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凰-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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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持神色大变,“你……你认识宁锦?”
“是。”
“可我听说你之前是痴儿。”
青画苦笑道:“痴儿也是有记忆的。”
外厅里沉默异常,青画小心翼翼地看着青持的神色,他似乎是很激动,却死死压着自己的情绪:烛
光投射在他的脸上呈现出一片阴影,他原本端了个酒杯,如今捏着那酒杯的手已经泛白,仔细一看,他
的手还依稀有些颤抖,他眼里的光芒像是一只困兽,青画想像不出,究竟隐忍成什么样的情绪,才能把
他逼到这地步……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她刚才提及了“宁锦”这两个字。
很久以前,那个笑得很温柔的丑仆宁臣就是一直看着她的,宁锦虽然懒散却不迟钝,他的感情她怎
么会不知道?一开始是因为她一颗心都放在墨云晔身上,后来……是因为她心如死灰、只求一死。
宁臣!一瞬间,青画差点就喊出这个名字,却生生把它咽回了喉咙底,她这捡来的性命,老天爷不
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收回去,她不能……再跟宁锦的事牵连,绝不!
“你是想替宁锦报仇,才想去朱墨?”半晌,青持沙哑的嗓音响了起来。
“是,求求太子,帮我!”
“有什么证据?”
“我……”青画苦苦搜索,什么恩情、交情都只是她一面之词,他不信是显而易见的……
“好,我便帮你一次。”出人意料的,青持居然答应了;青画作梦都没想到,那夜让人胆战心惊的
狭路相逢,居然会以这种方式结束,这是她始料未及、作梦都会想笑出来的。
青持是一诺千金堂堂太子,第二天皇帝把御医都召集到了御书房里商议的时候,是他提议把本不该
出现在这种朝臣聚集之地的青画叫到了御书房。
青画跪在皇帝座下有些紧张,大抵却还是镇定的;她小心翼翼地查看了御书房里御医们的神情,他
们每一个都是愁眉不展,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显而易见的是,皇帝向他们施压或者是他们已经用尽了
办法却无计可施吧!她又抬眼看了一眼青持,他的脸上没什么神情,仿佛方才出口提议的人不是他一般。
皇帝看了一眼底下的绿衣青画沉道:“画儿,持儿说你的医术不错?”
“家师司空。”
皇帝脸上的神色有些惊异,语气也轻快了许多,他诧异道:“你居然拜了司空为师?”
“是。”
“司空先生医术卓绝、行踪不定,画儿若是这五年都跟着他学医,那定然了不得,快去看看小六吧!”
“是。”青画暗暗松了一口气,偷偷看了青持一眼,余光扫过书房里其他御医,她突然发现每个御
医脸上都是惊诧的表情。
没想到司空的名气居然大成这副样子,这倒出乎她意料,她以为司空就是个名医高手罢了,却不想
他的名气大到只要她扛出这名号,皇帝居然连验证她的医术都省了,直接让她去诊断青涯的地步。
青涯的房里弥漫着一股草药混杂着薰香的味道,整个房间里面只有两、三个宫女在轻手轻脚地看着
暖炉火候,照看着躺在床上的青涯。
大部分御医被拦在了外头,只有御医房的管事御医跟着他们走进房间到青涯的床边。
青涯躺在床上,脸色苍白,额头上布满了细细的汗,连手上也是濡湿的;他的床是雕花的乌木质地,
挂着浅蓝的垂帐,被子、床单也是浅蓝的丝缎,像是刚刚换上的,一床的碧莹莹衬得他肤色越发的青,
鬓角的发丝黏在脸上,没有一点转醒的迹象。
青画从怀里取了一块丝帕盖在他额头上,过了片刻才去探了探他的额头,有些烫;边上的御医在她
耳边不解道:“小姐这是为何?”
青画淡道:“丝缎偏凉,隔着丝缎的温度才是和手可以相较的温度,虽然可以用额头触碰,但是有些
毒性会从汗带出来,贸然触碰虽然不会中毒,却会让人体虚。”这其实是蛊和毒的不同之处,毒只要不
入口、不沾伤口多半没事,如果是蛊,恐怕不知道得死多少遍了。
“原来如此。”御医恍然点点头,又道:“六皇子这两日一直是这般高烧,出汗倒是多得很,这被褥
都已经换了好几次:我们也曾经诊过脉相,说是毒……似乎也没什么异常,除了出汗和昏迷不醒,六皇
子的脉搏是正常的。”
脉搏正常,那就不是毒,青画丢了丝帕,抽出青涯的手细细把了把脉,果然如御医所说,脉搏完全
正常没有半点异处;这是怎么回事?她俯身仔仔细细看了眼他的脸色,犹豫片刻后,从随身的针包里拿
出一根针,握起他的手腕刺了下去。
“小姐,那不是针穴……”御医急道,眼睁睁看着青画的手一动,在青涯的手臂上划了一道伤口,
她带来的针居然那么硬?
