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掌-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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兹事重大,宛云却没有给他任何后悔的机会。她从容说完绝交,唤他出门。随后凭着惊人毅力,硬是在死亡边缘,一点点,一丝丝地恢复健康。李家人上上下下是爱议论的个性。但看完她的整个康复过程,绝口不提前事。
如此大的事故,堪称丑闻,少女生生自己扛下。世界再无第三人知道他们的□。
宛灵在病房外红着眼睛对他道:“你赢了,但你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伤好之后,宛云就像武林高手。一招战败,退隐江湖。多年来,周愈只能全力压制媒体,不允许有任何负面新闻见报,当对她的些微补偿——即使宛云毫不在意。
周愈从不知道能对女人产生如此复杂交织的感情,内疚或爱慕,包含惊叹、敬佩、以及占有。多年一直在等,她不嫁,他不娶,仿佛还有誓言。直至冯简突然出现——那个男人!
不过是急着向上爬的宵小之辈,利益驱使,当舍则舍的人物。宛云居然敢嫁!而且今日略微作出举动,她便立时警告,仿佛又在维护什么。
某人的名片在桌上。周愈盯着那个名字,随后用手指在冯简两字上虚打了叉。//
宛云参加房产大亨的葬礼。
老人的病情没让他撑多久,作画似乎只是临光返照的最后任性。然而初恋的油画至今未完成,他就撤手人间。如今少女的柔软忧郁的脸,只能透过镜框看着葬礼现场。
天下着小雨,阴森森,冷暗又潮湿。参加葬礼现场的人并不多,大部分人前来也只是因为大亨随后举办的财物拍卖。
馆长穿着黑西服,唏嘘道:“不知道这个世界上,以后有没有一个人,花这么大价钱为我画像。”
宛云道:“大概不会,你似乎能比任何人活的都长。”
馆长动情道:“哦,我尚记得,初恋叫家明,白衣长裤,打着伞出现在雨天——”
”……你上次告诉我他叫劲松。“
馆长没好气:”那是我十四岁的初恋,我十五岁换别人了不行?“过了会,又仿佛浑不在意的说,”唉唉,你家冯简的初恋是谁?“
宛云过了会才道:”感觉上没有。“
馆长追问:“为什么没有啊?现在也没有吗?啊,别忧伤嘛,小云云,那至少你现在百分百确定,你丈夫在临死后没有想画初恋的冲动——”
站在他旁边的牧师沉着脸:“那位老伯,你能不能安静点?我还没有念完。”
葬礼后的拍卖会煞是浩大。老者原本出身世家,生前又热衷收藏。众物繁多,价格不菲,一根汤匙都大有来历。琳琅满目的奢华事物,勾得馆长都忍不住也竞标购入。
宛云陪着馆长,也略有兴致的观看。
诸物之中,单单一物推出,无人出价。
正是那未完成的油画。
画作人物栩栩如生,但染料尚新,且又未完工,底价便根本不配价值。竞标师连续喊了几次,大家都不甚感兴趣,只顾在台下窃窃私语。
宛云等了片刻,随手举起馆长的牌子。
馆长吓了一跳:”干嘛?“
宛云道:”胡馆长的真作那么有名,怎么好意思看它流落在外?“
馆长连忙要抢回牌子:”哎呀,我又没死,尚有机会作画,干嘛自己买自己的。“
台上的人只看到一个光头在座位上,伴着某位美女蠕动来蠕动去。最后宛云妥协:”你帮我举牌子,我来付钱而已。“
馆长斜眼道:”干嘛一定要买?你不是同样瞧不起他的行径。“
宛云笑了笑:”总归是一种情怀,不想糟蹋。“
馆长愣住:”你怎么和冯简那么像啊——纵然多情又无耻。“
