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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月光的尽头-第8部分

小说: 月光的尽头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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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让这阳光滤得一片虚空,如同浓重的阴影在橘黄的暖光里退成浅淡,她再也没有办法放什么有质量、有棱角的东西进去了。
还太年轻的女孩子,从来没有这么单纯、这么专一地体验过某一物象,让它不伴任何尘世的欲念在自己心里完整地存在。有那么一会儿,她几乎怀疑这个人已不再是自己,但是就是这么重要的思考,她也无法继续深入地进行下去以作出判断,因为她已沉醉,沉醉得慵懒。

在后来那段漫长的岁月之后,心月重新回想起这个清晨,刚刚成为江攸明的女朋友之后的第一个清晨。她幽幽地想:或许就是那天那童话般的阳光,将我后来整整两年的人生,都带入一个美得可怕的幻梦里去了吧。




、10

心月曾问过江攸明第一次见到自己时的感受,江攸明的回答是:“漂亮得可恨!”

心月在一刹惊讶之后,羞喜如狂潮般涌来。只有他才用得出这么别出心裁的修辞,既形容了她美貌的程度,亦将他对她的心情呈现得淋漓尽致。

那个学期剩下的两个月,他们俩缠绵得如胶似漆。过去中餐和晚餐共食的习惯自然依旧延续,而心月返校的时间也拖得益发地晚,往往不到踩着上课铃就回不来;有时他们就连短短的早餐时间也无法放过,制造一切条件同对方相见,以便争分夺秒地胶着一会儿。

午晚两餐过后阳光灿烂的时光里,江攸明通常会遵照心月的坚持,只搂着她躲在林荫深处静静相拥,窃窃私语。心月后来自己都无法理解那时候怎么能有那么多的话,仿佛耗尽一生也说不完。她绞尽脑汁也再回忆不起那时究竟都说了些什么,尤其是那些根本毫无实质内容的情话,每一字每一句,到底都说的是什么?
而心月一直不好意思让江攸明知道的是,她其实也和他一样,每时每刻都在扯心扯肺地期待下晚自习之后的那一个小时。晚自习过后,由于不住校的学生要离校,校门是半小时后关的,而宿舍门是一小时后关的。刚开始他们俩还只是抓紧那半个小时的时间,在校外相聚一会儿,后来这段时间越来越不够用,于是索性拖到一个小时快到的时候,心月才踩着江攸明的肩膀从最矮的那段围墙翻进去。

那段时间,心月觉得文学作品中最令她不心悦诚服的描写就是月光带给恋人们的浪漫感觉。就她自己而言,内心深处最不希望存在的分明就是月光,只盼夜色浓一点,再浓一点,才好……

因为知道每晚的那一个小时里必会发生的事,心月每次在校门口一眼看见等着她的江攸明时,都会条件反射地呼吸抽紧。左近还有放学回家的同学校友,心月不许江攸明牵她的手,俩人只好并肩走着,心照不宣地快步向着围墙转角处那片黑黝黝的树丛。这是心月有生以来走过的最难走的一段路,无论反复多少次都无法克服掉心底的那份纠结:根本都已经迫不及待得有些头晕脑胀,却还偏要落后他半步,不肯让他发现自己的真心,也是那么发疯地想望两个人之间的唇舌交缠。

然后,终于终于,旁人的谈笑声越来越远,而那片树丛近在眼前了。
此时此刻,江攸明再不管不顾,一把将心月拉到怀里,当她的背紧紧贴在树干上的时候,他的吻已经灼热得可以将她熔化。

那段时间,每个夜晚那令他们俩深恨太过短暂的一个小时里,江攸明的亲吻所留下的热度总是让心月心里暖融融的,幸福无以复加。她竟遥遥地想起还在上小学的1999年寒假,每天晚上守在电视机前似懂非懂地看《2000年我们结婚》,心情随着剧情跌宕起伏。那一定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那么那么盼望自己也能立即结婚,赶在2000年元旦的钟声为世纪婚礼敲响,那该是怎样一种从整个历史的漫漫时空聚集而来普天同庆的辉煌啊!
然而那么遗憾,对她,那是终此一生都怎么也不可能的了。
从来没有什么时候,让她那么痛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生十年。
可是有了江攸明以后,再回想起那部电视剧,当时的那种失望与遗憾,便悄悄转换成了一种沉甸甸份量充足的甜蜜,因为就算不是世纪交接之际,也总是有人在终成眷属,包括她自己,有一天也会,一定会!

