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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吾皇万岁万万岁-第12部分

小说: 吾皇万岁万万岁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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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礼哑然,没料到她口出之言竟然如此大胆,不由被她噎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蓝天如幕,细云如丝,秋风洗空,吹透根根金芒,远处宝津楼上那硕大的黄盖下坐着的人,仍是挺峻如斯。
他遥望着下面的一切,看她站着,看她微笑,看她同身旁的人说话,看她一个人出神,看她……抬头看向他。
隔了这么远,可她眼底的笑意却那么明显。
他喉结处微微有些发紧,看着她身上那件紧紧的绛色骑装,竟一时挪不开眼。
衣带将她的身子勒出好看的曲线,她的胸脯又挺又翘,一头黑发束在软弁之下,耳边落出的几根发丝荡在一旁,愈发衬得她脖颈白皙柔嫩。
思绪陡然飘回那一夜的皇太子宫里。
他微微闭眼,又微微喘息,搁在身体两侧的手微微攥起。
已是近四个月未见。
却不料再见她时,仍是做不到坦然自处。
虽是刻意避开她,连每次夜里着翰林学士锁院拟诏时召承旨、修撰在一旁祗候的事情都不与她,可他依然知道,她在翰林院做得极好。
编修前朝诸史一事由他总纂,方怀每隔十日便会将典志一类的簿册拿来让他过目。记修地方志的那些细密小楷,熟悉而又刺眼,每一字都写得极认真工整,就像她当初的那篇策论一样。
他知道她一定会做得好,她一门心思想要升做朝官,又怎么会不珍惜这样的机会。
而她纵是被人称作佞幸之臣,却也依然能够在翰林院如此顽强地一步一行,又着实令他觉得没有看走眼。
他当初所想要造就的,正是这样一个孟廷辉。

章二十二 美(上)
   轻风拂沙,迷了人眼,入耳一声轰隆战鼓之音,远处场中有数匹披甲战马飞速驰出,当中一人手擎一只大红绣球,用红锦索击球掷地,随即又有响箭划空声响起,周围数骑纷纷尥蹄,诸军将校持弓追逐射之,就见那绣球亮红如火,在这色泽黄黯的土地上飞速奔滚,瞬间便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统统吸引住了。
骑射大典方始开。
左边的将校们单脚踩蹬,仰手射球,右面的则是俯身扯弓,两手合力,那一颗绣红大球被箭擦射得飞奔乱跳,随着牵锦索之人的力道而跃起落下,足有丈余高,引得旁观众人连连赞叹出声。
这一群将校彪悍精勇,身上透着戾气,马背之上,举手投足间都显现出其不同于朝中文官们阳刚的一面。
在场外观骑射的女官们已是兴奋得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唇齿之间只留赞叹的啧啧声,一束束目光追随着那些奔驰纵跃的身影,久久不收。
孟廷辉也从未见过这种场面,一时睁大了眼睛,望着远处那一骑骑的高人壮马,心中只觉天下再壮魄的景象也不过如此。
……真男儿,当如是。
怔迟间,耳边只听沈知礼凑近了问她道:“之前叫你来观骑射,你还说不来,此时可不后悔了罢?”
她笑眯眯地点头,身子同其她女官们一样往前靠了靠,想看得更清楚点。
沈知礼挽了她的胳膊一道上前几步,指着远处对她道:“这才刚开始,好戏还在后头,你且等着瞧罢!”
话音将落,就见那边又有数骑驰出,个个都是薄甲散缨,英挺非凡,最前面的一人正是方才让沈知礼又羞又恼的那个狄校尉。女官们瞧清,顿时纷纷躁动起来。
擂鼓声再一次响起,那边数人齐齐三声高喝,驱马驰散开来,然后便以令众人眼花缭乱的速度表演起骑术来。
有人自鞍上起身,右脚离镫,屈身轻挂马鬃之上,左脚踩蹬,左手同时探前抓着马儿长鬃,右手持缰绕场驰行;有人弯身下去,两手抓住马镫,用肩膀顶住鞍桥,人在马背上倒立起来,任马儿疾驰慢行,都自岿然不动;还有人只用一脚踩镫,整个身子都横在鞍桥一侧,一手握鞍、一手把鬃,另一脚顺着马身直直地挺着,当真是令人惊诧咋舌。
沈知礼在旁轻轻道:“‘献鞍’,‘倒立’,‘飞仙膊马’……”
孟廷辉看得目不转睛,知道沈知礼自幼定是由其母教习骑射之术,想必是精谙此间诸道,便微笑着听她一个个解释。
众人表演过后,那个身着银甲的狄校尉才驭马行出,然后将缰绳随便一松,整个人跃身下马,口中急催一声,令马儿昂脖向前奔去。
女官们均是一怔,不知他这是要做什么。
可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就见他已朝马儿狂奔而去,未及几瞬便追上了还未发全力的战马,自后面一把握住马尾,翻身而上,稳稳地落在马背鞍桥之上。
他一个漂亮的转身,利落地扯出长弓一柄,张弦搭箭,根根白羽雪亮刺眼,就听弦鸣声铮铮不断,那一根根横镞利箭便破空而出,一簇簇地扎在了场边立着的纤细柳靶之上。全场惊神。孟廷辉亦是惊诧万分,不想他能有如此身手,红唇微张,却不知说什么才好。
沈知礼却在一旁轻轻“嗤”了两声,小声嘀咕道:“有甚么好看的,我娘说了,这些花架子一点用处都没有,能在战场上杀敌的才是真本领!”