宛云没理他,按照原价出标。
取画过程意料之外的麻烦。
身份验证、银行账号,填写地址,宛云填写的时候,有人走过身边,掀开油画上的布,轻声感慨:“他居然至死都爱他。”
宛云抬头,是一位老妇。
衣着打扮低调而精致,方才在葬礼上有一面之缘。
老妇双眼凝视着画作,淡淡笑道:”画的真像,真像。也不知画手是谁。四十年前,她的确长着如此模样,甚至更美些。“
宛云沉默片刻:“你是……”
老妇仿佛不忍再看,随手便把画布蒙上,看向宛云:“你肯拍下这画,想必是知道些他的故事。而我……也算四十年前的一个主角。”她叹口气,苦笑道,”我是被他放弃的那一个。“
宛云抬起眼睛:”你就是他的初恋?“
年华逝去,眼前的老妇已经不复年轻时的美貌。但那老者宁愿作画追念,却不肯见真人一面,又是何其懦弱?她简直要后悔高价拍下此画。
不料老妇也惊诧道:”我?我当然不是?“
她是谁?也许当时老者看宛云的表情流露几分轻蔑,因此把自己的故事讲了一半。富家子弟爱上贫困少女,然而家族早为少爷安排了未婚妻,爱情和财产相比,应该选谁——
他选择了少女。
老妇平静说:”我并不是他的初恋,我只是他曾经的未婚妻。他放弃家族产业,和画中人结婚。“
辛苦十年,少爷终于能不依靠自己的家族,凭借自己而获得前途。一切憧憬恢复光明向上的一面,他的妻子也就在这个时候查出重病。
”不到一个月就死了,随后他终身未娶。“老妇用一种平稳的口气,然而不太成功道,”我真羡慕她,他没有让她受一点委屈……“
他确实爱她。他娶了她。他没有忘记过她。
当天晚上陪伴冯简参加晚宴,宛云颇有些心不在焉。
台上发言人的声音根本没理会,只觉得闷和迷茫。她随手拿起近处的酒杯,却被拉住。
”这是我点的。“冯简不耐烦道,”你点的是果汁,怎么能喝我的?“
宛云抬头看他一眼:”那怎么办,我已经喝了。“
她继续不为所动的啜饮杯中液体,冯简的脸色便有点难看。
身边人今晚明显不在状态,神魂天外。经过前几天的事件,他开始忍不住往别的方面去怀疑。
灯光下,宛云低垂着脸。睫毛上卷,手指纤细。
冯简望着她,略微出神,随后他不由皱眉再重复:“你还真轻浮!怎么能随意喝别人杯子里的东西?”
宛云突然就被挑起些怒气,冷冷道:“你说这杯饮料属于你?你怎么证明?叫它名字,它能答应你?别那么幼稚。”随后把杯中红酒饮尽,转身离去。
没走几步,身后冯简突然出声唤她:“李宛云?李宛云?李宛云?”
这家伙又想做什么?宛云不为所动,继续前行,然而冯简在身后继续喊她名字,极不耐烦,又极其清晰的声音。
宛云再走几步,为了息事宁人,只好无奈回头望一眼。
随后愣住。
人群相隔处,冯简朝她扬起得意的眼神。
他指了指她才放下的空酒杯,随后再用手指了指她。
、71 11。7
这晚临睡前;宛云向冯简讲述今日故事。
男人显然对那些风花雪月的旧情没有任何兴趣。他放下手里的书,追问的是另一个细节。
“如果那人的妻子已经死了十年;又没有参照照片,你如何把模样画出来?”冯简怀疑道,“你就让他讲了几个故事;便把他妻子画了出来?”
宛云笑笑:“人并不会全部忘记过去;回忆的时候总会透露真相。我没那么神奇;不过根据他的描述来涂涂改改,还原面貌。至于让他讲故事;嗯;有的时候,人并不知道自己能记住如此多的东西。”
冯简显然不甚相信这些形而上的东西,但他没反驳;若有所思的模样。
过了会,冯简再皱眉追问:“你真有那么妙笔丹青?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经常自己作画?”
