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窥一百二十天-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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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啊,你要小心——他会不会又有了外遇?”
“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本性难移,不是吗?”
章小雪说到忿处,竟掰断了一支点单的铅笔。梅兰想起大学时代的寝室,就属小雪的风流韵事最多,白天还跟数学系的帅哥看电影,晚上就拉着体育系的肌肉男去开房了,隔天又坐上男老师的新车去郊外的度假村。
她们又都安静下来,面面相觑,葬礼似的。
梅兰走到钢琴台前,问弹琴的帅哥会不会《天鹅湖》。音乐学院读书的男生微微一笑,以为又钓上了富姐,指间流出柴可夫斯基的旋律。
当她回到原座,全曼如不解地问:“为什么选这个?”
“程丽君生前最喜欢的音乐。”
“不会吧,我怎么不知道?”
“+1。”
章小雪倒是盯着弹琴的小伙子看,觉得有几分像李云迪。
“只有我知道——程丽君的追思会上,一定要放《天鹅湖》做背景音乐。”
“好吧。”全曼如又想起什么,“对了,那个叫叶萧的警官还来找过你吗?”
“很讨厌啊,前几天又来骚扰我了。”梅兰眼底起了一层雾,平静地摇头,“放心吧,他永远别想知道我们的秘密。”
而她并不知道,就在自己座位底下,藏着一支工作中的录音笔。
窗外,四百米的城市之巅,重新笼罩起浓雾,再也无法窥见巴比伦塔。
第五章 绝望主妇联盟
梅兰在车库跟全曼如与章小雪拥抱道别,下次聚会仍是这个地方,也将是程丽君的追思会。
独自坐进英菲尼迪的驾驶座,梅兰从手套箱里拿出熟悉的相框,那是四个女人的合影,在她们每个人的床头柜,都放着这张相同的照片。
还有件事,她并没有说出口,就是叶萧警官来找她时,告诉她林子粹失踪了。
下一个会是谁?
叶萧反复询问她与林子粹的关系,梅兰掩饰得颇为巧妙。
最后,警官提了个奇怪的问题:“谁是奥杰塔?谁是奥黛尔?”
“我听不明白。”
“不,你懂的,关于《天鹅湖》的故事。我查过你在师范大学的学科记录,你和程丽君都选修过西方音乐史,而你这门课的成绩非常出色。”
“芭蕾舞剧吗?”梅兰努力回想着说,“《天鹅湖》是所有芭蕾舞团的保留剧目,通常白天鹅与黑天鹅,也就是奥杰塔与奥黛尔,两个角色由同一个女演员扮演。因此,她具有超乎寻常的难度,并且性格截然相反。”
“有意思,说下去。”
她开始躲避叶萧的目光:“抱歉,毕业十多年,程丽君还保持着古典音乐的爱好,但我记不清了……王子,嗯,他明明深爱着奥杰塔,也就是白天鹅。但在王子的生日晚宴上,奥黛尔穿着黑裙出现,他没有分辨出她们的不同,完全被黑天鹅欺骗,发誓娶奥黛尔为妻,导致了第四幕的悲剧……好像是吧。”
“谢谢,我大致明白了一些。”
“这跟案情有关吗?”
“也许吧。”
叶萧警官告辞之后,梅兰对于他犀利的目光,依然心有余悸。
此刻,12月10日,上午十点。旋转餐厅五百米下的地库,她痴痴地坐在方向盘前,心底反复问着一句话:“谁是奥杰塔?谁是奥黛尔?”
短信铃声响起,她疲倦地拿起手机,刚看到发件人的名字,几乎打开车窗扔出去。
屏幕显示两个简单的字:哑巴。
犹豫许久,她重新打开手机短信,看到哑巴的消息——
“明晚,我从老家回来,能跟你见一面吗?”
是哑巴的风格,简单直接而粗暴,他还活着?
刹那间,梅兰极度后悔,发泄着按了按汽车喇叭。
踩下油门,驶入街道,本想超过前面的车,却想不清楚该去哪里。明天该如何应对哑巴?还是根本就不理睬,或者——再干一次?
