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颜朵朵为谁开-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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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时之后,宋泠泠起身去洗手间。她现在是园区一家外企的翻译,今天牵线帮自己公司和华梁洽谈业务,两家公司的头都是少壮派,都忙也不讲究形式,就随意找了家附近的餐馆坐下边吃边聊,宋泠泠心想自己得趁便把帐结了。
刚走到拐弯处,她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自从她回苏州工作,彼此都忙,跟朝颜见面机会甚少,她们相交多年并不在乎,但也不代表她看到朝颜对面坐着个斯文男子,还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不吃惊。
到底是怎么了?
她心底有点难过,罗憩树走了一年多了,她当然希望朝颜能够开心一些。若是朝颜以后需要一个依靠,她当然希望……
她回头看了齐唯杉一眼。但几乎是立刻她便开始踌躇,她太了解齐唯杉了,他从来就没有青涩过,几乎从童年直接一下跳到成年,冷静、克制、善于算计。再加上过早承接了一家公司的重担,他的城府心机早就不是她能想像。
或许……
她悄悄避开,直接从拐角的盆栽旁走了过去。
她不知道时光是不是可以掩藏一切秘密,但是,她只想朝颜幸福。
哪怕是平凡至极的。
朝颜静静地坐在那儿:“成经理。”成凯看向她,叹了一口气:“我活了三十年,从来都被人当成遵纪守法的良好市民。”他笑了笑,很容易就转换了称呼,“朝颜,我不是警察。”
你不必什么都对我坦白。
他看向朝颜,微微一笑,态度很诚恳地:“朝颜——”其实我……
话音未落,就听到一个声音不紧不慢地:“成凯,真巧啊!”
宋泠泠在他身后,看到他的手掌缓缓地,一点一点握紧。
第18章 第十八章 离亭宴
盛世若此
憔悴至斯
一前一后的两个身影,静静地,一步一步前行。前面那个是苗条而瘦弱的,后面那个,高大挺拔,不疾不徐。他并不跟她说话,一直就那样走在她的身后。但不知道为什么,听着他似有若无的清浅呼吸声在身后,她的心里竟然有着一丝丝莫名的紧张。
他刚才就回头朝一起走过来的方大同丢下一句话:“麻烦你还有成经理把刚才的事落实一下,我送夏朝颜回去。”她甚至连一声拒绝都来不及说,就被他眼里隐约的那道冷光给震住了。然后,在成凯的无限讶异中,她直接被他一伸手带了出来。
他的掌心,彻骨的凉意。
一出门,他立刻甩开了她,不留任何余地。
他做任何事,从来都干脆利落。
他就那样静静走着,其实路很近,但不知道为什么,朝颜竟然连开口回绝的话也说不出来。她向来胆子很大,但这一刻,她竟然有点害怕起来。他的身影,如同这个黑夜,深沉得几乎不见底。
已经到门口了,她回身,刚想道别,却眼睁睁看到一支手臂已经横了过来。她的鼻尖,已经堪堪撞上一个绝对算不上柔软的胸膛。
她的身后,是那堵冰冷的,厚厚的墙,他的手,连同他的整个身体,连同那个带着淡淡烟草味的气息,不露声色地困住了她,完完全全地包围住了她。他就那样静静凝视着她。他的眼眸,几乎深不见底。
第一次,朝颜感觉出了浓浓的危险。
他就那样站在她面前,堵住了她的所有退路。
她心底慌乱,一时竟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她低着头,几乎能感受到他肌肤传过来的滚烫气息。
漫长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朝颜恍惚。依稀熟悉的场景。那个深幽的小巷。桂花树旁边。那个人……
她低头,心中深深酸楚。
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
可是,又如何,能不忆?
他们就那样面对面站着,直到有一辆车疾速从他们身旁驶过,带起一阵混杂着淡淡尘土气息的细雾。外面刚刚下过雨,空气中还带有瑟瑟的凉意。朝颜禁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寒战。
几乎是同时,齐唯杉朝后退了一步,凝视着她,唇角一挑,带着浓浓嘲讽地:“看起来,你的自我修复能力比我想像中要强得多。”
她咬唇,逼下心底的淡淡酸楚,也自嘲:“是啊,或许我是属壁虎的。”
身上的伤当然可以快速愈合,而心底的那份痛,在最阴暗的角落,在夜半无人的时候,一大片一大片地溃烂,生根,肆虐。
又有谁会在乎?