宛云再笑道:“你看看馆长的头,就知道作画极费脑力。我做事是慢得很,如能找到更好效率的画家人选,这苦力便通常让他们代劳。”
听她这般说,冯简没有再开口。
宛云回头看着他,奇道:“怎么了?“
冯简沉默片刻,径自起了新的话题:”你想把那油画挂在哪个屋子里?事先声明,我讨厌墙上挂任何有脸的东西。“
宛云莞尔:“我也没有想要它装饰屋子。有些作品,并不是用来起装饰作用。”
冯简不置可否。
到了熄灯之后,某人一直在她身后翻来覆去,发出巨大声响。
宛云将被子紧紧裹到下颚。这男人可以说不谙男女关系,但也可以说一年四季都能随时发情。白日里规规矩矩,但整宿不休同样是他。
她微一分心的功夫,便错过了冯简的话。
对方不耐烦地戳戳她的腰,让宛云回头看自己。
”……今日的拍卖,你总共花了多少钱?“
宛云只好苦笑。她还没来得及应答,听到冯简继续试探问道:”……咳,如果我要聘你作画,需要花多少钱?“
宛云不由抬头。然而黑暗中,依旧看不见冯简的表情。男人声音略微紧绷,并不像平常生气和惹人生气的冯简。
宛云略微惊奇道:”你想画谁?“
冯简不答,房间内只听到他尽力放轻的呼吸声。
宛云过了会,轻声道:”……是想画你叔叔是吗?“
冯简淡淡说:”等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又想作画的时候,告诉我好了。“
他显然不想再讨论,说完后便闭了眼睛。
过了会,冯简突然感觉手臂一凉,有柔软的手指搭上。是宛云试探的伸手去抚摸他臂上曾经的烫伤,似乎是想安慰他。
冯简很少被如此温柔的对待,下意识的第一个动作依旧是甩开,然而用力过猛,听到宛云轻轻”嘶“了一声,手臂撞在床柱。冯简这才记得不光是自己,宛云也拜他所赐而受过几次轻伤。
彼此难搞又彼此容忍……彼此容忍,其实也就是一次一次败给对方吧。
冯简叹口气,皱眉掀开自己被子,把无声退后的宛云重新拉到怀里。
她体温向来极低,被对方双臂一围,温暖源源不断的传来。男人不喷香水,身上除了剃须水很少有多余气味。自从两人同屋而居,冯简为图省事,也使用宛云的沐浴露和洗发乳。
此刻宛云靠在他肩头,闻着熟悉的香味,却不是从自己身上散发。她感到略微迷茫。
这居然是这么长时间来,两人除了睡觉和睡觉,唯一无所事事的夜晚。
正在此时,头顶上方,冯简突然很困惑地开口。
”对了,你们……为什么都觉得宛今会喜欢我?“
宛云闻言不由”嗯“了声:”你居然敢问我?“纤指随意在他胸口滑来滑去,“冯简,你似乎对今今格外耐心。”
冯简顺手捉住她冰冷的手指,皱眉道:”什么叫格外耐心?我只不过是在学你而已。“
宛云一怔:”学我?“
冯简静默片刻。
“……你对你妹妹很好。”顿了顿,他淡淡道,“其实我有点羡慕你,李宛云。有家人是什么感觉?我的亲人很早就死绝了,我也不需要在乎任何人。所以偶尔,我会想……“
冯简自己再停了一会。
想什么呢?冯简不太确定。富丽堂皇的半山别墅全部由何泷装修,活色生香的李氏家人优雅又总隐隐的蔑视,感觉永远融不进去的喧哗圈子。从始至终,公平友善并比较重视他的,似乎只有李氏那个没有主见又毫无特色的小妹妹。
尽管不在乎无关人等的态度,也不认同小丫头迫切需要被人重视的心情——但在这个深夜、出于某种原因,冯简很希望十年前递给自己手帕的,是现在怀里的这个女人。
宛云的身体在他手臂里微微一僵,是听到冯简不知觉地把话说出来。
她没有迅速推开他。
半晌后,宛云方淡淡道:“所以,你还是在怪我。”
冯简说:“那倒不是——”
“我没法知道以后的事情。”宛云轻轻说,“即使我知道自己十年后会嫁给你,即使我现在能重新回到十年前——”顿了顿,她的声音突如夏夜竹尖挂着的露水,无比冰凉,“不,我永不会说这种话。我们十年前都在做自己以为对的事情,十年后都为这些事情付出代价,说后悔是很可笑的事情。当初让你留下伤疤的是我,递来手帕的是宛今。你要记住,不要弄混。”
冯简不由松开手臂,嘲讽道:“李宛云,你总有那么多借口。大概向人说句对不起能玷污你高尚的自尊心。”
宛云离开他的怀抱,除了指尖仍然搭在手臂上。
“如果过去的事情没法改变,那你现在就不会取得如此成就。你这里存在的到底是伤疤,还是刻舟求剑?”宛云冷冷道,“至于我,有一点无论是十年前、抑或十年后都没有改变——那就是,我绝不会喜欢懦弱而全无勇气的人。”
冯简讥笑:“哦,那我的情况比你更好一些。”他冷冷说,“我从不会喜欢任何人。”
两人的争执发生得完全不是时候。
一夜之间,宛云直接把冯简请出她的房间,冯简也拒绝和宛云说话。两人又恢复了分房而居的现状,断绝所有交流。
何泷一直认为冯简宛云的相处奇怪,然而找不到任何破绽,直到她亲眼见识了两人的幼稚冷战。几日过去,两人的上升到新的高度。何女士已经被繁琐的家事逼到边缘,却又被女儿和女婿当成沟通的中介。四个人即使在同一个房间,这夫妻也视而不见,彼此视为空气,只肯跟另两个人说话。
冯简翻着报纸,口气平淡无奇的对宛今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