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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爱上一只唐朝鬼-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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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已经决定辞职,唐禹一定很生气,你替我向他道歉好吗?”
我摇摇头。唐禹?哪里顾得上他的感受。我摇摇头,只管捡最要紧的问:“子期知道吗?” 
“我没有同他说。” 
“可这不是他的孩子吗?” 
“是的,正因为这个我才不想他知道烦恼。” 
“那你怎么打算?要不,我陪你去医院做手术?” 
“不,我不要做手术。” 
“不做手术?那你打算……” 
“回台州。把孩子生下来。” 
“生下来?不办婚礼就生吗?” 
黛儿低了头,半晌,忽然咬咬牙下定决心地说:“我们不能结婚,因为,子期早就结过婚了。” 
“什么?”惊吓过度,我忽然变得口吃起来,“那你还……黛儿,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他居然骗你!他,他简直……” 
我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而黛儿已经平静地打断我:“不,他没有骗我,早在北京时,我已经知道了。” 
我用手抱住头,忍不住呻吟起来。 
一个接一个的意外,使我几乎要高声尖叫。脑子里不住重叠翻滚着各种新信息,理不出一个头绪,黛儿怀孕了!黛儿要辞职!黛儿要回台州生孩子!而孩子的父亲其实早已结过婚! 
渐渐地,各种纷杂的头绪退为背景,而一个概念越来越清晰地浮现出来:高子期已婚!高子期是有妇之夫!黛儿,做了别人的情妇!婚姻之外的那个人!第三者! 
第三者。只有中国人才可以发明出这么特别而具体的词汇:第三者,就是两人世界之外的多出来的那个增生品。是不该存在的。不管她有什么样的理由,她的出现就是一个错误! 
我虚弱地问黛儿:“那你又何必来西安呢?” 
“我爱他。你能明白我第一次看到他时的感觉吗?我当时就想,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英俊的人呢?这是一尊神呀,一尊真神。阿波罗像复活了也不过如此。” 
黛儿的眼睛亮亮的,仿佛深不见底。如今,真的有一个灵魂在那里入住了吧? 
提起子期,她整个人都变成一个发光体,有着炫目的美丽。 
“后来我开始同他交往,我们在网上聊天、通信,他的每一句话都那么新鲜,熨贴,一直说到我的心里去。你知道我有过很多男朋友,他们来了去了,我对他们某个人喜欢得多一点,某个人喜欢得少一点,可是对子期是不同的,我已经不能衡量我感情的份量,因为那甚至已经超出我的所有,就是我自己,也无法想象自己原来可以如此深刻而彻底地爱着一个人,他已经是我的呼吸,我的血液,我的全部,他爱我多一天,我的快乐就多一天,他爱我少一点,我的快乐就少一点。但是,只有他能带给我快乐,只有见到他时我才会快乐,你明白吗?” 
我几乎为黛儿一番热烈的诉说震惊了,相识经年,我从来没有见过老友如此热烈而痛切,她爱的纯粹令我的心为之深深颤憷,我忍不住紧紧抱住她的肩。 
“可是,你现在并不快乐,你流泪,伤心,日渐消瘦,你已经很久没有真正快乐地笑过了。结束吧,黛儿,重新做回无忧无虑的你!” 
“如果他不能给我快乐,至少他可以给我痛苦。但是如果没有他,那么我会连痛苦也没有。我会失去所有的感情与感觉,与行尸走肉没有两样。” 
“爱情不是这样的。它不应该这样。爱应该令人温暖,舒适,如沐春风,令孤独的心安慰,令飘泊的心宁定,令燥动的心充实。” 
“我羡慕你描述的那样的爱情境界,可是也许我不配拥有。”黛儿说,“而且,我理解的爱情不是这样的,我心中的爱,要有所遗憾,有所痛苦,有相约不至的失落,不能圆满的怅恨。它不仅仅是甜蜜的,更是痛苦的,不仅仅有浪漫,还要有伤害,甚至残酷。要经过血与泪的洗礼,然后血肉相连。只有这样,爱才是圆满的,深刻的,像夜空般深遂长河般辽阔。” 
畅谈着理想爱情的黛儿,又变成了那只充满渴望的鲸鱼,以飞蛾扑火的姿态诉说着她的绝灭的爱情。
“艳儿,除了爱,再没有一个字可以解释我对子期的感情,自认识他以后,我对爱情的理解就只剩下这唯一的一种。那就是爱他,不论他已婚,未婚,甚至无论他爱不爱我。” 
“但是你有理由选择更美丽的爱情,为什么要放弃这种权力?” 
