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屏记-第2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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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怎么回事?”齐二奶奶也吃了一惊,荀卿染做事历来给人留有余地,这厨房内的情景,超出了她的预想。她却不知,荀卿染关照金铃只有一句话,凭她闹,不能丢了宁远居的脸。而金铃本就是个泼辣的,这些天憋了些气,下手自然就没有那么温柔了。
“好一个恶人先告状。明明是你欺主犯上,却说我们反了。”金铃冷笑道,也不向齐二奶奶见礼。
“你说说,这些天,你克扣了宁远居多少东西。。。。八月十七那天,府里分给每个院子一篓螃蟹,你说四奶奶有身孕,不能吃螃蟹,上面因此没给宁远居那份。真真好笑,四奶奶不各异,还有四爷,还有福哥儿和宣姐儿,明明是你,将咱们那篓子螃蟹偷偷拿回家去,卖了一半,另一半却是你们一家子男女吃了。八月十八。。。。,”金铃清脆的声音高声道,不用账本,竟将这些日子这文家的克扣的,并那克扣了的东西的去向,都说的明明白白。“还有今天,这白斩河田鸡,糖酥鲤鱼,可就摆在这,被咱们抓了个正着,一半还在你那肚子里,你还有什么话说。”
文家的固然听的一身的冷汗,齐二奶奶也连连皱眉,这文家的太过分,四奶奶是宽厚不争,却也不是任人鱼肉的。
“金铃姑娘说的这些,你可有做过。”齐二奶奶问文家的。
“奴才,奴才不敢啊。”文家的辩解道。她心里却也有个算盘,墙倒众人推,二奶奶最是精明会看风色,囫囵过去,甚至因此再给宁远居一些颜色,也不是不可能的。
“如今这证物就在这里,只凭这一次,就够打死你了。前面我说的那些,也可以现在叫了证人来,和你对质。”金铃道。
看来宁远居的人是有备而来,计划好了,要收拾厨房的人。齐二奶奶正待开口,那边金铃却先行发难。
“好个二奶奶,素日和我们奶奶姐妹相称,好的一个人似的。我们奶奶哪里对不起您,你管这家,谁不知道,这府里的事情哪一件瞒得过你,哪个人敢不听你的吩咐,厨房克扣欺负四奶奶,也不是一天两天,一件两件了,你只装作不知道,凭着人欺负四奶奶,现在来了,却还要打偏手。好一个当家奶奶,好一个情同姐妹。我一个奴才,还知道讲理,讲义,讲情,”金铃却是舍了文家的,就往齐二奶奶身上扑,“二奶奶教教婢子,二奶奶的理,义,情都在哪里?”
齐二奶奶何曾受守这个,没有想到金铃这丫头泼辣至此。她也是要强惯了的人,只是如今理亏,被一个丫头义正词严,说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她倒退了两步,差一点摔倒。
冬儿忙上前去抱住了金铃。
“好姐姐,有话慢慢说,二奶奶事忙,这奴才奸猾的很,并不是知情不管啊。这不,二奶奶听了禀报,放下手里的事一刻不停地就来了。姐姐,好歹看着往日的情分吧。”冬儿央求道。
金铃却是哭了起来,拍打了冬儿两下,冬儿只忍着陪笑,金铃便停了手。
“我怕什么,我这命马上就没了,抓一个够本,两个就赚了。”金铃道。
怎么说到了没命,不仅冬儿,齐二奶奶也有些讶异。
“。。。。。吃准了四奶奶性子好,孝顺老太太,宁肯吃些闷亏,不去惊动老太太。这丧尽天良的狗奴才,克扣下奶奶的份例,却将那病鸡,死鱼做了给奶奶吃。奶奶怀着身子,如何受的了这番荼毒,如今。。。。。”金铃放声大哭起来,“我是伺候奶奶饭食的,第一个逃不掉。你们合着伙害了奶奶,要了我的命,我死了,也不会让你们好过。。。。”
厨房不仅克扣了荀卿染的饭食,还将病鸡,死鱼做给荀卿染吃。吃金铃这般说,难道荀卿染那边。。。。
齐二奶奶额头冒出了冷汗。
“如今我也顾不得了,拼了这条命,这就去找老太太分辨分辨。”金铃说着,就往外奔去。
齐二奶奶这个时候如何敢让金铃再去惊动了老太太。
“好姐姐,你说的二奶奶真的不知道,如今知道了,自会给姐姐做主,厨房这几个奴才,自有二奶奶替姐姐做主。四奶奶的身子,才是最要紧的。”冬儿死活抱住了金铃劝道。
齐二奶奶咬着嘴唇,心中后悔的要死。容氏虽病着,可还没有死。如果荀卿染真的因此有什么三长两短,齐二夫人可以说她不管事,推脱的一干二净,她这个当家奶奶却是第一个脱不了干系。太医诊断出荀卿染怀了孕,容氏在宁远居,也曾交代过她,让她关照荀卿染的。现在出了事,要她如何交代。
因为齐二夫人如日中天,她不肯得罪,以为凭着她的聪明可以袖手旁观,以为可以两不得罪,甚至两面讨好,如今却是要替人顶缸,两面都落不下好处。想到此处,齐二奶奶几乎要吐血。
“来人,将这文家的,还有这两个婆子给我捆了,押到马圈去。先打二十板子,别打死了她,等我去看过四奶奶,还要问她的话。”齐二奶奶将事情想清楚了,迅速做出了决断。如果事情无法挽回,起码要先抓住文家的来担责任。
“知道你疼你姐姐,也不该这么不知轻重。”齐二奶奶对金铃嗔道,“你奶奶如何了,还不快带我去看看。”
“二奶奶。。。。”许嬷嬷急匆匆从厨房外面走来,直奔齐二奶奶,“方才去找二奶奶,说二奶奶在厨房,还请二奶奶。。。。”
许嬷嬷话说了一半,才看见金铃。
“奶奶那边正是用人的时候,到处找你,你怎地跑到这里来了?”许嬷嬷训斥金铃,又瞧见厨房的一片狼藉,吃惊道:“这是怎么了?”
