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历晴川-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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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必要。”更像是在逃避。
“是顾子维!”
清越听到那个名字还是忍不住抖了一下,神色却很平静,并不非常惊异。
“你早知道的是不是?”
“不是,我并不确定,我只是……猜到了。”令人心寒的猜测已经得到证实。
事到如今,早已经没有跟顾子维重归旧好的愿望,只是希望他对自己能还有一点真实,起码没有欺骗与算计,但他们之间就连这一点基本的也是做不到了。
“其实在徐曼丽让我离开辰川的时候,我就猜到了。”
以徐曼丽的性格应该会直接对病危的苏母施以报复,这样既害到苏母也伤到她,根本犯不着费那么大周折绕那么大的圈子从辰川那里下手。除非是受到旁人的指示,谁才能够胁迫徐曼丽?自然只能是他。
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忧郁纯净的青年,不再是与她携手漫步的顾子维,什么都不一样了。
“可是不管怎么样,顾子维总归帮了我。妈妈转院前后他一直帮忙没有任何怨言,我怪不了他。”
“苏清越你丫的!”小溪气急,“那些东西对顾子维来说不过举手之劳!”
“是啊,但举手之劳不是必须的,他本可以不管。而对我来说,做人知恩图报是必须的。”
“知恩图报算个屁!这年头讲仁义礼智信的人都死绝了!你丫觉得自己特高尚是不是?对那样的人讲什么知恩图报?他顾子维把你当什么?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使的些什么卑鄙可耻的手段!你还非得送上门任他宰割是不是?很伟大很崇高?人感恩中国给你颁奖么?苏清越你就是个傻子!你比傻子还不如!”
清越哽咽了一下。对于狗血淋头的臭骂没有做出还击,因为小溪骂得对,每个字都对。
心里不是没有骂过自己,但骂过之后还是没有办法,即使明知是陷阱,一步踏入便是万丈深渊粉身碎骨,为了某些不可以放弃的东西,还是只能闭着眼睛往坑里跳,水坑便等着淹死,火坑便等着烧死,横竖都是一死。
“你倒是说话啊!”
“你哑巴了?还口啊?”
小溪急得不行,平时跟清越对骂时只想堵到对方闭嘴,她却比任何时候都希望她说话,哪怕是生龙活虎地骂一句,总好过这样无可奈何到连退让也成为习惯。
“我……”清越终于开口,很无力,“我只有妈妈了。”
倾尽所有弥补徐曼丽——那是妈妈生命里最后也是唯一的要求,她怎么能够忍心拒绝?
“如果他们有更过分的要求呢?如果让你离开梁辰川呢?你也可以接受?”
“有什么不可以?我和他从头到尾都不是真的……你应该比任何都清楚,我记得你当初反对我嫁给他。”
“那时情形不一样!我以前就是一睁眼瞎,看谁谁都不准,不然不至于被那个秦……啊呸!不提他。现在算是明白了,人和人不一样,尤其是男人,良莠不齐,好的不多。”
清越难过地想,辰川绝对算是一个,只不过注定不是她的。
突然,不远处有个人捧着玫瑰朝她们走过来,目标似乎是小溪,清越觉得他眼熟,直到他走进才认出来,是宋奇辉,报社里那个小溪曾今左右瞧不上眼的编辑。
小溪走过去挽住宋奇辉的手,脸上藏不住幸福,转头向清越解释:“奇辉是我现任男友。”
世事无常就是这么回事。曾经海誓山盟的人在人海茫茫之中走散了,曾以为永远不会有交集的那一个反而成为最后的良人,天地无极,命途多舛,怎生由得自己?
小溪忧心忡忡地看着清越:“现在打算怎么办?”
清越默默地低着头,也许想起了什么,也许什么也没想,目光清幽如一潭静寂的死水,她缓缓回答:
“离婚。”
医院给苏母安排了单独病房,窗台上有一排低矮的绿色植物,看起来生命力非常顽强。
苏母正打点滴,最近治疗一直在进行。国内外各种高级抗癌药物从未间断,定期化疗费用就已近天价,再加上其他项目,如果不是顾子维支付这笔费用,清越砸锅卖铁也付不起。既然没有骨气拒绝这种资助,也便没有任何立场指责他的不是。
不是不知道背后有谁在算计,只是他们两个都是自家的债主,欠债还钱,欠情还愿,天经地义。
清越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削着苹果皮,长长蜿蜒的一条始终没有断。爸爸说过,如果这样削落一整个苹果的果皮就能实现一个心愿。她从来没有成功,当所有希望的路都堵死在面前,原来只能寄希望于命运的救赎,哪怕蒙得一个翻身的赏赐也好。
“囡囡。”苏母叫她。
她的手一抖,苹果皮还是断了。
命运不是慈善家,从来不懂得适可而止。很多时候它都落井下石,让人不得不屈服。
“辰川那孩子怎么一直没见着?你们吵架了?”
