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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英雄出世-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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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卜守茹仍是不依:“那也别烧,作践我的是马二,又不是轿子,你逮着那死东西煞哪门子气?更甭说这些轿子没准哪一天就不姓马了。”
  麻五爷从卜守茹的话里听出话来,知道卜守茹心里还贪着马二的轿号,便应了卜守茹,说是那就扔两回炸弹吧!明日先往马二爷总号里扔一颗,后天再往马家大院扔一颗,叫卜守茹小心了,后天晚上别回马家去。
  麻五爷说到做到,第二日夜间,马二爷设在布机街的总号真就挨了炸。
  炸弹是从临街的窗外扔进去的,脱手就爆响了。也实在是巧,那当儿马记各号的管事们都在总号里拆账,聚了一屋子人,当场炸死了一个管事和一个账房,还伤了几个人。
  马二爷一听禀报,立时愣了,坐轿先到了布机街,看了一片狼藉的总号,后便起轿去了邓老大人那里,要邓老大人的官府帮他拿匪。
  到了邓老大人面前,马二爷对总号被炸的内情仍很糊涂,仍没想到是麻五爷手下的弟兄干的,更没把这事和凌辱卜守茹联系起来,以为是被革命党瞄上了。
  马二爷是对不起革命党的,大半年前,一个革命党吃他告密,被官府捉去掉了脑袋;三个月前,还有两个革命党被官兵追着,往他轿号里躲,他非但不让躲,还让手下的人抓,结果抓到一个,另一个却逃了。
  没准就是那逃掉的革命党来报复了。
  邓老大人也被革命党和炸弹闹得焦心,就派了衙门里的人随马二爷去看挨炸的现场。衙门里的人看过回来说,确是革命党作案无疑,那炸弹早先炸过邓老大人坐轿的。
  马二爷这下子慌了,坐在邓老大人府上不愿走,问邓老大人讨主张。
  邓老大人除了让官兵严加防范,哪还有啥更好的主张?
  邓老大人便把许多官兵派上了街。
  官兵一上街,麻五爷往马家大院扔炸弹的计划就困难了。
  然而,麻五爷终是麻五爷,使坏的本事也实在是大。
  第二日晚上,卜守茹刚一出门,麻五爷就通过巡防营的钱管带,借了几身官兵的衣服,让几个弟兄穿着,找到马二爷门上。
  马二爷一看是官兵,大意了,正要把兵爷们往屋里让,为首的一个弟兄突然从怀里掏出炸弹,明打明地扔到马二爷脚下,砸痛了马二爷的脚背。
  马二爷不知是因着脚背的痛,还是因着怕,立时趴下了。
  身边马家的下人们也趴下了。
  趴了半天,见炸弹没响,马二爷和家里的下人们,才想起那伙来送炸弹的假官兵,遂蜂拥出门去追。
  然而,这哪还追得上?门外的街上,官兵倒有不少,只不过孰真孰假,谁是负责拿革命党的真官兵,谁是扮作官兵的革命党,马二爷可就说不清了。
  该世界实是乱了套。
  这时候,不单是石城,整个大清天下都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了,革命已成了天下大势……
  第十一章
  革命说来就来了,来得迅猛且嚣张。
  这年秋里,武昌城头一声炮响,中华民国湖北军政府成立,举国上下为之震动。大清朝廷惊慌失措,于万般无奈之中起用袁项城。项城率北洋官兵誓师郭德,旋即挥师南下,进逼武汉三镇,隔江和新生的民国形成对峙。
  消息传到石城,革命党便借着武昌的势头大闹起来。
  武昌起事后只十天光景,江防会办府和知府衙门就吃了三次炸弹。
  两次炸响了,一次没炸响。
  最让石城百姓称道的是第三次,炸江防会办府。
  十数个上新学的男女学生,硬是不怕死,揣着炸弹,攥着土枪,大天白日硬往会办府的大门里冲。绿营兵排枪乱射,把学生们全打倒在沿江大道上,学生们还是把带去的炸弹拉响了。
  一个女学生拉响炸弹后还嘶声高呼:“中华民国万岁!”
