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隙驹石火梦身-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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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用扫帚支撑头,说:“看那小两口的甜蜜样,简直就像是夫妻了。不过,这白公子虽然长得比东方家的那位俊逸潇洒,但毕竟东方家的有钱有势,老爷不一定会答应吧?”
甲回道:“哟,这你就没眼光了吧。你以为小姐为什么能与白公子天天成双成对的出没?还不是老爷夫人默许了。我看呀,好事近了。”
乙摸摸头:“是吗?”
是吗?白颖躺在他们的头顶,听得目瞪口呆,想,说的是我和何惜么,有那么一回事么,我怎么不知道啊?
白颖这个神经大条的迟钝型纯情青年后知后觉地羞成满脸通红。
日子再淌了一会儿,某一晚上,白颖接何惜回府。
何惜挥挥手中的卷轴,道:“这是我为你画的肖像画噢。先生刚才称赞我了呢。”说着,她把画卷对着两只散发出微弱光芒的灯笼展开,满眼期待地等着白颖评价。
笔触仍是涩的,然而水墨画的精髓何惜掌握得一等一。也许脸部轮廓和身体比例还有缺失,然而神情抓得很准,让人一看便知画中人便是白颖。画里的白颖神情冷淡,眼睛里却有温和,而这温和中又夹杂着无奈的宠溺。
这是何惜无比熟悉的神色,从望日山那个满天繁星的夜晚开始。
白颖看了画,不置一词,只是卷一卷收入了自己的袖中。
何惜道:“你还真是自动自发呀。”
白颖吊眼:“这难道不是送我的么。”
“走吧。”何惜哼一声,握着灯笼一马当先地走在前方,脚步迅疾。白颖喊“慢些”后,她仿佛才恍然自己的速度,放慢脚步慢慢踱在碎石路上。
夜仍是极静的夜,风仍是缥缈的风。
到了何府偏门,何惜停下脚步,说道:“我有东西落在先生那儿了,陪我回去一趟吧。”
白颖叹口气,转身前行。
何惜走在他的身旁,说:“从我们相识,今天刚两个月呢。”
他抬眼望天,蓝紫色的天空无一丝云彩,巨大的弯月斜在天边。他点点头,果然已经又一个月了。这两个月中的每一日,他都与何惜默默行走在月色里,把月亮从一弯走到满月两次,现在又重新走回了一弯。
何惜道:“白颖哪,我有没有说过你其实长得非常好看。”
“啊,”白颖有点不知所措,不明白何惜葫芦里卖什么药,于是回应道,“你的眼睛也非常漂亮呢。漆黑明亮,非常有神。”
“嗯。”何惜低低地应一声,又接着说:“白颖很温柔啊。”
“那个,何惜也非常有活力,让人非常温暖呢。”白颖觉得有热气从脖子一路向上涌出,耳朵根都辣辣地热。幸好月色撩人,却不能让人看得分明。
何惜抬眼看白颖的侧脸,道:“我非常喜欢白颖的性格,唔,还有长相。”
白颖望着前方,也回道:“你的性格,我也非常欣赏啊。”
何惜努力克制她将要弯到耳朵后的嘴角,把灯笼换到左手,伸出右手轻轻抓住了白颖的左手。白颖望天,手却悄悄地收紧了。
月还是月,风还是风,碎石路还是碎石路,灯笼隐隐的光在他们的背后拖出长长的影子,格外甜美。
快到朱先生的家了,何惜说:“我们回家吧。东西明天取就好了。”
白颖:“唔。”
两个人以相握的手为轴心,转了一百八十度,都不舍得放开牵起的手。
到了家门口,何惜说:“我们去望日山看星星吧?”
白颖点点头。
望日山腰,树木高耸,满地落叶,朦胧月光透过密密麻麻的枝丫照在他们的身上,间或有飞鸟鸣叫。
白颖倚树望月,手中依旧牵着何惜的手。
何惜问:“白颖,你对人妖殊途怎么看呢?”
白颖低眼看到她脸上犹豫的神色,想,这个勇往直前的女子因为他的存在开始有软弱徘徊了么?
不过他显然错了。人妖殊途?对于何惜,这又是什么东西。何惜这个强人怎么可能懂得退缩,她早就准备了披荆斩棘的勇气,所欠的不过是不足够了解白颖的决心。
如果他回答“我不在意”,那么自然非常好,何惜非常满意;如果他说“这是我们无法对抗的生存规律”,那么很好,她将轰轰烈烈对白颖展开全面细致地洗脑工作,直到他认同何惜的“只要我想,就一定可以做到”的信念。
何惜看白颖不说话,于是她说:“我们成婚吧。”五个字掷地有声,一如既往的坚定。
白颖看着眼睛在夜色中闪闪发亮的何惜,还是不可控制地微笑了。
然而,他问:“你考虑清楚了么?”
