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转角:心素如简-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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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素朝内室探了探脑袋,“我爸呢?”
柯轩微笑地看了一眼书房方向,“关教授在赶着看一份送审论文。”
心素会意,她这个老爸,多年的慢性子一直不见改,事情不拖到最后一刻绝对想不起来去做,也亏萧珊阿姨受得了。
心素走到厨房,先跟萧珊打了个照面,陪笑意盈盈忙着晚宴的她说了几句话,然后,象征性地敲了敲门,就推门进了书房,将前几天买好的按摩仪放到坐在书桌旁,正在批阅着学生论文的关定秋先生手边。
老爸长期伏案劳作,颈椎一直不太好,就当她这个不孝女,聊表一下孝心吧。
关定秋先生抬起头来,看向女儿的眼中,欣慰的笑意一瞬即逝,他只是看了一眼按摩仪,眼光便又转回到论文上,口气淡淡的:“还知道回来啊?”
知父莫若女,心素只是微笑了一下,便仔细端详着老爸,开始转移话题:“爸,你最近瘦了。”
脸上皱纹开始增多,头上的白头发也越来越多了,但是气色依然很好,穿着深藏青的羊绒衫,既整洁又精神,看来,萧珊阿姨把他照顾得很好,而且,心素熟悉的那双眼睛,在表面冷漠的背后,依然藏着深深的温情。
关定秋先生一边刷刷刷用红笔在论文上标注着什么,一边轻哼了一声:“还不是被你气的,才过几年,架子是越发大了,请都请不动你回来。”这半年来,这是她屈指可数地第三次跨入家门。他觑了她一眼,淡淡地抛来一句,“怎么,那家小公司里的刁民还没把你挤走啊?”
他一直对心素选择金融专业颇有微辞。以他在T大的资历,心素只要达线,专业可以任挑,他早就给她规划好了念中文系,她偏偏不肯。趁他出国访问,不动声色自己填了志愿。如果不是路上偶遇金融系主任,而对方恰好多了一句嘴,他还蒙在鼓里呢。不孝女!
这个女儿,表面上温顺,其实性子执拗,一次又一次地气他,然后自己在外面受了气撞了南墙都不肯回头。上次动了那么紧急的手术,居然告不都告诉他!
不孝女不孝女不孝女!
他又哼了一声,展现在学生面前从不肯轻易外露的一面,“现在怎么又有空了,你们那个皮包公司要倒了?”
心素微笑,她习惯了和老爸之间的这种沟通方式,“你不是说过,一看到我就生气吗,我只有少回来了,要是把你气坏了,萧珊阿姨第一个就饶不了我。”她这个关家老爸越老越像小孩子,跟个老顽童一样,光哄不行,还要连骗带拐,而且,必要的时候,还得逗逗他。
关定秋先生那张久经沙场的老脸居然难得地微红了一下,还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相处了这么多年,心素自然知道应该在老爸恼羞成怒之前,赶快继续转移话题:“爸,你们结婚三周年,怎么也得抽出空来,出去玩一趟庆祝一下吧?”
她立刻想起了三年前的今天,萧珊背着彼时还在气头上的关定秋先生,悄悄把她约出来,告诉她:“心素,今天上午,我和你爸爸登记结婚了。”
心素犹记得当时自己发自内心的欣喜,毕竟这么多年来,老爸总算给萧珊阿姨一个应有的交代了,而且,对于自己的不孝和忤逆,她的心里,不无愧疚。
她同样记得萧珊当时那种幸福而略带惆怅的神情,她幽幽地看了心素一眼,“心素,我是沾了你的光。”
心素先是不解,片刻之后,才会过意来,心中不由一阵酸楚,她的老爸,终究还是最疼她的。他自己抹不下面子来看她,但是他知道,萧珊一定会暗中跟她见面的。
所以……
萧珊看着她低着头一言不发的神情,抚了一下心素的头发,微笑了一下,“怎么啦,心素,我多年来的夙愿成真,你不替我高兴一下吗?”