“嬷嬷,就是这狗奴才克扣奶奶的份例,还在饭菜里做手脚,谋害奶奶,婢子,婢子是找她来拼命的。”金铃见了许嬷嬷,便没了方才的泼辣样,只委屈地抹着眼泪。
“这些事,该和二奶奶说,难道二奶奶还会纵容了他们。”许嬷嬷皱着眉,急的直跺脚,“你这样,奶奶如今又。。。,哎哟,这是要咱们的命啊!”
齐二奶奶见了许嬷嬷,以下稍安,她是何等机灵,知道今天的事,荀卿染今天不仅是在拿厨房立威,也是拿她立威,而且荀卿染已经完全站了主动,而她却是完全被动。
“嬷嬷说的对,这事也并不是金铃的错。”齐二奶奶笑道,“都是这厨房的婆子不好,我自会让人处置的妥妥当当,不关金铃姑娘的事。”
“二奶奶这样说,奴才就放心了。”许嬷嬷笑道,又沉下脸训斥金铃,让金铃给齐二奶奶赔礼,向齐二奶奶道谢。
金铃对着齐二奶奶盈盈下拜。
“婢子粗莽,若有冲撞二奶奶的地方,请二奶奶责罚。”
齐二奶奶笑着摆手,说没有的事,却是多看了金铃几眼,金铃中等身材,面容俏丽,虽比不上桔梗,麦芽,却也是个美人坯子,宁远居里几个大丫头,桔梗稳重,宝珠机灵,紫苑温柔,许嬷嬷老谋深算,原来有个麦芽,最是泼辣嘴巴厉害的。这金铃虽容貌不及麦芽,只是这说话做派却活脱脱又是一个麦芽。
齐二奶奶不由心中有些羡慕。
“你奶奶真会调理人,不知她舍不舍得,让你跟了我。”齐二奶奶道。
金铃和许嬷嬷交换了一个眼色。
齐二奶奶动了爱才的心思,不过话一出口,便就醒悟,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这边我让人收拾,还是快去看看你们奶奶要紧。”齐二奶奶道。
众人便往宁远居中来,宁远居内,丫头婆子进进出出忙碌着,却是鸦雀无声,秩序井然。齐二奶奶步入中庭,迎面正遇上陈德家的陪着吕太医从上房出来。
“四奶奶如何了?”齐二奶奶忙问。
“还是打发人,快去请了四爷回来吧。”吕太医只说了一句,便不再说话,只到旁边的房间开药方去了。
齐二奶奶惊疑不定,难道荀卿染不是故作姿态,是真的出了事。难道那一位如此胆大,如此等不及,真的是在饭食里面做了手脚?