孟廷辉仍是不由自主地望着那个在马背上意气风发的狄念,半晌都收不回来目光,心底不知暗赞了多少声,待听见沈知礼的话,才回眸浅笑,“你同他倒是有什么过节,偏要这样奚落他?”
沈知礼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撇了撇嘴,“你当我是奚落他?我说的话可是字字珠玑,你千万别高看了他这身手——若论花样好看,也许他狄念能排第一,可若论驭马之精湛、箭术之精准,军中这些年轻将校里面还没人能比得过太子殿下。”
她闻言,不禁微微扬眉,转头望向宝津楼上。隔了这么远,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可却隐约觉得他正望向她这边。
秋风忽地刮起,吹得楼前黄盖一颤一颤的。
他是在盯着她。
看她因为场上的那些年轻将校而兴奋得脸庞发红,看她凝眸望着狄念、久久怔然的神色,看她一副恨不能再上前数步、近睹那些男人们的风采的样子……
心头突然火大起来。
人被凉风一吹,那火更是一簇簇地燃遍了四肢百骸。
她若不动不语,他断不会心起杂念。
可她又动又语,那目光那神情那脸庞那身子……无一不让他心起杂念。
心中在唾弃自己的想法幼稚,可人已撑座站了起来,甩袍转身,横迈了两大步,走到楼头,定睛向下面看去。
那些军中将校们在马上高呼,周围围观的众人纷纷喝彩,女官们巧笑嫣然,其中便有她。
他看清,不由眯了眸子。
身旁有属官来询:“殿下可是要下场?”
他点头,转身朝楼下走去,又漠声吩咐道:“备马,长弓一柄,羽箭二十支。”

章二十三 美(中)
   有人远远地舞起了黄帜,场中数骑看见了,立时都退去一旁候着。
狄念亦是收弓,却不下马,揽辔在原地兜了个圈子,转头望向女官们这边,又冲沈知礼遥遥一笑。
阳光下,他脸上的汗珠颗颗剔透,脖颈上黝黑的皮肤也透着亮。
沈知礼瞧见,又是羞恼,直拉着孟廷辉转身往后退,口中道:“胆大包天的家伙!”
孟廷辉亦非傻子,看那狄念几次三番对沈知礼的态度,心下也揣度出想必他是对她有意,只是不知以沈知礼的家世地位,这男子究竟是什么样的身份,才敢于众人面前如此不拘礼数,向她频频示好。
可她纵是腹有千疑,却也明白自己的身份,便忍住没开口问。
沈知礼略略退了几步就又停下,瞟了瞟那面被人高擎着的黄帜,小声道:“太子殿下要来了。”
孟廷辉立即抬头,却见宝津楼下横门仍是合着的,半晌一弯唇,笑自己沉不住气。
周围却有几个金勒彩衣的女子挤了过来,将沈知礼簇拥在中间,笑嘻嘻地问她道:“都说沈大人府上同天家旧情颇深,想必是知道这狄校尉的底细的,不如说给我们听听?”
