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田喜地-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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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花就也随着她的哼哼摇着小手,笑得眉眼弯弯的看似很开心,她心知家里虽然是老祝头当家,但是几个孩子都是很孝顺杨氏,而且杨氏本来也是个好脾气的人,所以也乐得讨她高兴。
杨氏抱着荷花刚一进院门,就听到刘氏的大嗓门正在屋里白话:“你们是没瞧见,她家自己躲起来靠大油吃酸菜,咱们还都一家家的熬着等杀年猪,她家原本就是干活的少吃饭的多,老大念书还要家里贴补,你说怎么就还有那个脸自己开小灶……”
杨氏抬手拉开屋门,甩开棉门帘子,拎起门口的笤帚疙瘩,往自个儿身上一阵扑打,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直都扫到刘氏的面前,连雪带土把她呛得直往后躲。
荷花一眼就瞧见灶台上搁着的罐子,上前踮脚往里一看,不由得偷偷笑了,果然跟她想得不差,刘氏从自家走的时候大油还没完全凝固,被她抱着就跑很多油都挂在罐壁上,这会儿搁在灶上都凝成白色的固体状,四周还挂着一圈高出油面的白油花。所以她伸手指着刘氏道:“三婶子偷了大油,奶,你瞧这罐子,油花印比那油面儿高了一大截呢!”
刘氏听到这句话,“嗷”地一声就跳了起来,若不是杨氏在中间站着,她怕是要直接冲上来抓住荷花,这会儿见自己伸不过去手,就跺着脚地骂道:“你个小蹄子,这才几岁就开始胡诌八扯地编瞎话,我可告诉你,扯谎的孩子以后得下地狱,让小鬼儿们拔舌头、滚油锅的!”
荷花放下油罐子,往杨氏怀里一扑,张嘴就哭,虽说是干打雷不下雨,但听起来还是挺像回事儿的。
杨氏两手护着荷花,也抻头朝罐子一瞅,她哪里知道这其中的缘故,见油的印子果然比油面高出些许,就沉下脸说:“老三家的,不是我说你,就算你当真没拿大油,也用不着这么吓唬孩子啊!”
刘氏听婆婆话里的意思,竟像是已经认定自己拿了大油,顿时就不依不饶起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哭道:“可真是没处说理了,这家里老的小的一起欺负人啊……”
老祝头背着手从里屋出来,冷眼朝屋里几个人瞥去,使劲儿咳嗽一声说:“嚎什么嚎,我跟你娘还没死呢,要嚎回你屋嚎去,眼皮子浅的东西。”
刘氏跟男人在偏厢住着,吃喝都跟老两口在一起,就算是有心想偷也没法儿开小灶。她见谁都认定是她偷了大油似的,哪里甘心吃这个哑巴亏,气得一骨碌爬起身,扯着杨氏就往外走道:“娘,你跟我屋里看看,看我屋里要是有大油,让我天打五雷轰,立马下来个惊雷劈碎了我……”
“你能不能给我安生点儿?”杨氏气得一把推开她,“家里虽然不宽绰,但我也不差你吃那几口油,正经事一大堆,你别跟我这儿扯犊子。”
然后回头对就着灶火点烟的老祝头道:“他爹,老二家的刚捡了个大胖小子,得给亲家报喜,这刚收了庄稼家里还算有点儿盈余,亲家可是没少帮衬咱们,你说给拿多少合适?”
“都是你们娘们家的事儿,问我作甚。”老祝头听说添了孙子也还是一副跟自己无关的模样,蹲在灶火前吧嗒吧嗒抽烟。
杨氏自个儿在心里合计了一下,上回催生的时候,方氏的娘家除了按习俗给拿了十九个鸡蛋,还另外送了一块花布、两坛酒还有二斤细白面,算得上很是丰厚,自个儿家这回去报喜,除了红鸡蛋外,干脆给割一条肉,抓两只自家养的鸡,再拿二斤自家老头子自个儿种的烟叶子得了。亲家公不好酒只好抽一口,去年就对自家的烟叶子直说好。在心里议定了这些事儿,她就朝外头喊道:“老四,去村口张屠夫家说一声,让他给留条上好的边肋,咱们后天去荷花姥娘家报喜用。”
老四祝永峰一听也不耽搁,穿上厚实的衣裳,找杨氏拿了把铜钱就往外走。
在门口迎面撞上老大媳妇李氏,祝永峰胡乱叫了声大嫂撒腿就跑,李氏进门拿腔作调地说:“呦,老四这是做啥去,急得都火烧屁股了,该不是去跟谁家相媳妇儿吧?”说完还自以为好笑地捂嘴咯咯笑了几声。
杨氏一听这话就有些不乐意,老四今年都已经十七,论理早就该说亲事了,可是这几年家里接连给老大、老二都起了土坯房,本来说先起一趟给老四说亲,等以后日子宽绰了再给老三家起,可老三媳妇又要上吊又想跳河,说凭啥就自己家没房,还得跟公婆住一起,却先给老四盖房。结果把个杨氏气得头疼胃疼,狠狠地闹了一场大病,原本打算盖房的钱都瞧病抓药了,这会儿别说是盖房,连个置办个像样的彩礼都拿不出钱来。老大媳妇又偏偏总喜欢提这件事,怎么能不让杨氏怄火,脸也顿时耷拉下来,把油罐子小心地举到碗架顶上放好,不咸不淡地问:“大冷天不好生在家呆着出来瞎溜达啥!”
