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碎宫门-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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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儿既然口出狂言,表明不是怕事之人,那麽璎就不派人前去燕舫保护,他想瞧瞧燕舫有何能耐保全自己。
来的不过数十人,火光绰绰看得清是衙役服饰的装束。
果然只是小阵仗,众人暗自点头,敌明我暗,以逸待劳,带暗器的皆悄悄扣在掌心,只待伺机行动。
那些人猛地吆喝地冲上船头,被早埋伏下的众人拦个正著,狂劈乱斩,暗器齐发,暂态身首异处,可怜那些衙役的拳头欺负百姓是铁石、对付武功高手是绵花,怎敌靖王璎手下尽是些惯见血腥之徒,出手向不留活口。
倾刻间,惨呼不绝,伏屍船头或坠江心。
璎巍然坐镇舱中,不动声色地听那连绵惨叫,嘴角冷笑阴恻到无人察知。
『王爷,人都死光了!』有人在舱外叫道。
『把屍体扔进江裏吧。』
『不知那些人中是否有知州在内?』有人无意说道。
『一个知州有甚为奇?再派个人来也就是了。』璎接话道。
一不做,二不休,端的心狠手辣。
月下掩明,绝情冷笑出奇得豔丽诡异。
一片乌云罩去天边明月,覆住江边惨景,美丽的月色在今晚反常的恐怖绝伦。 第四十二回 踏莎行
渡过黄河,弃舟改乘,璎虽牵挂京中诸事,但并不急著星夜兼程。
这相思需要间断地冷却一下,方显得浓郁醇厚,整天腻作一堆,易是情到浓时情转薄。
得得……信马游繮,仿佛忘了京裏尚有一大撂的事务待他处置。
指点江山,笑看烟霞,全身心叶已融入灵山秀色之间。
日行北上,讶然地发现一路上江湖人物逐渐增多,似乎都是朝著同一个方向聚拢。
侍从问他是否要打听一下,他笑著摆手,浑不在意被路人奇怪地紧盯几眼轻纱覆面的脸孔,在这种季节气候,他这掩去丽色的打扮是挺让人觉得怪异。
不是江湖人莫问江湖事,只要不妨碍朝廷的安危,那些人爱怎麽折腾就由他们怎麽折腾,最好自相残杀地全死光了,省得替官府乱添许多破不了的悬案,倒也乾净。
身为靖王,璎不至於空得连朝廷外的闲事都想要插上一手,自然也没那个必要去紧张慎戒。
象他这种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出门奴仆如云、骏马鲜鞍,侍从的嚣张气焰就差没在脸上写明了『官』字。他们这行人的踪迹是瞒不过那些江湖老手的犀利眼神,而官府正好又是江湖人物最深的忌讳。
於是乎,不加掩盖的行踪反成了他们掩饰真实的身份的最佳幌子。
偶尔也会看到官兵护送几列香车往北,想必是应选的秀女入京了。
恩放白发宫娥出宫,充入绿鬓新人,今年的宫廷谅来会生色不少,虽然靖王璎不好女色,并不代表他不喜欢看年轻的美人,尽管他是後宫裏开得最美最豔的群芳之冠。
贪恋湖光山色,行程自然就缓慢下来,天地生成的功夺造化非是大内的人工琢磨所能比拟的。
『咯咯……』
悠闲地骑在马上,举扇过头,遮蔽一片豔阳。
主子在前自得其乐、逸兴飞扬,留下策骑在後的侍从面面相觑。
瞧那些携刀佩剑之人,个个横眉竖目,凶神恶煞一般,自己一行人等虽自觉武功不输於人,终是阅历肤浅,少有与人好勇斗狠的经验,况靖王爷的美丽最易引起亡命之徒的歹念,前途堪虑啊——
『王爷,若不能在日落之前赶到前面的市镇,今晚我们就没有歇宿的地方了。』一个稍为熟稔地形的侍从纵马至璎鞍旁说道。
『那也没什麽不好的。』无视侍从们的惊愕,浅笑如绽清莲,『天气又不寒冷,难得有机会幕天席地的在外野营,岂不妙哉?』
『王爷,您是尊贵之躯……』
侍从还待再劝,王爷是少年性情,见猎心喜,他们可不想陪著王爷瞎胡闹,若王爷不慎著凉,染上个伤风感冒之类的小毛小病,回京之後,他们有几颗脑袋能够抵挡住当今皇上的怒气?