嫣红的血立刻从伤口里溢了出来,顺着青涯的手腕划过一道血痕,滴落在青画早就准备好的丝帕上。
白发苍苍的太医聚精会神地盯着青画的动作,看着她从怀里拿出个瓶子来,往丝帕上倒了点什么,
丝帕上的血本来已经晕开来,只片刻的工夫,那血迹越来越淡、越来越模糊,最后居然消失不见了。
第四章
太医惊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虽然有去血的药,可是她究竟倒出些什么,其实他根本就看不见!
难不成是瓶中之气?这司空的嫡传弟子到底做了些什么?
彼时青画已经收了手里的丝帕,把目光投向了御医,“大人,您知不知道最近有没有人从西边回宫?
尤其是偏远的西面,那儿经常会有些……和我们这儿不同的东西。”不是毒,而是蛊。
御医踟蹰,“这个……”
青画皱眉,“有没有?”
老御医似乎是有什么不能说的,他眨了眨眼睛,一脸的白胡子抖了抖,眼神闪烁地回头朝房间正中
看了一眼;那儿有张桌子,桌子边坐的是从刚才就一直默不作声的皇帝。
皇帝的脸上看不出神情,这个偶尔慈祥的老头儿在想什么,没有人可以猜得透,他只是摸摸胡子笑
了笑道:“画儿,你可有解的法子?”
青画想了想,道:“有。”她从云闲山庄带出来的桑花还剩下一些,被她风干了放在闲怡宫,桑花对
付一般的小虫子就绰绰有余了,再配些调养固本的药物,应该没多大问题;青涯既然只是高烧不退,应
该不是什么厉害的蛊毒,那人可能压根就不想要他的命。
“这就好。”皇帝挥挥手,“你们都下去吧,小丫头你赶紧给小六治病,治好了有赏。”
“是。”
“听说小丫头你想陪着云丫头去朱墨?”皇帝忽然转了话锋。
“是。”
“朕允了。”皇帝微笑,伸手一指,“只要小六的病好了,你就是我青云派去朱墨的使臣!”
使臣!青画万万没有想到皇帝居然会用上这个字眼,自古女子为宫就只是在皇宫内院的司制坊下各
司,她是陪嫁去朱墨,论理应该叫“陪侍”,或者说是什么都没有,却无论如何都构不上一个“臣”字的:
这个问题与到底是谁从西边回来,成了她回闲恰宫路上苦苦思索的两个问题。
后者小姿解决了它,她听着青画从承德宫带回来的问题满脸的了然,在原地打了几个圈儿,眼睛一
亮,“从西方回来的,可不就是二皇子嘛!五年前陛下派他去西边当镇西将军,这几天陛下寿宴他才有机
会回来。”
二皇子!青画的眼里露出淡淡的揶揄,她早该想到的,皇帝刚才在承德宫是故意扯开话题,御医刚
才吞吞吐吐,也是因为从西边回来的是二皇子罢了!这宫里有很多潜则,稍不留神就会触礁,王子犯法
与庶民同罪之说,纯属扯淡。
好在这与她青画没有半点关系,青云宫中的纷争她懒得去管,她只愿皇帝信守承诺送她去朱墨足矣。
就在那天晚上,青持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又在御花园里遇见了青画,他问:“你去朱墨,真的只为
报仇?这一去,其中的状况……”
青画只是笑,她说:“宁臣,你信我。”
青持的眉头紧锁,显然是不喜欢宁臣这称呼,只是青画却执拗地看着他直笑,她知道,朱墨与青云
从来就不是什么踏踏实实的盟友,她这一去的确是危机重重,十有八、九是一去不回、九死一生:所以
她看着眼前这个骨子里还是透着温柔的故人,笑得眼睛都弯了。
“宁臣,我都还不担心呢,你担心什么?宁臣,你出息点,你那二哥不是什么好人,你在青云可别
让你那二哥欺负了去!”