心素抬头看她,萧珊的脸上散发出沉静温柔的光泽,两人对视了一眼,千言万语,毋庸赘述,都是一笑。
此刻,听了心素的问话,关教授手中的笔似是顿了一下,老半天,才回过神来一样,“哦,还没想好,打算回头再跟你萧阿姨商量一下。”
然后,略略沉吟了一下,放下笔,摘下眼镜,看向她,“心素,最近工作还好吧?你有没有碰到什么……”有点难以启齿的样子。
心素心头一暖,微笑,摇头,她知道老爸关心她,也知道老爸想问什么,正待回答,萧珊推门进来,笑道:“饭菜已经好了,出来吧。”
两人就此住口,一齐出门去。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柯轩在关家一向出入都比较随意,因此,丝毫不拘束地和大家边吃边聊,一时间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饭后,陪萧珊洗洗涮涮了一会儿之后,又喝了几杯茶,心素婉拒萧珊让她留下来的一番美意,她知道细心的萧珊一直把她的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并基本保持原样,但是,正因为这样,她才更不想。老爸已经再婚,多有不便。
知女莫若父,见心素执意不肯,关定秋先生稍稍思忖之后,开口了:“柯轩,那就麻烦你,送心素回去吧。”
柯轩自然微笑着应承了下来。
片刻之后,心素和柯轩两人走在深秋的街头。
一时沉默,两人都没有说话。
深秋清冽的空气中,带有重重的寒意,心素穿得单薄了些,不由打了个寒战,下意识地裹了裹身上的风衣,柯轩见状,立刻脱下自己的外衣,细心地披到了心素身上。
心素感激地冲他笑笑,忙又还给他,“不用,你穿上吧。”
柯轩温和但不容置疑地道:“现在晚上已经很凉了,你平时工作忙,休息得又不够,再加上……”他顿了一下,“就更应当注意保暖。”
心素推辞不过,只好披上,她看向柯轩,后者眼里,是一片诚挚和关心。
这双眼睛,和另外一双眼睛,那种无言的眼神,何其相似。
那是她一生都忘不了的,让她永远都无限愧疚的眼神。
她转过眼,默默地在秋日的街灯下,两人继续向前走。
到了心素的公寓楼下,两人停下脚步,心素将衣服取下来,递给柯轩,看着他穿上之后,正待告别,柯轩伸出手,轻触她的肩头,“心素——”
心素抬起头,有些不解地看向他。
柯轩凝视着她,“有什么心事,不要总是放在心里,试着说出来,可能会好受一些,”他轻叹,“心素,你知道吗,柯旭在天堂里,一定也在关心你,一定也希望你幸福,快乐。”
心素低下头去,她的眼前,闪过了简庭涛的身影。十八岁那年,他们就相识相处在一起,一起长大,一起成熟,一起生活,慢慢疏离。
幸福,快乐……
她曾经一度那么的接近幸福,可是,不知为何,毫无预兆地,仓促间就此打住。
她不自禁地,又想起那枚橄榄般青涩的小诗——
想当初骂一句先心痛,到如今打一场也是空。
相交一场如春梦,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
想起往日交情,好笑我真懵懂。
好笑我真懵懂……
一瞬间,她恍惚中似乎又回到当年那间温暖的书房。
那年,她才十四岁,刚刚回家,就看到客厅里养了多年的宋梅突然间开花了,一葶一朵开得绚烂多姿,花色娇丽,叶形透逸,她一时欣喜异常,一放下书包便兴冲冲地,蹑手蹑脚地悄悄走进老爸书房,迎着灿烂的阳光,迎着闪耀的七彩光晕,一把就冲上前去,蒙住背对着她的,坐在藤椅上的那个人的眼睛,在他耳边顽皮地道:“猜猜我是谁?”
从小到大,这种温馨的小游戏,关家父女俩乐此不疲。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关定秋先生爽朗醇厚的笑声,“心素,你又顽皮啦?”