清越把掉落到地上的苹果皮捡起来:“他大概是忙。”
苏母还是把女儿低头一刹那的失神看在眼里,似乎觉出些意思:“囡囡,辰川那孩子挺好的,跟你性格合拍。子维人虽然不错,对你也好,只是不够踏实。”
“妈。看您都说些什么啊,您好好养病就成,别的不劳您操心。”
“我怎么能不操心?你也到了要结婚的年龄,我的日子又不多了……”
“您别说了,没有的事!”清越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块装进盘子里递过去,阻止苏母继续说,“多吃点水果,医生说对你的病有好处。”
“好好好,我不说了。你自己长着眼睛,不管你选哪个妈都高兴。”苏母接过盘子,叹了口气。她最近总是喜欢叹气,“囡囡啊,妈妈真后悔,如果早些这么跟你好好谈谈,早些告诉你真相,我们就不会隔膜这么多年了。妈妈总以为你没有长大,是我不对。”
“妈,别这么说,我也有不对。很多事我应该好好跟您说,包括跟顾子维的过去。以前我不知道,现在我懂了。我们都是被男人抛弃过的女人,可是妈妈您比我坚强,您一直含辛茹苦拉扯我长大,我做不到,我打掉那个孩子了。”清越的眸子一瞬暗淡,那个孩子是她生命里最不能触碰的东西。她曾经做过那么一个刽子手。
“苦命的囡囡……”妈妈伸手将清越揽入自己怀里,“其实妈妈不辛苦,因为妈妈爱你,也因为……有你爸爸陪着我,苏泽峰,妈妈也爱他。”
清越从妈妈怀中抬起头来,这是爸爸死后妈妈第一次主动谈到他。
“妈妈爱爸爸么?那,”她犹疑一下,对于那个人,还是选择直呼其名,“徐家华呢?”
“徐家华……”苏母念着这个名字,仿佛陷入了久远的某处回忆,之后慢慢回过神来,“徐家华是少女时代的一个梦。不谙世事的年龄,总容易被虚无缥缈的东西所吸引。他倜傥潇洒,才华横溢,只是现在想想,那又如何?比不上苏泽峰亲手煎的一个荷包蛋。”
顾子维也是清越年少的梦。在那个仍旧相信童话的年龄,以为他便是她的王子,那么深信不疑。没想到后来凭空出现一个梁辰川,就如同爸爸之于妈妈的意义,他才是她的救世主。
妈妈有过类似的经历,才看出梁辰川比顾子维更加适合自己的女儿。
“只是,无论我多么责怪徐家华,他毕竟是你的生身父亲。清越,你不能不认他,还有你的姐姐,他们是你的亲人。”
清越愣了一下。“姐姐”,她要怎样才能适应徐曼丽在生命里突然转变的角色?
苏母又说:“昨天你出去的时候,你姐来看过我,瓶子里的鲜花是她带来的。”
妈妈却似乎很适应,可她并不知道这种表面的亲昵要用女儿怎样的代价来换取。而这一面的阴暗,清越永远不会让母亲知道,她只要让一生凄苦的母亲拥有幸福坦然的余年。
再说,没有什么大不了。
清越再次在心里宽慰自己,徐曼丽不就是要她离婚么。离就离吧,她又不爱他,他们结婚也不过一场闹剧,玩过闹过之后各归其位,这就是最圆满的结局。
真的……真的没什么好难过的。
离婚协议书已经寄发给他,上面有她的亲笔签名,只要辰川落笔就好。过程很简单,就像当初他们结婚一样,分与合,也不过眨眼之间,什么都可以烟消云散的吧。
辰川那么优秀,就算离过婚也还是千人争万人抢的极品,不怕找不到更好的。何况他父母本就不喜欢她,早就该知难而退。
最重要的是,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就算苦比黄连也要咽下去,打落牙齿和血吞。
清越还是每天在医院里陪着妈妈,眼见妈妈一天比一天消瘦下去也无能无力。顾子维依旧支付妈妈高额的治疗费用,他甚至正在帮妈妈寻找适合移植的肝脏。
肝移植手术是最有效果的治疗方法。但是肝源紧缺,等待合适肝脏的人很多,一般情况下轮不到晚期患者使用,当然,最后还是经济实力决定了患者生存的权利,这个世界就是如此不公平。
徐曼丽也经常来看苏母,带着各种鲜花与水果,妈妈非常宽慰。
所以一切都很好。顾子维的钱债,徐曼丽的情债,也是时候偿还了。
梅园公寓。