“你……究竟……”青持瞪大了眼睛,却被青画避开了视线,她只是笑着摇摇头,头也不回地离开
了御花园:这类话宁锦说了不知道多少遍,青画却是第一次说,她只是……想在临走前留个信儿,谢谢
他的埋骨之恩。
而后,直到书闲出嫁,她都避而不见所有人;书闲出嫁定在三月十七,彼时已经百花盛开,芳草如
茵,一列仪仗鸣的是军号,撑起了青云子民信奉的吉祥图腾,一路送别他们的远嫁公主。
青画陪在出嫁的马车之中,望着外头的一片初春之色笑了笑,把玩起手里的紫玉铃铛;有些事情想
开了便想开了,再见着那些事物的时候,也没多大感触了。
其实,这紫玉铃铛也有个好听的名儿,墨云晔的叫“念卿”,她的叫“思归”,这两个透着酸味儿的
名字也不知道是哪个酸秀才取的,当年凿玉的工匠把它们送到摄政王府的时候就带了张纸,上书着两个
名字:“思归”、“念卿”。
那时候宁锦笑它们酸,心里却是甜的;墨云晔说它们情深,心里怎么想的,她那时候不知,死的时
候才明白,他的心里念着的“卿”也许是秦瑶、也许是皇权,独独没可能是她宁锦。
思归、思归,青画笑着念叨着这两个字,眯着眼看着外头的太阳,午后的阳光烈性得很,却也晒得
人暖和;她就靠在马车里头,依着丝锦的挂帘笑,思归、思归,如今她就要回到朱墨了,“思归”已归,
“念卿”何时还债?
三月芳草萋萋、柳翠溪清。
朱墨的边境有座山叫湖眉,山高入云,需得下轿步行翻过高山才能进入;朱墨边境高山连绵,两山
中间有个山谷,因着避风气候比山上、山下温湿多了,正是桃花漫天的季节;山上白雪皑皑,山谷里却
是粉色烂漫。
她不是没见过桃花,但却没见过一望无际,像海一样的桃花海,都说桃花十里,那桃泽可以说是无
边了:地上绿草如茵,其上野花烂漫,再往上则是灼灼桃花,其间蝶飞花舞,偶有虫鸣鸟叫,正是晨曦
微露时分,山间缭绕着雾气,美得不真切。
书闲看得入了迷,扯着青画的衣角压着激动的声音说:“画儿,原来朱墨那么美!”
青画只是笑了笑,把玩着手里的紫玉铃铛,铃铛清脆的声响飘散在宁静的山谷之中,悠远异常:朱
墨美则美矣,对她来说却只是个风景如画的阴曹地府,它美不美又如何呢?倒是书闲,五年不见,她已
经出落成了一个绝色,她穿着一身绣满百花的云裳在桃花林中穿行,长长的衣摆拖在地面,如云彩一般
的袖摆在空中摇曳。
此情此景,倒让青画有几分恍惚,她懒懒地眯起眼睛透过铃铛看太阳,不知怎地想起了一件往事;
其实在墨云晔之前,她仿佛也开过朵桃花的,只是那桃花只开了个花骨朵就再没有再开的意思。
那年她年少不更事,听朝中大人们提起,这湖眉山说是座仙山,她就拎了个包裹独自一人跑到湖眉
山上,也是大约在这个地方,她见到了个浑身是伤的男人。
那处阳光明媚、桃花烂漫的山谷,独独那个男人浑身是血躺在溪边,坏了一处好景致;他睁开眼见
了她,两个眼珠子瞪得比庙里面的罗刹还大,一脸凶恶地把身旁的剑给抽了出来,结果还没拿稳呢,剑
就铿当一声落了地,他自己也往后一仰倒了下去,连带着桃花被压坏了好几枝,花办落了一地。
那男子虽然身体动弹不得,眼睛却还是凌厉如寒夜,他盯着她的一举一动,阴森森好似六月飞雪。
那时候的宁锦不过十二,琴棋书画倒不会,胆子却是娘胎里带来多了点儿的,她见那男人不动了,
就壮着胆子把他的剑丢得远远的,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那男子移动了几分,找了处荫蔽的地方安置他,
又找了几片大叶子遮去骄阳,再从溪中找了团蓄水的水草送到他嘴边。
男子抿着嘴唇不张口,她就仗着相府千金的嚣张劲儿,在这荒芜之地行暴,她咧着嘴告诉他,本小
姐救你走好心,你不让本小姐救走挑衅,你不喝水本小姐待会就喂石子儿,你看着办。
后来,她赢了,在男子气得发红的眼神下,她乐呵呵地喂完了水又找了些吃的野果,一个个往他嘴
里塞:未了,她自己也尝了一个,顿时明白了那男子为什么气得眼泪都快出来的表情,那果子……果然
不是人吃的。
黄昏的时候,她收拾了包裹下山,转身时听见身后窸窸窣窣一阵声响,有个沙哑的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