『咦?』俊眉一耸,璎勒骑倾听有晌,『有人在前面的官道上动武呢,快去瞧瞧……』
话音甫落,率先策骏飞骑,朝向前面出事的地点疾驰而去。
哎呀呀,这一趟出远门,似乎连心也给玩野了,不管人家在宫中翘首苦盼,他还蛮有兴致地去凑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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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从只得在後摇头苦笑,王爷那任性的性子恐怕是一百年也改不了罗,少年得志,难免会意气用事。
官道上,香车拥挤成一团,哭声震天。
一条汉子挥舞一柄雪亮钢刀,独战数十官兵,奋不顾身地拼死迳扑香车,气势狂如出柙猛虎。
官兵人数众多,他的身手虽然不错,身上已然挂彩多处,瞧他眉头不皱一下,好象那几处伤口不是戳在他身上似的。
路过三五江湖中人,冷漠地站在一边作壁上观,并不上前相帮哪一方,大有独善其身之意。
『嗤——』
璎观望有倾,忍不住掩扇讪笑。
这年头居然还有这麽蠢的毛贼,光天化日之下单枪匹马地打劫官府,目的既不是大批的金银珠宝,而是百无一用的女人,抢了回去还要费心地多喂张嘴,那些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可不好伺候哟。
不过那条汉子悍不畏死,以弱敌寡尚且面无惧色,愈战愈勇,令人钦佩;反观官兵久战不下,锐气尽挫,溃不成军,教璎越瞅越生气。
这班酒囊饭袋竟然是朝廷每年调拨饷帑豢养的军队,实是御敌侮寇不济、鱼肉百姓有馀,太无能了!
软脚虾纵不成才,总也是食朝廷俸禄,他们如此丢人现眼,自己这个靖王难逃脸面无光之耻。
长此以往,有谁会将朝廷维持纲纪的军队放在眼裏,一个个都会效法眼前之人任意妄为——天下危矣!
想到此处,璎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拨身形自座骑上腾空跃起,眨眼间,几个起落,迅似电闪,飘忽犹如鬼魅。
『当!当!当!……』
金鸣交击连绵不绝,璎化扇为剑挡住劈面数刀,倏张倏合,变幻无穷,使到疾处,隐啸风雷之声。
『哇——』
那条汉子只觉眼前一花,持刀的臂膀震得酸麻,钢刀『呛啷』坠地,魁梧身形稳不住强劲冲势『噔噔』倒退。
官兵惯会落井下石,一见有机可乘,吆喝连连,一拥而上,齐持刀锋枪锐团团制住各处要害,逼得那条汉子不敢轻举妄动。
『多谢这位英雄仗义相助,此人我等自会料理。』一个小军官模样的人挤到璎面前说道。
『这裏没你说话的份,滚一边去!』
璎星瞳一瞪,威仪慑人,吓得那小军官愣愣地没敢出口斥回。
侍从在璎身边以雁翅排开,行动利落,稳中有序,衬托出璎高贵不凡的身价。
『你这人好生大胆,竟在此青天白日之下,行劫朝廷秀女,尔可知罪?』
璎拢扇一点,戟指向那汉子鼻尖,一脸冷峻端俨。
『呸,哪里来的小兔崽子敢管起你家大爷的好事?』
那条汉子欺璎年幼貌美、衣著鲜都,不信自己会惨败於此子手下,火爆性子难捺,冲动之下,忘掉自己落败被擒,一时激得出言顶撞。
『怙恶不悛,罪该万死!』
俏脸杀气森寒,摺扇甫张,弹臂一抡,直欲劈死那人——
『住手——』
一声凄厉的惨叫,从秀女车列中发出,随著声音,一个跌跌撞撞的纤细身躯从车列中滚爬而出。
『琴妹——』
那条汉子一眼瞥见那熟悉的倩影,顾不得眼前生死须臾,禁不住深情地脱口呼唤。
璎闻言硬生生凝顿千钧去势,脸上透出惊疑不定,莫非此人行为别有蹊跷之处?