“爱需要理由吗?不,我不要权力,我只要子期。婚姻只是一种形式,而爱情是一种境界,只是爱情本身。这世上有一个他,有一个我,而我又见到他,这已足够。” 
我无言。这是我认得的黛儿吗?是那个烟视媚行睥呢一切视爱情如游戏声明要找一个天下最聪明博学却独独为她而傻的黛儿吗?难怪这段日子黛儿越来越长久地陷入忧郁,而高子期越来越频繁地带团出差。 
——原来出门是假,回家才是真。 
我苦劝黛儿:“一段不完整而没有结果的爱情,值得这样誓死捍卫吗?你明知这感情是一个骗局,何必……” 
“他没有骗我。况且,即使他骗我,我也愿意被骗,只求能被他欺骗得更长久一些,最好一生一世。”黛儿擦干眼泪,以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坚决向我宣布,“艳儿,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唯一的好朋友,我很尊重你也珍惜你。但是请你不要再诋毁子期吧,否则,我会同你一刀两断!” 
“黛儿……” 
“艳儿,请你尊重我的抉择!”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没办法再继续下去。我总不能按着她的头去洗脑。我亦不能代替她去活。 
我只有沉默。最悲哀最无奈最沉重的沉默!沉默地看着自己的至友一步步走向错误,走向毁灭。 
黛儿就像一个练气功练得走火入魔的盲目而热情的信徒,对着她自以为完美辉煌的神祗顶礼膜拜,毫不置疑。他已经是她的空气,她呼吸着他而生存,并且偏执地将他的影子,一点一滴地刻进她的生命,渗入她每一寸肌肤每一滴血。 
她已不可救药。 
这是一个不眠之夜。 
我们一直在流泪,黛儿的泪,和我的泪。我们用泪水把长夜浸得湿漉漉的,然而最终谁也不能说服谁。黛儿声称自己宁可死也不会放弃对高子期的爱情。而她诚挚的剖白无论多么热烈伟大,亦不能得到我的祝福。 
但是我仍然主动提出,愿意陪她一起回台州,实在是,我不放心让黛儿在这种情况下一个人长途跋涉。 
恰好剧组正准备到洛阳拍外景,正在做前期准备,一时没有通告。我带着黛儿一同去向导演请假。 
导演看到黛儿,大叫遗憾:“这样的美女,唐艳怎么没有介绍到剧组里来?”欣然允诺。 
美丽从来都是美女无往不利的通行证。 
立刻便有男同事向我打听:“陈小姐家境如何?” 
我一愣:“问这个做什么?” 
男同事实话实说,丝毫不以为忤:“想追求她呀。可是追求美女是非常破费的一件事,如果自己备有妆奁呢,那又不同,真正‘财’貌双全,一旦投资成功,无异一本万利。” 
我诧异:“不是过程才是最重要的吗?” 
周围几位男士一齐绝倒:“唐艳,我们以为你已经大学毕业了。” 
哦大学。我黯然,想起大学时代为了黛儿前仆后继的众多才子,忽觉十分怀念,至少,他们曾经付出真诚,当他们追求热恋之际,想要的只是爱情本身,而不带任何附加条件。如今出得校门,一步踏入软红十丈,仿佛处处陷阱,竟再没有人为了爱情而爱情,“雪孩子”和“小王子”的故事,都已成隔世传说。
“怎么忽然提起他来?” 
“我怀念当年他的那种纯真。” 
黛儿做一个果不出我之所料的表情:“看,我一早说你对他有特殊好感,当时又不肯承认。” 
我气结。这榆木脑袋十年不变,对待异性除了喜欢就是不喜欢,再不懂得什么叫欣赏尊重。或许正是这一点固执害惨了她。 
走的前一天,我同黛儿去八仙庵祈福。 
进门迎面一座石桥,雕着舒展的云朵,云舒云卷,桥在架在半空中了,因此唤作“遇仙桥”——传说道教全真派创始人王重阳便是于此遇吕洞宾传授“五篇灵文”而得道。桥栏上雕着的小和尚头光光的,桥拱起,月洞处悬着一枚天圆地方的巨制铜钱,方孔中又系一铜钟。参佛的人隔了桥栏杆向钱钟投掷硬币,如果击中铜钱,便是与道有缘,可得天助,若敲得钟响,更不得了,有个名堂叫做“钟响兆福”,据说最灵不过的。 
我们两个停了步,翻遍手袋好容易寻出两枚硬币,黛儿问我:“求什么?” 