她转过身去,低低地:“谢谢你送我回来,”她的声音顿了顿,“齐总。”齐唯杉下意识伸手,却只触到虚无缥缈的空气,他眼睁睁看着她的身影缓缓隐在门后,片刻之后,他抬起头,看着三楼一个房间的灯光亮起,一个身影走到窗前,然后,窗帘缓缓落下。
很久很久之后,灯突然熄了。
她,应该睡了吧。
他一动不动,还是静静立在那儿。
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对不起,夏朝颜。
有时候,我真宁愿自己是那个逝去的人。
他的唇边卷起淡淡的苦笑。至少,夜来幽梦忽还乡的时候,你总还会记得想起我。
他一直就那样静静伫立着。
成凯坐在办公室里,拧眉。
方大同坐在办公室里,拧眉。
半小时后,电脑前的成凯听到滴滴的接受邮件声,移动鼠标一看,公司内部邮件,来自D。T。Fang,他有点奇怪。方大同年纪比他大出国时间比他长,差不多廿载,中文早就退步得不行,遇到事情从来操起电话就打,从国外到国内,成凯跟他共事多年,公函除外,真还没见过他给自己写过私人信件。
几乎是同时,方大同也在隔壁办公室里欣赏着自己的杰作。他好容易从网上捣腾下来,又好容易PS在一起。多年不搞这玩意儿手生了不少,不过,唔,他左看看右看看,不禁有几分得意。
他也有点奇怪,为什么自己要花这么大的精神做这种无聊至极的事呢?他摸摸下巴。
唔,听说骆其舫跟宋凯的女儿搞婚外情,被拍艳照了,又不知道怎么的被宋凯女婿发觉了,目前骆其舫下落不明。
方大同心里当然有数。
夏朝颜的情况他是不清楚,但是……
他啪的一声关掉邮件。兄弟,我跟你共事十来年,当然希望前缘再续。
成凯打开邮件。
先是吃惊,而后默然。
他一伸脚,椅子后退,顺势转到面向落地窗的方位。窗外,万家灯火。
他的身后,电脑界面上,一株傲然挺立的针叶杉,脚底下,一朵渺小但自顾自开得绚烂的牵牛花。
无论在哪儿,绯闻永远是传得最快的,而且,连日理万机的高管们都看出来了,基层八卦群众的力量那是更不能小觑。再加上有了申合群以及建筑专家们的鼎力相助,工程继续开工,一切工作安排又开始走上了正轨,黄蓉蓉一早就恢复了朝九晚五的正常白领生活,所以这晚,她犹豫再犹豫,思来想去了很长一段时间,终于开口问朝颜:“那啥,我问你件事。”
她其实一直默默观察着夏朝颜。
这个小女人最近下班之后仿佛很忙,一三五瑜珈,二四六插花,再加上不知怎么的又迷上了十字绣,不声不响把父母的照片拿去扫描定制,说是要给父母绣个床头挂件,顺便庆祝他们结婚二十三周年。
很充实,是不是?
她叹了口气,看着一脸专注正琢磨着往哪儿下针的夏朝颜:“跟你说话呢,听到没有?”
朝颜抬起头来,“怎么了?”
“你觉得齐总人怎么样?”
朝颜心里莫名一凛,但还是一边配线一边淡淡地:“你离他最近啊,问我干什么?”黄蓉蓉看她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简直要泪奔,又想起那个黑夜中站了许久的身影,她深吸一口气,咆哮:“你是真傻啊还是假傻夏朝颜,现在外面满天传的都是你跟他的绯闻!”
TMD,又不是我我操哪门子心呢??
“嗳哟——”朝颜疼得直抽气,因为她手一抖,针头深深刺进去了。黄蓉蓉直接扑了过来,一叠连声地:“要紧吧要紧吧?啊?”朝颜怔怔看向自己流血的手指。
齐唯杉……
她垂眸。
半晌,她回过神来,看着黄蓉蓉,缓缓摇头,正色地:“黄蓉蓉,有些玩笑是不能随便开的。”黄蓉蓉也瞅着她,瞥向她颈窝里荡悠着的那串项链和项链上的那个戒指:“夏朝颜,这可不是玩笑!”关心则乱,她也顾不得中不中听了,“人言可畏你明不明白?现在外面都传疯了啊你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再说,我不管齐唯杉他到底怎么想,真心也好玩玩也罢,我只知道跟他相比你夏朝颜不过是一个失婚的小职员,一旦出什么状况,他事业根基牢固,又是一个大男人当然可以不怕,可是你呢?朝颜,你又有什么资本可以再摔一次呢?再有什么闪失挫折你能经得起吗??”