何惜又怎会考虑得不清楚。
今日去朱先生家前,何惜便在佛堂找到了正在礼佛的宁子柯。
何惜说:“妈妈,我要嫁给白颖。”这话宁子柯早就料到了,一点也不吃惊。然而,她没有想到,何惜还有下一句。何惜说:“妈妈,白颖不是人,是妖怪。”
宁子柯能怎么想?自然是阻止了。然而强人何惜早就考虑好了一切。
对,她现在还没有与白颖有什么约定。可是她深信她们两情相悦。何惜想起那个无论何时都表现得冷淡的男子。她深知他的温柔。那个人也许不会主动表示他的关心,可是她的要求他从来没有不应允的。她知道他不够喜欢她那些精致生活的方式,然而他以自己的温柔在容宠她。
何惜耸肩:“我现在很幸福。”
对,人妖殊途。可是她怎么能因为这个就放弃呢。勇敢自信的何惜从小到大,想要的,没有不去努力得到的。如果何惜放弃了,那么她以后的生命中将永远有一根刺插在她的心尖。
何惜抿唇:“妈妈,我相信我可以。”
对,人要懂得知足,有些刺是生命中必须的。可是何惜一向是个疯子,不是凡人,这种妥协的言论,她自然不会接受。何惜可以幸福,即使没有刺。有刺的幸福,也不是何惜会要的。
何惜说:“我知道我要什么。”
对,她会老,她会死,他会永远年轻。可是何惜不会嫌弃白颖永远年轻,她不会因此自卑,她不会让他嫌弃她,她会努力让他永远爱他。何惜的意志无比强大,无所不能。
何惜说:“妈妈,我不放弃。”
对,就是她这个疯子。何惜知道宁子柯奈何不了她,宁子柯投降了。何惜无比感谢上苍,她拥有一对完全信赖她的父母。
何惜说:“妈妈,我知道,无论手指被扎伤还是心里流了血,无论何时何地何种境遇,家里总有爸爸妈妈哥哥在。所以,你的女儿可以疯,可以狂。因为你们在。”
面对这样的何惜,宁子柯能说什么呢。自然只能给出自己的祝福。
何惜在白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为他们的爱情打了第一场战役,并且获得了胜利。
她当然是考虑清楚的。
她骄傲地仰头:“你就认命吧。我会一直牢牢地抓住你。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不会因为我老了,你比我年轻,就放开你。我会让你一直爱我。”
白颖再度花痴地笑了。
何惜一如继往地强大自信,如他第一次遇见她。然而,白颖抬眼望天,他怀疑自己,他问自己,你能给她幸福吗,你确定你能给她幸福吗?
白颖问:“何惜,你会幸福吗?”
“与你每天一起仰望星空,这就是我想要的幸福。”何惜抬头,正接上他低下的目光。她面对着他的怀疑,眼睛里坦然坚定。
“嗯。”白颖说。
何惜再度把眼睛笑着眯成了弯月,自然而然地,靠近又靠近白颖。
正文 四
白颖和何惜两位小朋友吵架了,而且不是小架。
白颖离开了何府,站在照日山顶仰望夜空。
他知道如果他不回去,那么他与何惜之间不可能再有交集。何惜意志力再高,又有什么用,她找不到白颖。可是,他不准备祈求,他不准备认错,不准备解释,不准备回去。
唔,白颖耸肩,对自己说,我就是这么一个骄傲的人,放不下自己的骄傲,没有一点办法呢。何况,他想,我也许不能带给何惜幸福,至少不能给她想要的爱情。他摸摸有点抽搐的胃,苦笑。
事情始源于一段对话。
白颖去朱先生家接何惜时,她正在与东方翼斗嘴。然后何惜问白颖:“我死了之后,你怎么办?”
“啊?”白颖奇怪。
何惜再问:“下辈子,你会找我吗?会不停地找我,直到找到我吗?”
“……”白颖知道她希望他的寻觅,可是他不愿开口。
“回答我啊?”何惜把她漆黑明亮的大眼凑到白颖面前,逼问。
“你问过很多次了,何惜。”白颖叹口气直视她的眼睛,他也回答过很多次了,他每次的回答都是“不”。
何惜怒:“你爱我吗?”