  官府大为惊恐,会办大人和邓老大人把绿营和巡防营官兵全派出来,日夜大抓革命党。——也不论真假,疑是革命党便抓,抓住就杀,杀了还一律把人头装在特制的木笼里,挂在城门口示众。
  一时间,石城里遍满腥风血雨,也不知造出了几多担着革命名义的野鬼冤魂。
  这就震动了驻在石城东门外的新军第八协协统刘家昌。
  刘协统原倒没准备响应武昌民国政府,进行一场光复石城的革命,可满人的绿营官兵在江防会办大人和邓老大人的指令下,这么抓人,杀人,刘协统看不下去了,心里就想动。
  然而,那当儿革命形势尚不明确,刘协统手下马标、炮标的两千弟兄又在城外,刘协统要动却动不得,便先忍下了。路矿学堂的革命党学生跪在刘协统面前,求刘协统起兵,刘协统也没应。
  刘协统对路矿学堂的学生们说:“你们要知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他们的好日子不会太长了。”
  果不其然,又过了没多久,各地消息纷纷传来,今日这个省独立,明日那个省独立,屈指算算,大半个中国竟都属了民国。独立的各省还在上海开了会,一致承认中华民国湖北军政府为代表全中国的临时政府。
  大清治下的地盘已少得可怜了。
  刘协统这才认定自己的新军是“忍无可忍”了,遂于阴历十五夜间,亲率全协两千多弟兄,在巡防营钱管带的策应下,暗地里从聚宝门进了石城,打着灭满兴汉的旗号突然举事。
  这是个决定石城历史的日子。
  在这决定历史的日子里,刘协统坐着八抬大轿,拖着十数门铁炮,于子夜时分,悄悄来到了江防会办府对过的大花园,要与据守江防会办府的绿营决一死战。
  刘协统到了大花园,实就是到了会办大人的鼻子底下,会办大人竟不知道。
  也无怪,刘协统太诡,会用疑兵。
  白日里,刘协统还请会办大人到东郊去看新军演操,夜里就起了事,谁也防不及。就是到了大花园,已让炮标的弟兄把铁炮对着江防会办府支起来了,许多弟兄都还没见到刘协统的面。
  刘协统那夜根本没从八抬大轿里走出来。
  支起了铁炮,刘协统决定先礼而后兵,遂又在八抬大轿里亲自草拟了给会办大人、邓老大人并那绿营的《劝告书》。
  刘协统能武亦能文,《劝告书》写得极有文采,开篇便道:“国家者兆民之国家,天下者大汉之天下,安有窃国家天下于异族而亿万年不衰者乎?武昌义举,天下响应,实乃天意。君不见革命大势已成,民国人心所向乎……”
  因此,刘协统劝告会办大人和邓老大人顺应潮流民心,说服绿营放下武器,和他一起实现石城和平的光复。
  忠于大清的会办大人和邓老大人既没被刘协统的文采打动,也不要刘协统奉送到面前的和平,杀了送《劝告书》的弟兄不说,还先行下令炮轰刘协统置身的大花园。
  刘协统这才认真火了,下令开炮。
  十数门大炮轰隆隆响了起来。
  火光、烟雾,瞬即淹没了江防会办府。
  会办府告急。
  会办大人不知道钱管带已参加了起事,竟命钱管带率巡防营的官兵前来增援,钱管带真就带着一营弟兄从江边靠近了会办府,和正面新军的刘协统形成了夹攻之势。
  会办大人和知府衙门的邓老大人这才慌了,弃了本还可以守上一阵的江防会办府,带着几百口子绿营残兵渡江逃跑。跑得急慌,会办大人和邓老大人的船不慎翻沉,二位大人双双跌入江中淹死,石城遂告光复。
  这便换了朝代,进了民国。
  刘协统解民于水火倒悬,光复石城有功,又有手下两千号弟兄的拥戴,便顺理成章当石城的新主子。
  这新主子开初叫军政督府,是刘协统自封的。没多久,刘协统正式得了民国大总统的委任,才又依着民国的建制改了名称,叫做镇守使了。
  做革命党不再杀头,革命党便普及开了。
  光复后不到一个月,革命党竟然满街都是,就连麻五爷和他的帮门弟兄也成了革命党,一个个神气活现的,到处剪男人的辫子。
  麻五爷对革命持着热烈欢迎的态度,四处向人吹呼自己当年交结的那些革命党朋友,还怀揣五响毛瑟快枪大大咧咧地到马二爷府上去吓马二爷,做出一副很贴心的样子,要马二爷小心自己的老命。
  马二爷和城中一些绅耆被这番变化弄得目瞪口呆,总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不论咋说,他们硬是不信大清就这么完了,仍然开口一个“大清”,闭口一个“圣上”,还相互勉励着,要不忘前朝。
