,称刘家没有你这个女儿,暗地里还是寻了陈妈妈去,命她好生照顾着你。”
刘如蕴虽早就知道这事,今日珠儿明说出来,却还是沉默许久,珠儿得不到回应,抬头见刘如蕴一脸沉思,剩下的话还是没有说出来,老爷太太说了,有合适的就给姐姐寻一个,一个女子孤身,就算说自己是寡妇,在这世上,无儿无女,终究还是难守,再不成,姐姐不愿再嫁的,就在族里寻个小孩子收在膝下,等老了也有人奉养。
只是姐姐这种性子,想起方才刘如蕴所说要去蜀中寻杜夫人,珠儿寻思,还是要去和大爷好好说了,由大奶奶来劝劝姐姐,那蜀中可不是什么好去处。
过了几日,就是观保定亲的吉日,刘如蕴虽以寡妇示人,这侄儿的好日子,还是要去,不过刘大奶奶知道她性子懒得应酬,没让她去大厅坐席应酬,在戏台前面有个小屋子里,摆了席面,由刘如蕴去喝酒看戏自在。
这些戏也没什么好的,不过就是西厢记牡丹亭这些刘如蕴看熟的了,倒是近来兴起的西游戏还有些趣味,妖魔鬼怪打来打去,配了锣鼓,看起煞是热闹,刘如蕴先还觉得新鲜,后面就嫌太过吵闹,不由皱眉,自斟自饮了几杯,有些昏昏似睡,屋里有榻,就歪到榻上去了。
等到刘如蕴醒来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外面的戏台上的丝竹声已经停了,更别说锣鼓声了,旁边花厅里面也是静悄悄的,想来戏酒散了,刘如蕴稍微理一理妆,举步出了屋子,刘家花园,甚是可观,刘如蕴从戏台后面转出去,就是个荷花塘,此时荷花不过半含苞,还没开放,只有绿叶亭亭如盖。
刘如蕴在池边看了些时,听见前面传来说话的声音,虽是女子声音,刘如蕴此时不想应酬,向前就遇到了,退后又来不及,旁边有个太湖石搭的假山,身子一闪就掩到后面去。
刚掩进去,就听见一个妇人赞道:“刘家富裕,确是名不虚传,邱奶奶你可真有福气,给女儿寻了这么一门好亲事。”
刘如蕴有些好奇,从缝隙中张了一眼,说话的是个着淡紫色衫子,年纪小些的,看来是今日的贺客,和她走着的是一个着绛色八团牡丹花衫子的中年妇人,脸有得色,邱奶奶?看来就是观保的岳母了,她们身后还跟着几个仆妇。
刘如蕴见自己大嫂不在,不由有些奇怪,这主人家都不在,怎么这客人就这样大张旗鼓的逛起花园来了?
邱奶奶想是走的热了,这里荷花塘凉爽,歇歇正好,停下脚步,正正对着假山后的刘如蕴,刘如蕴这下看的更仔细了,邱奶奶容貌却也可观,细弯弯的眉,高高的鼻子,唇上的胭脂涂的鲜艳欲滴,瘦刮刮的脸,下巴有些尖,瞧的出年轻时候是个美人,用手扇着风对另一个妇人道:“妹妹,我有什么福气?总不是我自己肚里出的孩子,刘家大富,我那两个女儿年纪又太小,若不是要老爷做了主,这样一门亲事,怎肯让于。”
说到这句,忙又收口,笑着道:“不过她现在叫我娘,有了这门亲事,也是好事。”刘如蕴听的奇怪,瞧这邱奶奶年纪不小,也不像是续弦,难道观保的媳妇儿,是庶出不成?
心里还在思量,另一个妇人已经笑着说:“是,邱奶奶宽宏大量,对前房所出的女儿视如己出,这是大家都知道的,邱奶奶你可知道,这刘家又要和王家结亲,到时刘家气势更甚。”
刘家和王家结亲?自己又没有个姐妹兄弟没结亲的,这又是?就听见邱奶奶气哼哼的道:“一个寡妇,倒有那么大的福气,定是个狐媚子样的人。”寡妇?听到这里,刘如蕴才知道说刘家和王家要结亲的竟是自己,这都是怎么一回事,本以为说两天没有回应了就自然熄了,谁知流言越传越盛。
那妇人连连点头:“就是,若不是个狐媚子的人,今日的酒席怎么不见她来,总算还知道些廉耻,怕来这里受奚落。”邱奶奶抽出粉色的丝帕掩住口一阵娇笑,两人说笑着又往前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