『请公子高擡贵手,放过他吧……』
飞身扑到那汉子身上,难抑颤抖地挡在璎的面前,哭得似泪人儿相仿。
『既然你不想他死,那麽就给我一个不杀他的理由。』
杀气收敛,缓缓回舞摺扇。
『我与泰哥自幼青梅竹马,後来父亲嫌他家道中落,不许我们再行往来。此次朝廷点选秀女,父亲求官心切便要将我送进宫中。时值泰哥艺满回家,闻知此事,便一路追来,欲要伺机救我脱困……』
泪痕满面,泣不成声,字字句句悲从中来,猜想她说得应是实情实节,非是虚以委蛇。
『他若救出你之後,又有何打算?你想过此事的後果吗?你们非但回不了原藉,甚至要连累家人,护送的官兵要负起秀女失踪之责,可能会被全数斩首……』
『我知道、我知道……』她呜呜咽咽地点著头,『所以我不肯随他远飞高飞,如此再三,惹得他性起,才会不顾一切地前来硬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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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的一对薄命鸳鸯……』璎深测一笑,浅浅笑容中有丝怜悯,『罢了,君子有成|人之美,我放你们一条生路,你们——走吧……』
好在宫中美女如云,一个去留,无关紧要。
『哦?』
落难鸳鸯双双一愣,此人是何来历?凭般托大地大放厥词。
『你是什麽东西,胆敢口出狂言?』原先被璎气势震住的小军官,此时朝璎厉声喝骂,『朝廷的秀女你也敢多事,你爹妈给你生了几条小命?』
『你们这麽多人连孤身一个也应付不了,羞也不羞?日後如何上战场效命杀敌?朝廷花费了大笔银子可不是来养你们这些米虫的。』
要比摆官威、端官驾,璎的功力可要比这种小到不能再小的小官儿要高明得多。
『请问阁下是哪位?』
见善欺、遇硬软,碰到璎趾高气扬地打起官腔,自己的气焰先瘪了,连忙改颜换色,赔上笑脸。
『你们到了礼部见到肖道云,就说是缥缈御苑的人叫放的,天大的事由缥缈御苑的人兜著。』
璎不屑告知他们自己的真实身份,迂回曲折地说著。
缥缈御苑!一听名字便知其人来头不小,跟『御』沾上关系的,少说也是皇亲国戚的头衔,这才仔细打量起璎的周身,气度雍容华贵,随行仆从众多,礼部尚书的名讳放到他嘴裏不见恭敬之色,漫不经心地好象只是提到阿猫阿狗的名字一样,让人吃不透他的底细。
『这……这……』
尚在迟疑犹豫。
璎见状,朝身边人一施眼色,侍从心领神会,抢上几步在小军官耳边咕哝几句,就见小军官脸色突地苍白起来,全身泛打哆嗦,看来他是弄明白璎的身份了,猛不丁地天下首屈一指的大人物在他面前现身,可不要吓得人直打哆嗦呢。
『放他们走吧。』璎淡然地下令道。
『是、是,小的立即遵命照办。』回过头来对自己的手下,挥臂大喊,『放开那两个人,让出道来给他们走。』
既然上司发话了,为人属下的哪敢违拗,立时收回手中器械,自动地闪出条人巷来。
『多谢恩公!』
那条汉此时方知眼前这少年公子原存援手之意,是自己莽撞误事,想起适才的出言无状,心下油生欠然。
『不用谢我……』
璎唇笑未褪,徐徐轻摇的摺扇蓦地一展,骤然化作一道寒光,掠过众人视线,劲风疾扑那汉子,那汉子不料璎会突起发难,变生匆忙间擡臂护住头脸。
『啊——』
那汉子痛极悲吼,血光蒙眼,一条大好胳膊被璎的扇面切断,摔落在地,飞迸腥红,带起一串血沫子,沽沽鲜血从断臂处大量涌现。
陡生变故,只在仓促瞬间,待众人醒神惊叫,大事已然底定。
气定神闲地摇摆纸扇,扇面上山水遒劲,不溅一滴血污,可想而知璎的身手之快,确是无与伦比。
『论你之情可悯,论你之罪当诛。你目无王法,率性而为,置朝廷的纲常法纪于何地?』
眼底冰寒,语气森严,霜雪塑竣冰颜,冷铮得仿佛是尊执法无私的铁像。
这番话其实是说给那些在场的江湖人听的,莫要以为官府无人,可容得他们横行无忌,要知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落在他手裏,休怪他心狠手辣。
『你……』
痛苦的扭曲起面庞,忍痛点了几处|穴道,勉强止住流血。
出手相救的恩人翻脸成为断他一臂的仇人,恩恩怨怨,脑中霎时一片空白。
『你们走吧,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璎认蹬翻鞍,迳自扔下兀自发傻的一群人,扬鞭远去。
第四十三回 留春令
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明明是春日烂漫,转眼化作愁云悲索。
『讨厌……』璎小声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