夏朝颜的聪明精细她比谁都明白。
夏朝颜从来都不是世人皆知唯我不明还满脸无辜的蠢女人。
工作上,她无比冷静,审慎,善于自保。
但是,黄蓉蓉叹气。
逢到感情的事谁又能说得准?
夏朝颜身上那股子不管不顾的疯劲儿上来,飞蛾扑火地也要往前赶。
想当初……
想当初……
她不能再想下去了,趴在那儿,眼角微湿。
朝颜看着手指头上一颗殷红的血珠子渐渐圆润,变大,最终盈盈滑落了下来。
她抬头:“放心,黄蓉蓉,我知道分寸。”
若不是知交多年,向来圆滑的黄蓉蓉不会这么露骨。
两人一时间竟然都沉默。又过了半晌,黄蓉蓉低低地:“朝颜你说,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那种柴米油盐的家常日子,是不是挺遥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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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唯杉最近一直有点烦闷。
前脚危机才消弭,他的母上大人后脚又开始给他找麻烦。刘旋原本呆在海南安稳得很呢,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却颇有回苏州落叶归根的意思。不仅把公司总部回迁,把三香路那套房子大肆装修了一下,而且动不动打电话来约齐唯杉一起晚餐。
两三次之后齐唯杉就察觉出刘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她不仅自己来,每次还带上一个妙龄女子,如果齐唯杉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反感,那下次就还是这个,如果齐唯杉有哪怕一丝丝不耐,那她下次必定换上另一个女孩。通常敷衍上两句之后,她就会找个借口直接走了,留着齐唯杉跟对面那个或爽利或羞涩或娇媚的女孩子相顾无言。
他忍不住打电话给她:“妈,你到底想干什么?”
刘旋笑了笑:“你这么聪明还要我说出来吗?”
齐唯杉嗤了一声:“我帮你把公司搞破产你就遂心了?”也省得她这么无聊。
刘旋唷了一声:“儿子,我知道你能干,但不是用在威胁我这一点上吧?”齐唯杉哪有空跟她打嘴仗,拧眉,没好气地:“要实在无聊就想办法把自己嫁了,别动不动来骚扰我!”
有个人陪着她也好。
他在电话这头,看不到那头刘旋的脸上慢慢浮起红晕,她嗔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没大没小的,我可你是妈!”
齐唯杉烦着呢,一句话了结:“我的事不用你管!”直接挂断了电话。
其实,他烦的远远不是这件事。
方大同离婚多年,聪明世故,碰巧这天进门,看到齐唯杉脸色紧绷地对着电脑,他咳了一声:“齐总。”齐唯杉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便又低下头去:“怎么下班了还不回去?”方大同叹了一口气:“回去不还是我一个人,跟在公司里有什么分别?”
齐唯杉笑笑,头还是不抬地调侃他:“就凭你,还不是手到擒来?”
方大同也笑了笑,意味深长地:“是啊,手到了,才能擒来呢!”他拜拜了一声便出门去了。
齐唯杉将椅子往后一滑,挫败地扔下手中的鼠标,这只老狐狸!他揉揉眉心,心里从未有过的烦闷。
手到???
现在,他几乎可以确定那个敏感精细无比的小女人一定是察觉出了些什么。
她是在避嫌,换句话说,是在有意躲着他。
因为这些天,他越发连碰到她的机会也没有了。下班时间一到她跟黄蓉蓉固然就踩着钟点走了,上班时候他也未必能找得着她。
这一天,他第三次路过财务处的门口,眼睛刚朝里头一瞥,就听到晏阳的声音,毕恭毕敬言简意赅地:“齐总,夏朝颜去银行了。”
他镇定自若地没什么反应就径自走了,但是,隐隐约约从身后传来一阵低笑。
他咬牙。
他教她的处世哲学居然被她活学活用在自己身上。
活了二十四年,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就在齐唯杉沉着脸的同时,夏朝颜正敲着张若家的门。到银行送完本票出来她一看表已经不早,想起张若家就在附近,索性也就不回去了。
张若一开门看到她,大喜:“朝颜——”
朝颜坐定,看着她,还是那头俏丽的短发,身形并没有太大变化,只是胸围较以前略为丰满,她看看四周,半晌之后由衷地:“张若,你家里真干净。”张若洗了一盘大鸭梨过来,熟练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