孟廷辉微微讶然,不想这些女官们出口竟会如此直截了当。
待嫁女儿的那点小心思自然是人人都明白,只不过朝中女官婚许之事本就不同于寻常女子,非朝中二府三司六部的才俊之辈不能入眼,可像沈知书这样的男子又实难于下手,倒不如军中那些年轻有为的将校们好相与,今日此时见一狄念,这些女官们心中自然都是蠢蠢欲动。
她想着,不由觉得有些好笑,便斜眸去看沈知礼。沈知礼一改先前在她面前羞恼的样子,此时脸上亦是堆满了笑:“既是这么想知道,何不如直接去问太子?横竖此人也是当年太子从旧都遂阳带回来的。”
“我们又不同于沈大人,如何敢去问太子?”有人嘻笑着说,“听说这狄校尉与已殁武国公颇有渊源,否则也不会让皇上这么另眼相待,放在禁中内殿值没两年便让他去了神卫军,品阶更是比旁人升得快,这无功无劳的,便已是正五品的至麾校尉了——想想沈大人的兄长,也没他升得这么快呀?”沈知礼听了不发一言,只是盯着说话那人,半晌才垂下眼睫,冷笑道:“你也知是和已殁武国公有渊源的,那还问这些做什么?单冲武国公这三个字,皇上就算是封他个亲爵又有谁人敢持异?不过是个正五品的至麾校尉,就让你们眼馋成这个样子了——”
方才说话的女子见她脸色不豫,忙赔笑道:“瞧瞧,沈大人这莫不是要论我们的罪了?朝中谁人敢对已殁武国公不敬?——不过是不闻武国公生前有子嗣存世,所以想从沈大人这儿讨个明白罢了……”
远处忽起震天一声响鼓清音,将她的话生生截断,一群女官们皆小惊了一下,纷纷扭头去看。
宝津楼下横门已开,单骑如箭,势出迅猛,飞一般地从里面疾驰而出。
萃灿如金的阳光漫天撒网似的罩下来,马上之人黑甲泛光,座下骏马亦是通体全黑,乘骑精熟,驰骤如神,在这青天广幕之下有如风吹冷墨一般,染得周围诸骑人人皆是黯然失色。
疾驰如风,马挺人立,四只铁蹄踏沙而过,掀起一阵黄风,那人张弓搭箭只在一瞬,眨眼之间便闻风啸箭鸣之音,声声不歇,如利剑割耳一般令人陡痛。风平沙落,他持弓勒缰,人马立在诸军将校之中。
不远处的二十根纤细柳靶犹在狂颤,先前被狄念射中的那些靶头已然尽数断落,二十支雪羽横镞射入靶后黄沙地上,整齐利落得好似被人细致地铺摆过一般。
一片肃静无声。
场外众人皆是怔神无言,连先前兴奋不已叽喳不休的女官们都没了声响。
孟廷辉站着,望着,手指尖又凉又烫,心头一阵阵儿地发紧。
泼墨走龙一般的流畅华丽,铁血刚戾却又雍容高傲,这男人身上那独一无二的气势,又有谁人能比得了一分一毫?
他回身转望一圈,目光在她脸上停了几瞬,然后慢慢收弓松缰,长指抚过鸦青弓渊,冲一众侍卫将校们高声道:“再射!”
一语唤回众人心神。
一时间举众沸腾,高呼喝彩之声比比皆是,响震云天,经久不休。
她这才微微垂下头。
这样的男子,有谁可一人据为己有?
他是天下万万人的太子殿下,却独不是她一人的太子殿下……
沈知礼在旁看得高兴,笑得开怀,“太子殿下的骑射之术可是自幼便由平王亲自教习的,哪里是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花架子们能比的?”
孟廷辉轻吁了口气,平复了下心底汹涌激荡之情,才点了点头,“是啊,太子殿下……自是无人可比。”
说话间,那边人马驰进间又开始一较射术之高低,不时有高呼大笑声传来;这边却有宫监舍人牵了体型较矮小的宫马过来,让久候多时的女官们上场玩玩打彩结球子一类的,也好同样博个彩头。
女官们又一下子都兴奋起来,因知皇上历来喜好女子上马习射,所以此时都欲一展风姿,也好多吸引那边军中将校们的目光。
沈知礼头一个去牵了马来,手指顺着长鬃划了划,又扯了扯马缰,踩蹬翻身而上,轻催马儿走了几步,动作娴熟极了,然后才又回来,望向孟廷辉道:“可会骑马?”
孟廷辉有些局促不安,点了点头,却道:“原先在女学时倒是学过,只是平日里没机会常骑,怕是没办法像她们那样……”
沈知礼笑着打断她:“会骑就行,打那彩球子没什么难的,到时候你看我怎样,你就怎样便好。今日你既已来了,倘若是横竖不肯上马,背后还不知要被人怎样议论呢。”
孟廷辉犹在迟疑,旁边又有几个女官牵马过来,对她笑道:“沈大人说得极是,孟大人若是不肯上马,岂非看不起我们?”
有黄衣舍人牵了匹枣红色的马儿来与她,也微笑道:“孟大人放心便是,不过是与女官们玩的物什,断不会出什么事的。”
她只得接手牵过马儿,笑着谢过众人。
近四个月来她独处翰林院,正正经经地做事,朝中未闻她与太子殿下又有什么不雅之事传出,再加上连沈知礼都与她交善,因是这些女官们都纷纷与她示好,而她先前已被毁了七八的清誉之名也恢复了不少。
挨上眼下这情境,她若是一再别扭下去,旁人还只当她是位独人傲,不肯与别人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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