“娘,这不是我家里小弟要定亲,我娘家爹说明个儿套车要进城去采买东西,让我过来问问咱家有没有人跟着去,或者用不用捎带着买啥。”李氏平时最爱捯饬,只要出门就都擦着胭脂抹着粉,所以离老远看见个大白脸,就一准儿是她。这会儿笑得满脸掉粉沫,还以为自己挺美的,冲荷花招手道:“荷花想不想进城去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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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裹小脚??!
一听李氏说要进城,荷花的心思就活络起来,自来到这儿就还没看过外头是什么样,见她笑眯眯地朝自己招手,决心忽略那浑身熏人的香气和满脸的铅粉,松开了抓着杨氏衣襟的手,扑到李氏怀里脆生生地叫了声:“大娘!”
李氏过门十来年,只得了两个小子,所以心里很是稀罕闺女,见到别家干净漂亮的小丫头,总是喜欢去抱抱亲亲,希望能借个运势,给自己也带个闺女来。近来发觉荷花越长越水灵,就很是喜欢亲近她,但是荷花对自己总是爱搭不理的,今儿见她突然这么热情,顿时乐得眉开眼笑,一把搂在怀里又是宝儿又是肉儿的乱叫,还在荷花白嫩嫩的小脸蛋儿上狠狠地亲了几口。
荷花心里还惦记着进城的事儿,不敢露出不乐意的样儿,勉强牵起嘴角冲李氏笑着说:“大娘,荷花也要进城。”
“好,明个儿进城也算荷花一个。”李氏又在荷花的脸上蹭了蹭,满口答应着,“明个儿大娘抱着你坐车,还不亲大娘一口?”
荷花闻言脸色一僵,但是想到自己有求于人,也只好心一横,闭着眼睛,胡乱朝李氏的脸上吧唧了一口,以表示自己的感谢。
杨氏寻思了一会儿也说:“荷花娘刚捡了个小子,喜三儿和满月都得热闹,你爹前些天捡的蘑菇也都晒干能卖了,等下晚儿商议商议,看让谁跟去卖了蘑菇再把要用的东西都一气儿买回来,大冬天的隔着也坏不了,省得到跟前儿了再抓瞎。”
“呦,老二家又添人口了?”李氏略有些酸溜溜地说,“还是荷花娘命好,有儿有女的,让人瞧着就羡慕。”
刘氏在一边儿见没人理自己,也起身儿扑打着土,凑上前问:“大嫂,去城里也捎带着我呗?”
李氏瞥她一眼,“你又没东西要卖,又没钱买东西的,去干啥?”
“家里那么多活儿,得蒸馒头煮鸡蛋的,也是时候打大酱坯子了,不想着在家干活,就惦记着出去浪荡。”杨氏也不同意她去。
刘氏的脸色登时就难看起来,嘟囔着:“谁稀罕去似的!”甩手出去回自个儿屋里了。
杨氏从柜里翻出打粮食时候灌好的蜀黍枕头,准备拿去给孙子睡头,免得以后把头长歪了,又翻出几件儿不能穿的棉布衣裳,打量着能剪开做尿褯子。
荷花见李氏还抱着自己不撒手,就有点儿着急,但是又不好立刻就翻脸不让人抱,正苦着脸不知道怎么找个借口下地,正瞧见小姑梅子从屋里出来道:“大嫂要是进城,帮我把绣好的花样儿带去卖了,再帮我卖几个新鲜的花样儿回来。”
“小姑,小姑抱……”荷花赶紧往梅子的方向伸手,期待小姑能够解救自己脱离苦海。
梅子果然没有让荷花失望,上前抱过荷花说:“荷花咋还包着手呢?瞧着小花猫脸儿,走,小姑带你洗脸去。”
荷花扑在梅子的怀里,闻着她身上皂角的味道,可比李氏洒的香露好闻多了,听她说给自己洗脸,更是高兴得不行,心里觉得这小姑虽然平时泼辣些,可实在是个懂的人心思的好人。
晚上依照习惯,全家都去方氏屋里吃饭,为得是沾新生儿的喜气儿。因方氏在炕上躺着,所以只在屋里地下并排摆了两桌,一桌是老祝头领着几个儿子们,另一个大桌是杨氏带着女儿、媳妇还有家里几个小的。
杨氏趁机说起去城里买东西的事儿,要先敲定出到底谁去,又找补道:“亲家要买东西,荷花还要缠着她大娘去,咱家再去一个大人就是了,要不老二去吧,正好也看着荷花,再把小儿喜三儿和满月的东西买回来。”
祝永鑫本来只是埋头吃饭,听了这话抬头瞅瞅,见刘氏一脸想去的模样,刚想说要不让她去算了,没提防荷花忽然扑过来搂着自己脖子撒娇道:“荷花要跟爹一起去城里咯!”