  既要不忘前朝,辫子便断然剪不得,这就违了民国政府明确颁布的《剪辫令》,也就给麻五爷带来了敲诈的借口。
  麻五爷对马二爷这帮不剪辫子的古董们一一收取小辫保护费,每月月规银二两。因着卜守茹的关系,麻五爷对马二爷格外关照,月规竟收了十两。收了保护费以后,却并不实行保护之责,只是交待马二爷们自己小心着,把辫子盘起来,以免人头落地。
  麻五爷言之凿凿地说:“大明换大清时,是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眼下革命了,大清换了民国,汉人又得了江山,就改了规矩,留辫不留头,留头不留辫。”马二爷实是气得要死,可再没有邓老大人做靠山,便不敢和麻五爷硬拼,就日日躲在家里抽大烟,躺在烟榻上回想先前大清圣上坐龙庭的好时光。有时想着想着,眼泪鼻涕就流得一脸一身。
  天长日久,马二爷对革命恨意日增。
  恨意绵绵之中,马二爷不止一次端着烟枪在卜守茹面前发狠,说革命就是谋反,革命党没一个好东西,像那麻五爷,将来是一定要被满门抄斩的,他马二爷即便就此完结,也决不和麻五爷这种混账东西再来往。
  卜守茹但凡听到马二爷这么说,总装作没听见,根本不予理会。
  那时,儿子天赐已落生了,卜守茹自己奶着,——马二爷本要给天赐请奶娘的,卜守茹不要。
  卜守茹怕奶娘奶孩子,孩子大了会对自己不贴心。
  辛亥年冬天,天赐已一岁多了,长得很像卜守茹,小模样极是讨人欢喜。
  卜守茹因着天赐的关系,心收了些,自己的轿号只让仇三爷侍弄着,没事不大去了,和麻五爷的来往也稀了。有时看着天赐红扑扑的小脸膛,卜守茹甚至想,从今以后,自己得做个好母亲才是,啥轿号、轿子,啥革命、光复,实都不是她这个女人家该管的事。
  然而,马二爷老是躺在烟榻上咒骂革命,老是翻来覆去地念叨前朝邓老大人执掌石城的好时光,就迫着卜守茹适时地记起不少往事。
  往事弥漫着血腥味,让卜守茹心里直发颤。
  卜守茹才又想到,她不能就这么算了,她正得借着马二爷好时光过完的时候,奋力撑起自己的一方天地。
  那当儿,卜守茹已认定:马二爷作为打天下的男人的一生已算完了。瞅着烟榻上马二爷的老脸,卜守茹不止一次地想过,这老杂种不知哪一天就会带着他对革命的仇恨,闭眼睡过去。
  这场革命实在是来得好。
  马二爷仇恨的东西,必定是好东西。
  细想想也真是,革命真就不错。革命让马二爷依靠的邓老大人毙命江中,让马二爷失却了自己的好时光。可革命并没有掀去石城的麻石路,石城的麻石路上依旧行着红红绿绿的轿子。做了民国镇守使的刘协统,仍是和前清的邓老大人一样钟爱轿子,说满街行着的轿子是石城一景,是地方安定的象征。
  于是,卜守茹便在某一日马二爷再次攻击革命时,抱着天赐笑笑地开了口说:“你老骂啥呀?这革命有啥不好呢?革命不就革掉了你一条小辫么?又没革掉你的轿号轿子!”
  马二爷烟枪一摔道:“你只知道轿号、轿子,就不知天下大义!”
  卜守茹觉得好笑:“啥叫天下大义?你那天下大义我是知道的,里外不就是有邓老大人的粗腿好抱么?”
  马二爷道:“邓老大人和我好是一回事,天下大义又是一回事。连圣上都不要了,这天下还会有个好么?”
  又阴阴地说:“你莫看民国今日闹得凶,日后咋着还难说呢!当年长毛起乱,不也很凶么?还封了那么多王,可你看看,今日长毛在哪里?还不是被曾相国赶尽杀绝了?”
  卜守茹讥笑道:“只可惜你那曾相国早死了,再不能还魂喽!”
  马二爷便又叹气,一边叹气一边说:“曾相国不在,勤王保国的义士还会有,你看着好了……”
  卜守茹恶毒地道:“好吧,就算有那勤王保国的义士,就算皇上老儿还能坐龙庭,你马二也还是完了,你手扒棺材沿了,等不到那一天了!”
  马二爷气死了,抓起烟榻上的茶杯,狠狠向卜守茹砸去。
  卜守茹身子一偏,茶杯落在对面墙上碎了。
  怀里的天赐吓得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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