因为每天的几段相聚都显得那么转瞬即逝,余下的间隔便仿佛漫漫无期。算起来不过是几个小时,然而在有些个实在清闲的自习课上,心月还是被相思煎熬得不吐不快。她索性给江攸明写信,写好后有时会当面交给他,要他回去后再看;有时会偷偷塞到他的书包里,然后带一点小小恶作剧的心情,窃喜着等他什么时候自己发现;更有甚者,竟然真的拿到邮局去寄,兜一大圈,才落到江攸明宿舍的信箱里。
然后就是甜蜜的等待,等待再见面时他的甜言蜜语以及益加激情迸发的赏赐,其后也必会有他写给她的令她看多少遍也看不够的回信。

在给江攸明的信里,心月最得意的是这样一段话——
“因为现在有了你,我愿意假设:
其一,这一生,我只会无缘无故地高兴,不会无缘无故地烦恼;
其二,每个人都有一定的命数,在这个命数的范围里,一切因缘起落都是数目既定的。
推理:每多过一秒种,让我们烦恼的缘故就会被不可逆转地消耗掉一些;但是高兴与此无关。
结论:每多过一秒种,烦恼就少一些,幸福就多一点。”

之所以那么印象深刻,不仅仅是因为心月自己觉得写得别致,也因为江攸明似乎特别为这段话所打动。
打动到他第一次试图突破她的禁区,就是在那天晚上。

当心月感到他发烫的手摸索到自己胸前并停留在那里逡巡不去的时候,她又急又羞地抓住他的手腕,想把他拉开。
可他坚持逗留,不依不饶的亲吻益发疾速而深入。
心月好不容易才扭开脸,喘息着耳语道:“别、别放在那里……”
江攸明轻轻在她耳旁吹气,像个撒娇的大男孩:“让我放在那里嘛,好舒服……”

心月无奈,也只得由着他。
好在他并未让她太为难,到此而止。

而随着夏天一日日深沉,暑假也一天天临近了。
自心月开始上学以来,从不曾有过这么不愿意放暑假的时候。
因为放暑假之后,他们反而不能常常——更别说天天——见面了。这是因为江攸明所在的大学不允许学生暑假在学校宿舍逗留,而他的家乡在邻市,车程需要两个小时。

随着七月一天天迫近,心月的惆怅日日涨潮,濒临决堤。每次见面,他们俩更加拼尽全力地缠绵,却都很少提到即将来临的离别,仿佛光是说说都能让惆怅漫溢,令二人负担不起。

心月这个学期的最后一天只上半天学,其实都不能算是上学了,只是要到学校拿成绩单兼收拾东西而已。头一天江攸明跟她说好,他到时会在学校门口接她,带她去个好地方。

对于江攸明口中这个神秘的好地方,心月不是不好奇的,可一想到这很可能就是俩人离别之前的最后一次约会,那种幸福的期待就被冲淡了一半。因此当她走到校门口,一眼看见江攸明脸上明亮得胜过这盛夏阳光的笑容时,心里不由有些不悦,心想他怎么还能这么开心呢?男人果真比女人要没心没肺一点吗?

他们俩并肩走到校区之外,眼看四下里不再有附中的人,江攸明便揽住心月。俩人去吃了顿物美价廉的盖浇饭,然后江攸明带着心月往附近一片居民区走去。
心月原以为他所说的好地方必然是某个名胜,至少也得是有情调的坊舍馆榭,怎么却竟然是这么有生活气息的所在?

而一走进小区大门,江攸明的脚步越发轻快,搂着心月的腰几乎是小跑起来。
心月的心咚咚直跳,执意拗着要他放慢脚步:“咱们这是要去谁家呀?”
江攸明低头看她,俊气的唇角可恶地勾着:“你猜。”

心月知道江攸明家不在本市,那么一定就是他某个亲戚朋友家了,说不定他爸妈也来了呢……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面红耳赤:“我、我不要、不要见家长……太、太快了,我还、还没有……”
江攸明抱紧她,制止住她想要逃跑的脚步,垂下脖子:“还没有什么?不见家长怎么行?不见家长怎么进我家的门?”

心月大窘更大骇,却也不敢非不跟他去,只得着急地不断追问:“那这到底是谁家呀?你总得先告诉我好让我准备准备呀!我、我还穿着校服呢……哥,哥!我们不需要带什么东西吗?”