记得走的那天阳光明媚,回来这天却阴雨绵绵,清越竟已经有几个月没见过辰川。
他没有寄回离婚寄协议书,甚至从此以后杳无音讯,连个电话都再没有。
所以这一趟是势在必行,她要拿走自己在这里留下的东西,再亲手拿走他签字的协议书。
拿出钥匙打开门,玄关处摆着辰川的鞋,他果然是在这里。
到客厅就闻到一股呛人的味道,窗户关得密不透风,厚厚的窗帘将所有光线挡在外,屋里只有重重的烟酒气息,各种酒瓶横七竖八摆着,啤酒、白酒、红酒、威士忌……
还有满地烟蒂,一片狼藉,就连地毯都被烧了一个大窟窿,没发生火灾都是万幸。
而那个曾如铜墙铁壁般的男人正横躺在大沙发上,眉角有紧皱的纹路,细密而清晰,垂下的手中握着一个空酒瓶,烂醉如泥。
她愣在那里,突然发不出任何声音,甚至,无法呼吸。
梁辰川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应该坐在他的大办公间里指挥若定,要么是站在媒体面前应付自如,要么在名流晚宴中风度翩翩……无论如何不该是现在这一种,醉生梦死,烟酒之徒。
门外吹来一阵风,呼啦啦掀起沙发旁几页印刷纸,飘落到地上。
清越走过去捡,这才看清是自己寄过来的离婚协议书,纸张上有很深的褶皱印记,像是被人狠狠揉搓过又仔细展开的,她的签名孤零零地在上面,他没有签字。
辰川翻了个身,空酒瓶从手中滚落,砸在地毯上闷声一响。
他微微睁开眼睛,清越正弯腰拿着那张协议书,仓促间与他四目相对,应该是看见她了。但他没有动,甚至没有惊讶,只是很快地又闭眼,眉间的纹路更加深刻。
是因为无数次梦到她归来,早已分不清梦境与现实。既然只是梦,不如不想,不如不看。
这样的场景,清越根本不忍心叫他起来签这个字。空荡荡的房间里弥漫着悲伤,墙壁上的日历还依旧停留在几个月前她走的那一天,日历底下放着那盒小熊蛋糕,但是已经发了霉。
她看着沙发上深睡的那个男人,突然有一种过去抚平他额上皱纹的冲动。
其实从来没有这么仔细地看过他,一直以来都是他在关注着她的情绪,而她的心里只有顾子维,就算后来对顾子维心灰意冷,也没有想过还能得到什么。那时候觉得一生都完了,嫁便嫁吧,然后匆匆结合,根本没有认真履行过一天做妻子的责任。
扪心自问,她做的不好,她欠他太多。但现在好了,她会离开他,还给他一个清平的世界,他们都会在彼此的世界里得到安宁,哪怕那安宁再与彼此无关。
只是,只要这么一想,酸涩的痛楚就如海浪般泛上心头,迟迟不肯退去。
清越勉强自己笑,尽管她知道那笑容一定比哭还要难看。
嗯,要笑一笑,用笑容来为辰川做最后一顿晚餐。
辰川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渐黑,头疼得厉害。伸手便朝茶几上抓过去,但那里空空如也,没有抓到酒。这才按着额角翻身起来,周围收拾整洁,满地烟酒全都消失了。
陡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猛地站起来,餐厅里摆着四菜一汤,是她少有的几道拿手菜。
是的,是的!清越是真的来过!那竟然不是梦!
辰川下意识地去找那张协议书,不见了。但是原本放在抽屉里的私人印章被翻出来,他低头看见食指上鲜红的印泥痕迹……
“苏清越。”
茫然地念出这三个字,连心也变成茫然一片。怎么也没想到,为了离婚,她居然会做到这样。他到底哪里做错了,她就那么渴望离开?她就那么,舍不得顾子维?
辰川咬牙切齿,大喊一声挥拳朝茶几砸去,蓝色玻璃应声而碎,破裂的玻璃渣割破手腕,鲜红的血落在乳白色地毯上,一滴,一滴,触目惊心。
鲜血淋漓的手,冻裂破碎的心。
苏清越,你怎么有这样的本事?
不远处的电话响,一遍又一遍。他没有动,默默地站在原地,任血点点染红地毯。
电话转进语音信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