“……”白颖的骄傲让他伪装冷淡,把所有深情厚意全部伪装成淡淡的一抹。于是他能显得内心坚硬,显得他的生存和快乐不需要依赖于别人。这是白颖坚厚的外壳,是他追求强大的方式,是他不可离开的骄傲。
何惜更怒了:“你不爱我吗?”
“……”白颖想,我不愿意放下骄傲,那么我的确是不够爱的吧?如果爱是他父亲白玄对白起那种永不放弃的爱,那么白颖不愿意去寻找转世的何惜,的确是不够爱吧。他无话可说。
“白颖,你太过分了。你走,你走。我不要再看到你。”何惜确信白颖的爱,于是赌气发狠,指着大门驱赶他。对,何惜想要白颖能自由无碍地对她表达情感,于是如此威胁。她确信他的爱,确信他的妥协。
白颖离开前,也确有一瞬间地犹豫,他要不要解释?然而到最后他什么也没有说,转身离开。
解释在白颖的定义中,同样属于软弱,白颖不愿意。
虽然,白颖的确有充足的理由解释自己的行为。因为他母亲白起的死。
白玄与白起很久以前是一对恋人。妖界人三千年一劫,白起度劫重生。白玄破坏了妖界的潜规则,找到了丧失记忆的白起。然后他们重新相爱,生下了白静白清白颖。再几年,白玄去度劫,而白起选择了魂飞魄散不能挽回的死。
白起选择死,想来不过是因为白玄的爱。重生本来代表着一次新的生命,然而在白玄那么深厚的情感面前,白起所有的可能性和自由都丧失了。这个新的生命必须承续着上一世的爱情。白起当然是爱白玄的,然而白起不能知晓白玄爱的是什么,她或者上一个人?白玄去度劫,白起知道这一次的白玄必能成仙,她不愿受永世的束缚,所以轻易抛弃了生命。
白颖对这两个软弱的人,不是没有责备的。
他如果这样对何惜解释,那么她必定能理解。然而,白颖想,估计那个强悍的何惜绝对不像白起那么懦弱,那么,这往事对她也没有什么意义。可是,白颖对自己说,我不想像白玄那么懦弱,单单为了他自私的爱情,就随意寻找重生的人,把感情强加于人。
白颖摊手,好吧,我骄傲,我给不了她爱情,我活该一个人快乐生活。
白颖再看了眼望日山的星空,耸肩,瞬移回了妖界的老屋。
四天后,白颖一脚踢碎了老屋的大门,骂道:“该死。何惜你个强人。”
区区三个多月,不过是他生命中微不足道的一段。他以为可以忘记白颖,可是迟了。何惜是个强人,何惜付出的比较多,所以何惜能轻易转身离开,白颖做不到。
他的心居然在他不知不觉间早与她纠结缠绕,如今,他低下头看看自己心的位置,天呀,一颗残缺而鲜血淋漓的肉块。
已经迟了。
在云栖亭,何惜说:“我要精致地活着,有滋味得活着。”白颖就是被这样坚韧的温暖吸引了。他千方百计千辛万苦地保护自己,终究还是陷落了。早知道温柔是最狠毒的囚笼,原以为他优哉游哉百毒不侵,原来还是输给了温暖。
白颖不得不承认,何惜是个强人,她想要达成的,没有做不到的。
这四天中,白颖不停想起何惜。
在望日山初遇,那个狼狈疯狂的何惜。在何府,穿着一身翠绿笑盈盈看他的何惜。在夜空下,说“晚安”的何惜。
看到一片梧桐叶慢悠悠地落下,白颖会记起她的裙摆。她过门槛时,左脚踩门槛,右脚迈出。这个姿势其他人做来全没感觉,唯有那一刻她飞扬的裙摆以及眼中盈盈的笑意让他时常晃神。
看到地上从窗口渗出的如霜月光,白颖会记起那条碎石子小路。三个多月来的每一日,他们在其上默默走过,月儿圆缺,风声细微,灯笼昏暗,行人稀疏,岁月静好。
看到星空,不,白颖简直不能看星空。他总会记起何惜说“白颖,与你每天一起仰望星空,这就是我想要的幸福”时,那漆黑明亮又格外柔和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总仿佛有什么东西,挠一下又挠一下他的心。
白颖不能忍受,他狠狠踩门板,再骂:“何惜,何惜,何惜何惜何惜……”
显而易见,白颖被何惜驯服了。
狐狸被金黄色头发的小王子驯服,用了多长时间,花了王子多少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