红灯停车,她翻出手套箱里另一幅相框,同样四个女人,却个个青春容颜——程丽君梳着复古的小辫子,全曼如只有现在的一半体重,章小雪像个女高中生,而梅兰那时被人叫作小张柏芝。
她们在师大毕业时的合影。梅兰的父母都是医生,全曼如是财政局长的女儿,章小雪的爸爸是报社总编,程丽君家里则有上亿资产。她们都是第一代独生子女,既然住在同一间宿舍,就把彼此当作姐妹。四个人常挤在一张床上看恐怖片,考试共同作弊过关,砸钱捉弄最讨厌的同学与老师,暑期结伴去欧洲旅行,偶尔去夜店疯狂一把,偷偷抽烟喝酒……
那时候,梅兰在学校谈过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男朋友是农村出来的,毕业后回老家做了乡村老师。她一度也想跟对方去那遥远的地方,却被父母极力阻拦,最终选择本市的聋哑人学校做老师。她再没见过那个男生,多年后听说他死于一场乡村拆迁。
毕业那年,全曼如留校在行政办工作,三年后嫁了个高级公务员。她断定自己眼光没错,这个男人是只潜力股,总有飞黄腾达的一天。但也因此,她管得极严,天天检查手机,严禁他跟年轻漂亮的异性来往,就连青春腼腆的小伙子也不得不防,以免被人掰弯。两人一起出门,哪怕他多看一眼隔壁少女,都会被揪住耳朵不放。婚后不久,全曼如的预言成真,老公辞职下海,成就千万富翁,逢人开口闭口称赞老婆,说她有旺夫相。等到她生完女儿,又是天翻地覆,先是身材就像吹气球,再也恢复不到原来的苗条,丈夫对她完全没了兴趣。再是老公的生意越来越忙,天南海北,空中飞人,打电话回家,也是匆匆两声HONEY交差。她自觉没脸跟着丈夫出门,也就一心一意做家庭主妇了。
章小雪没有做老师,而是去外资企业上班,也算进了花花世界。她跟着一班白领丽人、外国老板、各色客户与供应商,走遍了魔都的各种夜场。自然,她谈过的男朋友少说也有半打,尚不包括酒吧里遇到的一夜情。直到二十九岁那年,实在是感觉青春流逝,眼角的皱纹都要爆出来了,何况父母严加逼催,每月安排四次相亲,终于把自己嫁了出去。对方是个钻石王老五,却没有多少绯闻,因为天生一副老实相,阅男无数的章小雪,由此倍感安全。结婚一年,她就剖宫产了个儿子,越发觉得丈夫的体贴,从此彻底改了秉性,专心在家相夫教子。至少,梅兰再没听她吹嘘过自己又征服了某某男人,倒是成天晒幸福说丈夫对她有多好,证据无非是满柜子的包包。
程丽君只当了两年中学老师,反正老爸有钱养她。几年后,她与律师林子粹结婚。相比其他闺蜜的老公,她的丈夫虽然帅气迷人,却是事业最不成功的那个,反而要依赖于丈人。
至于梅兰,她在聋哑人学校当了几年老师,再没有谈过恋爱。七年前,某家银行的慈善公益行动,去贫困山区资助残疾孩子,需要手语老师陪同,梅兰主动报名参加。那次漫长的暑期旅行中,银行方面的代表,是个二十八岁的年轻人。虽然他的长相平平,却处处表现得积极热心,也没嫌弃农村条件艰苦,更喜欢跟孩子们玩游戏。梅兰跟他配合得相当默契,还发现两人有许多共同爱好,比如阿加莎·克里斯蒂的推理小说,《迷失》之类悬疑美剧。在云南最偏远的山村,渡过一条湍急溪流时,梅兰意外被水冲走,几十米外就是瀑布,是他奋不顾身跳下水,最后关头救了她的命。当天晚上,当她在乡村中学里烤火,看着无瑕的月光,不计其数的萤火虫陪伴下,仿佛宫崎骏的电影世界,梅兰接受了他的求爱。
恋爱一年,交颈鸳鸯,如胶似漆,梅兰成了他的妻子。结婚前发现怀孕,她很想把孩子生下来,但他不愿仓促地奉子成婚。他恰逢事业关键期,刚获得一个众人虎视眈眈的职位,但面临巨大的业绩压力。于是,他逼着梅兰做了人工流产——她正深爱着这个男人,知道他从基层奋斗起步,得来这位置不易,愿意为他而做出牺牲。
婚后第二年,丈夫的年薪升到了五十万,黑色收入更是翻倍。梅兰辞去老师工作,专心在家生儿育女。不过,漫长的六年过去,眼看快到七年之痒,肚子始终没有动静。再去检查,医生说是第一次流产造成的伤害,使她以后很难再怀孕了。
丈夫无法责怪梅兰,完全是他造成的结果。但他开始放纵自己,整夜在外忙于应酬,流连于夜总会,或跟女秘书打情骂俏。他自以为保密得天衣无缝,其实早被妻子发现。梅兰却隐忍不发,很好地掩饰了这一切,始终未曾捅破这层窗户纸。
她并非像许多女人那样,想要维持婚姻而委曲求全,而是决心用自己的方式来复仇。
这些年来,虽然各自的生活有了剧变,四个人都当了家庭主妇,全曼如与章小雪还做了妈妈,但她们的友谊丝毫未曾改变,每个周末的聚会从不中断。每次都会有人掉眼泪,说出婚后的各种不幸……
全曼如的丈夫是第一个出轨的,不知吵过多少次架,她却不敢选择离婚,为了尚在襁褓中的女儿。她总是埋怨自己产后发胖,让丈夫完全失去了兴趣,大家明白这纯属扯淡。更重要的是,她说自己仍然深爱着丈夫,不想做个被抛弃的怨妇,这也太没面子了吧。
接着是章小雪,儿子不到两岁,丈夫在外包养了个女孩。她只能默默地每天诅咒,却不敢对丈夫发脾气。她的爸爸刚好退休,人走茶凉,再无依靠。离婚吗?只能分到很少一部分财产,大半都被丈夫转移。就拿着半套房子,怎么养活自己?难道再出去找工作?原来她在外企的职位,早就被后来的女孩子顶了,哪个单位敢要她这么个单身妈妈?
