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凰-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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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天性痴呆瞬间开窍”的人究竟有几斤几两,究竟……怀着什么目的。
墨轩低眉道:“三个月。”
青画咬牙道:“好。”婚宴的那天晚上本该是热闹非凡,无奈书闲身体不适,所有的礼仪都是草草了
事,墨轩也并未在闲庭宫过夜,只是翻了个牌子做副样子,夜过半的时候就回了寝宫:青画进到闲庭宫
的时候,那里就只剩下几个常侍的宫女和太监。
书闲本来早就上了床,听说青画到了就急急摒退了贴身侍候的人,脸色也变得慌张无比;她披着头
发,穿的是宽松的绸锦,脸色苍白无比,见了青画就好像是沙漠里的人见到水源一样,眼睛都亮了。
“画儿……”
“你没事吧?”
书闲摇摇头,拉着青画的手在床边坐下了,俯身到她耳边轻道:“画儿,听说杜婕妤被关了起来……”
“我知道。”
书闲轻轻喘了一口气,“画儿,那我们是不是没事了?”
青画想了想,摇了摇头道:“书闲,你和杜婕妤这几天可有结仇?”
“没有。”
“你这宫里可有资历比较老的宫女?”
“有。”
三个月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显然如果只是查杜婕妤一个,那是压根就不必的:杜婕妤
既然被软禁了,那就摆明了是动不得的,墨轩让她动除了杜婕妤之外的人,显然是想让她去查杜婕妤的
交际人脉;宫廷中人的关系错乱复杂,但往往有一种关系是很容易顺藤摸瓜、一牵一根藤的,而有什么
人比年复一年住在宫里不屑的人,还了解上头那层层相套的关系呢?
常侍的宫女都是守在门外的,书闲叫进房的是个叫采采的老宫女;在老宫女面前,青画是自然不敢
露出正常神色的,她只好蜷缩在书闲床边,低头玩弄着衣襟上的一颗珍珠扣儿,静静听着书闲与老宫女
的对话。
书闲问她:“你可知道杜婕妤与谁交好?”
老宫女叩头答:“阮美人、贞淑妃。”
书闲回头看了青画一眼,轻声问:“还有吗?”
老宫女想了想开口道:“还有一个,不过她不是宫中之人……杜婕妤与摄政王府的瑶夫人交好。”
“你下去吧。”
“是。”
杜婕妤与摄政王府的瑶夫人交好。青画本是淡然听着书闲与老宫女的对话,老宫女这简简单单一句
话像是一根针,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刺进她的眼睛里;闲庭宫里点着明亮的特制宫灯,她却觉
得眼前的景象暗了不知道多少,那灯纱都快渗出血来……
瑶夫人……这三个字,她上辈子听过许多次,从一开始听了浑身发冷、胸口堵得说不出话,到后来
毫无知觉、逃得远远的;这三个字早就刻进了骨子里……六年前人人都知道摄政王府里有两个人是得罪
不得的,一个是墨云晔,一个却不是摄政王妃宁锦,而是摄政王派给摄政王妃的一个小小丫鬟,秦瑶。
人人都知道,秦瑶终有一日会爬上枝头当凤凰,除了宁锦;人人都知道摄政王不会真心娶一个政敌
的女儿,除了宁锦。
房门“吱嘎”一声,被轻轻地掩上了,青画却依旧维持着方才的姿势,她想笑,却笑不出声,只是
苦涩地勾了勾嘴角,闭上眼睛逼着自己去直视六年前她到死都没敢直视的真相……墨云晔,他娶她为妻,
他从头到尾都只是需要娶“宁相之女”而已;是她,傻傻地想去站到他的身边,陪他俯瞰江山。
“画儿,你没事吧?”
青画回过神,盯着衣袖轻声问:“书闲,那个采采是什么时候来侍候你的?谁派的?”
书闲想了想道:“今日,陛下亲自送的……啊,是不是我太鲁莽轻信了?”她神色一怔,“我……”
“无妨。”青画轻声道,看着房里的烛火明明灭灭,在心里悄悄补上了一句,那本来就是墨轩希望
的。
他或许早就查出是杜婕妤所为,但是又软禁了她,他的目的……很可能只是逼她挑拨墨云晔的底线
而已;这事,明天就该有着落了。
夜已过半,风凉,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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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青画彻夜未眠,脑海里反反覆覆徘徊的是,上辈子一些往事,就像是酒到半酣一般,迷蒙不清;
到最后,她也不知道是不是作了梦,梦里是很多年前的春日翘家,那个风姿绰约的少年公子温文地阖扇
轻笑,他说:锦儿,你总是不爱记仇,本王真担心你哪天会被人拐了去。
梦里的宁锦一脸不屑,梦里的青画却站在宁锦身边冷笑,她好想告诉他,你错了!墨云晔,你看透
了宁锦、算准了宁锦,可是,你漏算了老天爷、你漏算了青画!