见女儿过来撒娇,祝永鑫还没吐出口的话就这么咽了回去,但是又有些不放心地朝炕上看看,觉得自己若是去城里,也没个人照顾方氏。
杨氏见状开口把事儿敲定了道:“明个儿我过来照应着,你领着荷花跟你大嫂去城里,家里谁想买啥都掂量清楚了告诉老二,让他捎回来。”
刘氏冲着荷花爹的方向笑了大半晌,结果却没得到自个儿想要的结果,脸登时就沉了下来,把碗往桌上摔得咣当作响,没个好气儿地说:“吃饱了!”说着起身儿拉扯自家闺女芍药,“吃什么吃,胖得跟猪羔子似的,跟我家去。”
芍药只比荷花大一岁,平时家里难得吃顿好的,今晚有菜有肉有蛋的,正吃得油嘴马哈哪里肯走,咧开嘴就要哭,手里抓着的番薯饼子却也没停下往嘴里塞,哭得一抽气把自个儿呛得直翻白眼。
刘氏看见更觉得心里窝火,劈手就朝芍药后脑勺扇了一巴掌,这下可好,嘴里的番薯渣子喷了满桌,把荷花恶心地赶紧丢开筷子,直说自己也吃饱了。
杨氏护孩子,赶紧过来拦着斥道:“老三媳妇你这是干啥,孩子好端端的吃饭招你惹你了?”
“就是个吃货,看她这黑胖的德行我就来气,又懒又馋的以后可怎么嫁人?”刘氏想伸手从婆婆怀里把女儿扯回来,“今个儿回家我就给她把脚缠上,以后下晚儿不许吃饭,啥时候瘦下来啥时候再吃。”
“胡扯,缠什么小脚,咱们庄户人家不作兴那个!”杨氏顿时急了,“孩子才几岁,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咋个能不吃饭?”
老祝头只自顾自地喝酒,屋里闹腾设那么似乎都跟他没关系似的,他不吱声几个儿子便谁也不敢说活,屋里的气氛登时有点儿沉重。
荷花被吓得睁大了眼睛,一颗心都要从嗓子眼儿跳出来,双手不自觉地就抓紧了身旁茉莉的衣襟儿,先前见家里的女人都是一双天足,倒让她压根儿就没担心过这事,难道这儿的人还时兴裹小脚不成?
晚饭吃得许多人心里都不痛快,梅子更是差点儿跟刘氏打起来,最后气得直接把芍药抱走,说不能可着刘氏祸害自个儿亲侄女。
刘氏连哭带嚎地又是一顿吵闹,最后老三黑着脸摔了筷子,她才算是稍微消停,但嘴里还是叽叽歪歪个不停,似乎有满肚子的不痛快。
荷花被裹小脚的事儿惊了一下,想等着听个明白,谁知道刘氏自说自话都能歪楼的,几句话下来就偏离了原始的话题,连去年冬天被谁害得摔了一跤的事儿都攀扯了出来,荷花越听越是困倦,就迷迷糊糊地靠在茉莉怀里睡着了。
等她夜里被说话声吵醒的时候,已经是睡在炕上的被窝里了,只听祝永鑫轻声道:“她娘,孩子三婶儿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不过是看咱家捡了个儿子气迷心,所以觉得啥都不顺眼,啥都想敲打几句,别搭理她就得了,你想要买点儿啥,我明个儿去城里给你捎回来。”
“你兜里有几个钱,还给我捎东西?你也用不着帮人描补,都做了这么多年妯娌,我难道还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平日里吵架拌嘴的,我什么时候往心里去过?”方氏的声音也放得很轻,“我不过是心疼芍药那闺女,开春她就闹着要给孩子裹脚,被咱娘死活的给拦下了,然后忙着地里的活儿就也没在提起,如今这是农闲了,她倒是又想起来了,这回怕是没那么容易搁下了。”
“她还不就是看里正家的闺女,裹了个小脚结果嫁去城里享福去了,这才动得心思。”祝永鑫也叹了口气。
“她也不想想咱家是什么条件,芍药又是什么模样,而且她真当那起子有钱人家是多么享福的?”方氏不屑地说,然后又试探地问道,“如今咱家又添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