我反而愣住,一心要来求福,可到底怎么才算是“福”呢?名成?利就?我早已学会尽人心而从天命,不愿强求。那该求什么呢?与秦钺终成美眷?我明知那是不可能的。一直劝黛儿理智,不要为了没有结果的感情伤心。可是,黛儿同子期的爱情没有结果,我和秦钺难道会有结果吗?黛儿倾心的,至少还是一个真实具体的人,我的所爱,却是一个不容于现世的鬼。这一份感情,岂非更加惊世骇俗? 
沉思良久,我只得苦苦一笑:“求平安吧。你呢?” 
黛儿叹息:“我求……子期爱我多一天。”


第九章 阻止她! 

黛儿提前没有通知家人,到了台州,她的父母见到我们喜出望外,简直不知道怎样娇惯她才好。 
陈伯母抱住女儿哭得稀里哗啦,不住地说:“晚上做梦都听到你在隔壁哭,怕你饿着。” 
黛儿笑:“我已经不再半夜啼哭20年了!” 
我微笑,长辈想女心切,总是不自主地混淆时间空间,恨不得女儿永远是三岁小囡,手抱肩背,一时见不到父母便啼哭求助。 
黛儿父母是那种典型的南方性格,热情得略带夸张,但为人十分周到,宠爱女儿之际,从不忘对我问候兼顾,殷勤不已。又说:“你舅公又犯病了,前天还打电话来说想你,你不如去看看他吧。” 
黛儿懒懒地没有兴致。我看到陈伯母一脸失望为难,忙劝说:“去吧,说不定可以从舅公那里打听一下陈大小姐的故事呢。”黛儿这才答应探访。 
陈伯母赞许地看着我,点头说:“人家的父母怎么就生得出这样懂事乖巧的女儿呢?偏偏我的女儿长到二十多岁,还是一点不听话。” 
黛儿只嘻嘻笑,对父母也如对男朋友,扭股儿糖般腻在身上,动辙拥抱亲吻,挨挨擦擦,身体语言永远不厌其烦。陈伯母一边推着嗔责:“这么大了还撒娇,也不怕别人笑话?”可是看着黛儿的眼神却写满宠爱纵容。 
我不禁苦笑。听话乖巧有什么用?如果亲生父母陪伴一旁,我宁可做一个顽劣弱智的混小子,天天被父亲揍也心甘。 
黛儿的卧室小而拥挤,有一种过份的精致,一应床上用具全部织锦绣花,莲花形的纱制帐篷如诗如梦,桌椅全部配套,细微处刻着精美雕花,从小到大搜集的各式毛公仔不舍得丢弃,专门打了一个柜子存放,梳妆台上香水瓶子总有几十种之多,一望可知,这房间的主人是一个自小生长在宠爱的娇公主。 
不像我,房间装修全无个性,换一幅被罩也要由母亲说了算,所以一毕业有了经济能力就要急急搬出,好有权自说自话增加一两样心爱的小摆设。 
黛儿并未提前通知归期,可是她的房间里仍然窗明几净,一尘不染,一望可知做母亲的即使女儿不在家也天天代为打扫。更让我想起唐讲师的家,我刚搬出去一个礼拜,哥哥已经忙不迭地在里面堆满杂货。 
晚上,我与黛儿联床夜话:“你打算什么时候同你父母说实话?” 
“到不得不说的时候。”黛儿自有主见,“那时木已成舟,他们就不会反对我的孩子出生。” 
我不以为然。这样子利用父母的爱心来逼他们就范未免残忍。但是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有由着她走一步看一步。 
第二天下午,黛儿果然带着几件西安特产同我一起去探望她舅公。 
舅公比想象中要狼狈得多,苍老而憔悴,每说一句话就要喘上半天,喉咙里咳咳地堵满了痰。按说他要比黛儿祖父小上几岁,可是看起来反而老十年不止似的,据说是因为“文革”中吃了许多苦头所至。他与黛儿祖父一直不合,至今提起还愤愤不平,每句话都是一个感叹句。 
“你爷爷是个坏蛋!”他这样对黛儿宣布,“咳咳,我本不该当小辈的面说他坏话,实在是他太可恶!咳咳,他娶我妹妹根本没安好心!咳咳,他害死我大妹妹!咳咳,他演的好戏逼我爸把小妹嫁给他!咳咳,他骗我们家的钱!” 
舅公年已耄耋,脾气可依旧暴烈,说不上几句便已满面通红,剧咳不止。 
表婶忙过来拍抚婉劝,望向我们的眼神颇多责怪。 
我不禁讪讪,黛儿却还不甘心,紧着问:“他怎么逼太爷把小奶奶嫁给他的?又怎么骗的钱?” 
表婶忙阻止:“爸爸,别说话,小心呛着。” 
我更加羞愧,顾不得自己只是客人的客人,抢先说:“舅公保重,我们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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