心素回头一看,父亲站在门口,手中端着一杯茶,正含笑看着她。她下意识松开手,坐着的那个人也笑着回头看她,那是一张温文俊隽的,陌生而年龄相仿的男孩子的笑脸,瞬即就撞入她的眼帘。
啊,原来——自己认错了人。从未碰到此等糗事的心素忙退后两步,一时大窘,只见关先生笑着一路进来,介绍说:“心素,这是你柯伯伯的儿子,柯旭,来T市参加比赛,顺道来玩。”
心素心下顿时有几分明白。柯家和关家素来世交,直至关定秋先生携眷来到T市后,因路途相距遥远,才渐渐少了来往。
眼前的这个柯旭,想必就是老爸曾经跟她提过无数次的,自小就才华横溢文采飞扬,动辄跳级的柯家小儿子,但是,她看着柯旭略带戏谑的含笑眼神,窘迫之下,连招呼也没打,一转身,便低着头跑了出去。
柯旭继续含着笑站了起来,看着心素衣袂飞扬地翩然跑开,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那纤弱苗条灵动的身影,他的脑海中,一直在回想着心素微带羞涩的清秀脸庞,一瞬间,竟然有些怔忡。
他唇角的笑意逐渐逐渐加深。
关心素,关心素……
自此,自此……
心素垂下眼,她仿佛又看到那张极其俊雅的年轻脸庞,在电话里笑着,有点神秘又有点邀功地道:“心素,我买到你喜欢看的那本《追忆似水年华》了,珍藏版的哦,等下次放假带来给你,不过,你得事先想好了,该怎么谢我——”
在那个小小的馄饨店里,坐在她对面,对着漂浮着红辣椒油的汤碗,促狭地挤挤眼,大大咧咧地道“怕什么,你吃,我就吃——”的那个略带顽皮的大男孩。
是十五岁那年的柯旭。
那个澳热的夏天,那个小小的车站,那个略带破旧的站台,那个拥挤的人潮中,始终回荡着她稚嫩而不解,还略带不舍的声音:“柯旭,你不是说要到T大来念书吗,为什么要去北京?”
回答她的,是无言而略带痛楚的眼神,是默默转身的寂寥背影,那个转身,那个眼神,很长一段时间后,在她终于明白了一切之后,只是一瞬间,就心碎如雪。
是十六岁那年的柯旭。
还有,那略带痛楚和无奈的,一直凝视着她的眼神,那强忍着痛,微弱而坚强的声音,那只努力伸出来,想要帮她擦去眼泪的手,“心素,别哭,我不喜欢看你哭……”
是十七岁那年的柯旭。
他的生命,就此永远停滞在了,定格在了十七岁。
就此永远定格在了,心素的记忆中。
她默默低头,她的眼角,隐隐泛起一道泪光。
几乎是同一时间,简庭涛推开车门。驾驶座上的叶青岚转身看着他,有点不放心地要下车,“庭涛哥,你行吗?”
简庭涛回身看她,笑笑,非常温柔地道:“没事,你放心,回去吧。”
叶青岚的淡蓝色眼影在夜光下显得格外闪亮,“庭涛哥——”
简庭涛回头,朝她微笑摆手,“明天见。”
叶青岚点了点头。她一踩油门,车向前缓缓开去。她打开CD,Je m’appelle Hélène(我的名字叫伊莲)。法国人永恒的情歌。当年在加州,班里的法国同学雨果为了追求她,曾经在楼下弹着吉他整整唱了一夜。hélène; je m'appelle hélèneje suis une filleme les autreshélènej'ai mes joies; mes peineselles font ma vieme la votreje voudrais trouver l'amoursimplement trouver l'amourhélène; je m'appelle hélèneje suis une filleme les autreshélènesi mes nuits sont pleines de reves de poemes je n'ai rien d'autresje voudrais trouver l'amoursimplement trouver l'amouret même si j'ai ma photo dans tous les journaux chaque semainepersonne ne m'attend le soirquand je rentre tardpersonne ne fait battre mon coeurlorsque s'eteignent les projecteurshélène; je m'appelle hélèneje suis une filleme les autresje voudrais trouver l'amoursimplement trouver l'amouret même quand à la télévous me regardezsourire et chanter personne ne m'attends le soirquand je rentre tardpersonne ne fait battre mon coeurlorsque s'éteignent les projecteurshélène; je m'appelle hélèneje suis une filleme les autres
她静静听着,从随身携带的纯白金烟盒里寻出一支烟点上,一边开车一边吸烟。一个转角处遇上红灯,她又吸了一口,无意识地敲打着方向盘。当年只觉得那个鬈鬈头发金发碧眼,神情略带害羞的男孩傻,现在看起来,未必吧。那个充满磁性跟真挚感情的女声仍在低声吟唱着:夜里却没有人在等我当我晚归的时候没有人能够让我有心跳的感觉
……
她伸手揉了揉眉心。片刻之后抬起头,有几分懊恼,更多的是不甘和几分倨傲。
今天晚上,他们应邀去出席一个酒会,出来之后,在简庭涛提议下,两人又到一个他熟知的高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