墨轩大婚之日的第二日是朱墨先帝的忌辰,论理,这忌辰该由皇帝墨轩与皇后一道去,只是墨轩的
皇后的父亲被打入了“一手相反党”,皇后虽然没有被废,却早就被软禁在凤起殿,已经足足有四个年头;
这是宫中人人都知道的事情,宫中后妃现在当首的是贤妃书闲。
书闲位居三妃之列,皇后没法陪同,她就是名正言顺陪同墨轩的嫔妃,而书闲陪同,一同跟去的自
然还有青画;先帝的陵园在都城的郊外,墨轩这次出行声势浩大,除了书闲,一同跟随的还有他的昭仪,
想容,一列马车从清晨就驶出宫门,旭日东升的时候,一行人已经到达都城郊外。
墨轩一人独坐一辆马车,青画和昭仪与书闲一起坐一辆,昭仪似乎与书闲颇有猜忌,平时笑吟吟的
她今天摆明着是藏了心事,看着书闲的眼里充满防备;倒是对青画的时候她还是神色自然,和颜悦色。
“画儿,渴不渴?”
青画摇摇头,憨憨笑,“不渴!”
昭仪又笑着从随身的小包袱里掏了个小包出来,笑道:“画儿,这是朱墨的玲珑糕,我今天特地为你
带的,尝尝?”
青画小小诧异了一把,眼睁睁看着昭仪轻手轻脚地掀开小包,露出里面的淡色糕点,玲珑糕的香味
在马车里渐渐弥漫开来,青画心头的迷雾也渐渐升起来;这玲珑糕的确是朱墨的特产,当作接待来使的
糕点也不是第一次,她奇怪的不是玲珑糕,而是……昭仪为什么对她特别好?她甚至没有把书闲放在眼
里,而是对她一个“痴儿”照顾有加。
昭仪想容,不仅仅是一个妃子,她是可以让墨轩私底下叫“太傅”的人……
“画儿,尝尝看,这糕点在青云可吃不着呢!”
青画木讷看着,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想容的眼里满是笑意,像是一个长姐对幼妹般的神色:坐在一
边的书闲早就白了一张脸,她的手已经拽在她的衣摆上,显然是怕她真吃了那修糕点出意外;只是青画
也知道,那糕点,并没有毒。
昭仪的手有些挂不住,含笑叫了声:“画儿?”
青画扬起憨憨的笑脸,咧着嘴摇摇头,“画儿不饿,画儿……想下马车!”
“不行啊!”昭仪笑道:“墓陵还没到呢。”
昭仪的话音刚落,外头就传来了太监细长的声音:“贤妃娘娘、昭仪娘娘、品香郡主,墓陵到了,陛
下请娘娘和郡主下车。”
这一声,总算是将马车里的诡异气氛给冲淡了;昭仪不是个笨女人,相反,她很聪明,为了少一分
被发现的危险,青画几乎是迫不及待跳下车,也许是坐太久了,腿脚酸麻,且宫里的马车又比寻常人家
高大了不少,她这一跳没找到着地点,几乎是落地的一瞬间,一阵剧痛从脚踝传来,直接传到了手指尖。
边上侍候的太监大惊失色,“唉哟我的郡主,您倒是小心点啊!”
青画正后悔着自己的鲁莽,这墓陵地上铺的是大理石,硬得磕脚,她这一着地,脑海里“轰”的一
声炸开,耳朵里嗡嗡直响,痛得她眼睛都快湿润了:做为“痴儿青画”,她该哭的……
青画略略琢磨,才打算急急酝酿几滴眼泪,却看到身旁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抹绛紫的衣摆,紧接
着是一只手,白皙纤长的手,微微张开了手指,伸到她面前,一个温润的声音响了起来:“郡主,可是伤
到了?”摄政王,墨云晔。
青画微微颤了颤,硬是没有挤出眼泪来,她红着眼睛抬头,不着痕迹地掩去一瞬间眼里即将弥漫开
来的憎恶光芒,用孩童一样的眼神看着他、他的手:一瞬间她想起了许多事情,很多年前那个风和日丽
的日子,年少的宁锦背着自己的小包裹翻墙翘家,也是这样的时候见着执扇轻笑的他,他说,锦儿,你
怎么连翘个家都会弄得这么狼狈?
很多年前,宁锦说:本小姐不要你拉!
很多年后,青画故作迷茫地摇摇头,语气含糊地喊:“不要你拉!”她揉揉通红的眼睛,摇摇晃晃从—
地上站起身,意外地看到墨云晔新月一样的眼里闪过几缕诧异,就像是上好的玉石被打磨出一丝光彩;
当然,那仅仅是一瞬间,下一刻他就恢复了温文和煦的眼神,轻轻颔首朝她身后行了个礼。
急急上前的是书闲,她小心地挡在了青画面前,低声斥责:“画儿,不许无礼!”