对于她这一连串提问,江攸明一个也没回答,只呵呵笑着,愉快地拉着她,一层、一层、又一层,最后,他们停在四楼的一扇门前。
心月紧张得连呼吸都不自知地屏住,却大为意外地看见江攸明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故意吹着口哨,吊儿郎当地开了门,一副熟门熟路的样子。
心月被他拉进门的时候,其实已经明白了,却犹自不敢相信:“这、这是你住的地方?什么时候搬过来的?!”

江攸明关上门,取出一双崭新的Hello Kitty拖鞋给她换上:“你考试这几天,以为我闲着呢?要真闲着,这会儿我已经死于相思病了,站在你面前的这位就是个鬼啦!”

他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故意扮出一副阴惨惨的样子,张开爪子摆出要吃她的架势。心月吃吃笑着缩进他怀里,任他从后面抱住她,俩人像对连体儿般亦步亦趋地彼此跟随,幸福地打量着这不算豪华却颇具格调的一室一厅。
停在卧室门口的时候,江攸明乐陶陶地说:“嗯,有房有老婆,人生该有的三件东西一下子就有了两件!”

那个“老婆”让心月脸一红,又不愿否认,忙岔开话题:“那还有一件是什么?”
“车啊!而且有了老婆就有孩子啊!”

心月失声轻呼了一声“啊”,江攸明从容不迫地问她:“怎么了?”
心月窘得都快喘不过气来了,嗔道:“什么意思呀……”
江攸明好整以暇道:“老婆不就是孩子吗?”

心月一愣,随后松了口气,一转念却又更加无地自容,娇怒地瞪了他一眼,背过身去。
江攸明硬把她扳回来,盯紧她赤红着拼命别开的脸:“你以为我是在说什么?”
心月用力摇头:“没什么……”
“说啊,你以为我是什么意思?”
“……”
“心月,乖,告诉哥哥,你刚才在想什么?”

心月胸口一滞,便听到他的呼吸热热地喷在耳道里:“你想的是‘有了老婆就能生孩子’对不对?”

心月摇头摇得脖子都疼了。

江攸明当然不信,将她揽紧在胸前,骤然低哑下来的声音里充满了蛊惑的味道:“好妹妹,你想给哥哥生孩子吗?”




、11

这个周五的晚上,欣悦又拖着心月去夜生活。

这回倒不是大批人的聚会,而是上次聚会当中一个叫阿尤的人单独请她们去一家名叫“夜归人”的酒吧。
欣悦说:“这个阿尤上次才第一次见,没想到人倒是蛮热情的。那家‘夜归人’酒吧口碑还不错,我本来也想找个机会拉你去,这回正好啦!”

心月不记得那个阿尤是谁,但印象里上回见到的台湾人还都挺好相处,她也愿意和有缘人深入来往,真正交几个朋友。

大约因为约了两位女士,阿尤也并不是一个人,有个面生的朋友时不时过来跟他们聊几句兼送饮品,名字却只说叫Jimmy。

心月感觉这天晚上和这个阿尤的私下相处似乎没有那天晚上和一大帮人在一起的时候那么愉快,或许他并不是那些最能制造话题活跃气氛的中坚分子之一吧。心月觉得跟他有些话不投机,大约因为人少的缘故,他投向她的目光也肆无忌惮了很多,并且明显地冷落着欣悦。这让心月觉得很别扭,不得不时时把欣悦也强行拉到交谈当中来,这使得他们之间的交流显得有些错落凌乱,不自然亦不平衡,心月只盼时间走快些,熬到离开也不会显得不礼貌的时点就好了。
然而从第二杯酒开始,心月就觉得自己越来越心猿意马,甚至心乱气短。眼前的人嘴巴一张一合,面容一笑一嗔,她却渐渐地什么也听不到脑子里去,明知不礼貌也无能为力,思绪飘飘忽忽向着某个最不合时宜的所在,注意力如同遇见阳光的雾气,迅速地四下弥散,在脑海里渐次亮起的记忆如同不可抵挡的青天白日,刺眼而扎心,却无处可逃——

“好妹妹,你想给哥哥生孩子吗?”
那天,江攸明捉住她,咄咄逼问。

她什么都不会也不能做了,只剩下一味地使劲摇头。

江攸明语气一沉,似乎很受伤:“你不想给我生孩子?”

这句话换成这个问法就变成个圈套,心月连摇头也不便,只得僵立在原地,低着头咬紧嘴唇。

江攸明低声问:“心月,你爱我吗?”

心月又急又恼:他明明知道不是这么回事的……
可他非要这么问,她又能怎样回答?

她只得用低如蚊蚋的声音就事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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