问题最严重的是程丽君,倒是她跟丈夫相安无事,即便被查出输卵管阻塞。然而,几年前的那场空难,她失去了父母,从此陷入严重的抑郁症。有一次,程丽君在家割腕自杀,梅兰及时赶到救了她。从此她的性情大变,原本是个胆小的女人,连只苍蝇都不敢打死,外面遇到什么事都缩在后面,现在却会极其暴躁地发脾气。
梅兰担心她的安全,没事就主动跑来陪伴,看到程丽君总是对着钟点工发泄,强迫那个中年妇女做各种危险的脏活累活,有时近于侮辱与虐待。钟点工居然坚持了下来,从未向任何人抱怨,因为女主人给了加倍的工钱。
因此,林子粹也跟梅兰熟络起来。经常就是他们两个人,一起陪伴程丽君去看心理医生,漫长的治疗过程中,他们坐在外面喝咖啡聊天。他要么不说话,说起来就文绉绉的,还能引经据典。梅兰学过西方音乐史,很乐意听他聊柴可夫斯基与拉赫玛尼诺夫之类的。每次看到林子粹的眼睛,梅兰的心头就会微微颤抖,许多女人都对他有过这种感觉——这是个令人着迷而又危险的男人。
她开始收到林子粹的微信,半夜里说些暧昧不清的话,有时关于程丽君,有时又完全不相干。
那时候,正好梅兰发现了丈夫外遇,心情糟糕到了极点——她接受了林子粹的邀请,两人在酒吧约会。他很会调情,也许早就有过外遇对象,或在外面常有一夜情。可怜患有抑郁症的程丽君,还以为丈夫忠诚不渝,只因他为人处事极其小心,不留半点破绽。
有一夜,林子粹想把梅兰灌醉,没想到她的酒量惊人,最终倒下的是他自己。梅兰心里透亮:一旦踩过这条线,就再也回不来了,思前想后,终究悬崖勒马,冷静地叫辆出租车,把醉鬼送回家,再没和他有过私下来往。这个秘密,她从未告诉过任何人,自然更不能让程丽君知道,否则便是早点送她去自杀。
那年冬至,程丽君家里终于出事,钟点工从三楼坠落摔断脖子死了。
两天后,就是平安夜,四个女人在梅兰家里聚会,程丽君哭着说出真相——确实是她逼迫钟点工爬上去擦窗的。
大家相约彼此保密,永远不出卖朋友。
接着,程丽君说出一个更为匪夷所思的秘密——
“其实,那个死掉的钟点工,她是个变态。”
处于重度抑郁症中的程丽君,平常两耳不闻窗外事,丈夫又早出晚归,她的世界里最重要的人,就变成了那个叫麻红梅的钟点工。她时而对钟点工百般关心,赠送自己的金银首饰。时而又挑三拣四,比如每次用完马桶,都要钟点工再清洗一遍,每隔三天给地板打蜡,每周把所有窗户擦到几乎透明。
就像所有没生孩子的主妇,程丽君在家无聊到了极点,因此越发敏感,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加重抑郁。她偷偷观察钟点工,从对方说话的眼神里,休息时发呆的样子,判断出麻红梅是有故事的人。
于是,她决定干一件刺激的事——跟踪与偷窥钟点工。
结果是惊人的,每天清晨,麻红梅都会准时出门买早点,来到市中心的一处烂尾楼。开始,程丽君以为她是去跟情人幽会,后来大胆地跟着她爬上烂尾楼,发现她竟把早餐从楼顶扔下去。等到她离开以后,程丽君才发现底下的空中花园,不可思议地囚禁着一个男人。
她不知道这个男人是谁,看起来五十多岁,穿着厚厚的棉袄,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