墨云晔莞尔一笑,“郡主天真烂漫,无妨。”
墨云晔的声音从来都是带着股玉石一样的温雅,书闲听得脸红到了耳根,糯糯地扬起羞赧的笑脸轻
道:“谢过王爷……”
书闲对墨云晔是什么心思,青书早就知道了,只是……看着她现在这副样子,青画却只觉得看到了
当年的宁锦;墨轩在这尴尬的时候走了过来,他朝着墨云晔谦卑一笑,“七皇叔,时辰差不多了。”
青画被书闲牵着手走到了陵墓之前,看着来来往往不多的几个宫女、太监把果盘祭祀之品搬到了规
模盛大的陵墓之前,又点了几根蜡烛,往陵墓周围洒了香笺与寓意吉祥的凌荣花;墨轩就站在陵墓之前,
书闲与昭仪在他身旁各站一边,规规矩矩地行了个跪拜之礼,而墨云晔却站在他们后面一步之遥的地方,
过了几许才跟着跪了下去,朝墓陵微微颔首。
皇家祭祁是天子之祭,自然是个盛大的仪式,只是普通人不知晓的是,天子忌日从来都是有两个,
一个是真祭、一个是官祭;官祭是百官群臣集体朝拜祭祀,场面非凡,而真祭则是像今天这样,皇家亲
子轻装便车行家祭。
朱墨皇家祭祖,青画一个邻国的郡主是不能站到伫列里去的,照理她也不用行跪拜礼;几个太监把
她带到陵墓另一端的一处凉亭里,碎碎念着让她不要乱跑、小心摔着。
凉亭比陵墓高出一截,青画远远看着,眼色凌厉。
照理她是没资格跟着墨轩皇帝一道出来行这祭祖之礼的,她知道,墨轩这么做的缘由只可能是一
个……他想把她带到墨云晔身边!他给她一个机会,让她作一场好戏给他看,证明她够资格与他一起谋
事;而她……也已经准备好了,宁锦和墨云晔的这场赌局,其实早在青云皇宫再相遇的时候就已经开了
局。
一场祭祀,花了约莫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墨轩与墨云晔也都到了凉亭之内:宫女、太监们在石桌
上摆开了几道小点心和一壶酒,墨轩与墨云晔一派和谐地坐在石桌边上,把酒言欢。
酒到半酣,墨云晔忽然道:“听说贤妃最近染了风寒?”
书闲红了脸,唯唯诺诺地拉着青画的手站在墨轩身边;未了,墨轩笑道:“爱妃已经无妨,只是……
怕这次不是风寒。”
墨云晔眉梢一挑,一折纸扇轻轻合上,“陛下的意思是?”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有些宵小之辈使了些法儿,贤妃倒是没事,只是……”墨轩看了一眼青画,
沉吟半晌才道:“吓坏了品香郡主,她这几日都吵着要回青云。”
“是吗?”墨云晔轻笑,纸扇在他手里被轻轻打开,他的眼色如琉璃,清清淡淡地瞥向青画。
青画咧着嘴扯着书闲的衣袖蹭了蹭,不去迎他的目光,视他的目光为无物:她已经彻彻底底想通墨
轩的意思,使了劲儿去配合他,他说她疯癫地整日吵着回青云,如果她真吵了起来,那也太巧合了,
个傻子首先的特徵是言不符实;她瘪着嘴抱紧书闲的胳膊,把头埋进她的臂膀里,嘿嘿直笑:“青、云……”
书闲揽着她无奈地笑,“画儿,别闹。”
墨云晔斟了杯酒轻轻晶了一口,淡笑道:“既然如此,如果品香郡主不嫌弃,可以去我府上小住几日。”
墨轩笑道:“七皇叔美意,侄儿谢过了。”
从始至终,青画都没有看上墨云晔一眼,她只是静静听着他平平淡淡、和煦文雅的声音,压抑住心
里不断扩大的疑虑;墨轩这一招实在不算什么高招,他想把她送到摄政王府去,是摆明了的事情,可是……
她不明白,为什么墨云晔会如此配合,他是个聪明至极的人,不会听不出墨轩那不算聪明的技俩。
青画有些疑惑,她压着自己的目光逼自己露出一副迷蒙的样子,抬起头,没想到正对上了墨云晔含
笑的目光。
他轻道:“品香郡主,请到寒舍小住些日子吧,可好?”
书闲手颤了颤,抓住青画的肩膀,她盯着青画的眼轻声问她:“画儿……你想去摄政王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