“二太太打发人过来了。”一个小丫头领着个穿鹦哥绿褙子的大丫头从外面进来。
“太太打发奴婢来看看四奶奶,正要去叫二奶奶,正巧二奶奶在这。太太的头疼发作了,无法过来。太太的吩咐,四奶奶这里都交给二奶奶。”那丫头说完了话,福了一福,便告退走了。
齐二奶奶的手在衣袖内握紧了拳头,果真如此,果真如此啊,她精明了这半辈子,却在这里栽了跟头。
“好妹妹,你可千万不能有事!”齐二奶奶现在是真心实意地担心荀卿染了。
宁远居上房,荀卿染闭着眼睛躺在矮榻上,桔梗几个丫头在地上团团忙碌。
“染妹妹,你可别吓唬我!”齐二奶奶进了屋,好妹妹,亲妹妹地唤起了半晌,又跟桔梗等人抢着亲自服侍荀卿染。
荀卿染缓缓睁开了眼睛,见是齐二奶奶,就要桔梗扶她起来。
“二嫂来了!”荀卿染招呼道。
齐二奶奶忙上前拦住,不让荀卿染起身。
“好妹妹,你好生躺着,身子怎样,哪里不舒服。。。。厨房那几个狗奴才,我饶不了她们。妹妹可吃了晚饭,要吃什么,我这就让人预备,白斩河田鸡,糖酥鲤鱼。。。。,妹妹要好好保重身子。。。。”
荀卿染瞧着齐二奶奶一笑,“便是为了二嫂,我也会保重身子,不让自己出事。”
齐二奶奶脸色微红,“我事忙,那些奴才又实在奸猾,弟妹有事,就该早让人来告诉我。”
荀卿染笑而不语。
齐二奶奶立刻觉得她这些话是多余的了,便也笑了,握住荀卿染的手。
“都是我的错,弟妹尽管放心,以后再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那就有劳二嫂了。”荀卿染笑道。 齐二奶奶在宁远居直和荀卿染聊到接近掌灯时分,这件事荀卿染不想惊动容氏,齐二奶奶更是不想,两人商量好了该如何处置,齐二奶奶才匆匆离开。
荀卿染根本就没吃那鸡和鱼,金铃所说更是夸大之词,吕太医自然是被请来帮助营造气氛的。因此送了齐二奶奶离开,荀卿染便从榻上起来。
“让小厨房做几道爽口的小菜,一会四爷该回来了。再烤两样点心给福生和瑄儿。”荀卿染吩咐。
齐攸在外面大多数时候总会总了饭回来。不过荀卿染总会如此为他备办,为的不过是一家子在一起吃饭的那种气氛。
陈德家的忙答应一声,去了小厨房。
“奶奶这样轻易地放过了她,真是便宜她了。”金铃道,所说的她自然指的是齐二奶奶。
府里发生这样的事,即使不是出于齐二奶奶的指使,但是她作为当家奶奶,不闻不问,站于岸,于情于理都很是不可原谅。
“得饶人处且饶人。她要强惯了的人,今天还不是被咱们要了强!”荀卿染道,“与其说拿她立威,不如说是我好心提点她。我若有不好,她第一个难逃干系。为难她一下,让她知道厉害,却适可而止,让她领情。在这府里,以后还有用到她的地方。”
今天的事情,她让人去砸了厨房,而齐二夫人则先避起了嫌疑,不仅没去厨房干涉,更是头疼病发作,将她这边的事情都交给了齐二奶奶。
荀卿染和齐二奶奶也是数年的妯娌,如何不明白齐二奶奶的想法。齐二奶奶为人精明,最善于见风使舵。她就是要齐二奶奶看清局势,让齐二奶奶不能袖手旁观,而是站到她这一边来。
“这就是擒贼先擒王,这府里那么多下人,有那邪心的不止一个,哪里耐烦一个个地收拾。”许嬷嬷笑道,“她自认聪明,想要占尽好处,今个却吃了大亏。亏得奶奶不和她计较,不然,她这些年在老太太那下的功夫,可就都成了泡影了。”
“她想要的是什么,咱们都知道。何苦去坏了她这些年的经营,而且,她对老太太的孝顺,未必就完全没有真心。”荀卿染道,“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冤家多堵墙。朋友是不嫌多的。”
掌灯时分,齐攸从外面回来。
“我从前面过来,厨房里撵了人?”齐攸问。
荀卿染点头,这事本也是瞒不住齐攸的,就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都和齐攸讲了。
“那天,她们克扣了咱们一篓子螃蟹,我要发作,你没让,就是为了今天?”齐攸问。
荀卿染笑着点头,“我可不耐烦一个个去管教她们。今天这样,也就是一劳永逸了,四爷说说,我这事做的好不好?”
“极好。”齐攸道。
荀卿染瞟了齐攸一眼,隐隐觉得齐攸的态度有些奇怪,莫不是因为这件事有些自责,自责没有照顾好她?这很有可能。
“四爷今天都打了什么猎物回来?”荀卿染便又笑着问道。
祈年堂
“四奶奶没事了?”
“回太太,是的,二奶奶过去陪了半天,四奶奶吃了吕太医开的药方,已经没事了。”小丫头回禀道。
“那也好,白白吓了我一跳。”齐二奶奶握着手中的念珠,“老太太那边……”
“回太太,并未惊动老太太。”小丫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