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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部分

锦屏记-第1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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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腼腆,老实,是个识时务的。很识时务。”许嬷嬷道,“是个会说话,心里有数的聪明人。”

这样的人也好驾驭,也不好驾驭。

“人心的善恶却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看的出的。”许嬷嬷又道,“奴才不敢就枉下断语。”

“留下来,给她条生路,她肯走这条路,是她的福气,她若是不肯……”那剩下的半截话,荀卿染没有说。

晚上齐攸从衙门回来,荀卿染就和齐攸商量。

“我会写信给父亲和老太太,说清楚这件事。”齐攸道。

事情能说清楚,但是却拦不住齐二夫人的心思往偏里跑。

“兵者,诡道也。四爷,这两个人不能放回去。”

这两个人不能放回去。如果放了回去,不管原因如何,难道能指望齐二夫人通情达理,认识到她自己的错误,那是不可能的。只图一时之快,却会激化矛盾。她们如今和京城远隔千里,耳目再灵通,根基再深厚,却也总有顾及不到的地方。因此齐二夫人还是需要哄着。留下这两个人,自有旺财两口子为了她们自己的利益,回去说好话。让齐二夫人以为齐攸已经将善喜收了房,这样哄住齐二夫人,免得有什么异动,也防止她或是别的什么人再往齐攸房里塞人。

当然了,不放两人回去,在这里是她的天下,怎么处置都好,放回去,难不成让两个人背后去诋毁她?

齐攸听了荀卿染的话,半晌,点点头。

“就依你的意思,只是又要你操心。”齐攸道,话锋一转,又道,“卿染,你何时变的如此狡猾了?”

荀卿染囧然,其实齐攸未必想不到这个方法,不过是保护她的念头占了上风。

“都是四爷英明神武,我和四爷一起,耳濡目染,自然也学会了一些皮毛。” 荀卿染说着,伸手去摸齐攸下巴上的胡茬。

“……”

旺财家的几次来打探消息,最后荀卿染才给了她准信。

旺财家的这才将心放到肚子里。荀卿染又给府里的人一一准备了回礼,派了个心腹的管事,和旺财两口子一起回京去复命。

…………

总督府主院暖阁内,不断地传出笑声。暖阁内的家俱陈设都用了柔和的暖色调,又因烧着地龙,身在其中,犹如阳春三月。荀卿染的小腹已经微微有些凸起,只因着衣服宽大,并不十分显眼。如今她正斜倚在炕上,齐婉容坐在她的对面。

“……那个时候,人人都说太太肚子里的必是个姐儿,老太太心里想着要是个孙儿才好,太太也想再要个哥儿。奴才诚心礼佛半辈子,菩萨显灵,赐下来一个绝妙的生子方。见太太这样,奴才少不得献了上去。太太因此招奴才在屋里伺候,那时太太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奴才就一直伺候着太太,太太用了奴才的方子,这才有了五爷。”

王勤家的站在地当间,说的眉飞色舞。

荀卿染听得嘴角含笑。

“你那方子当真那么好用?说什么五弟出生,都是你的功劳,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齐婉容似乎不信地问道。

“姑奶奶不知道,只是个方子也还罢了,这期间,奴才还要拈香请神,做许多个法事,不是那么轻易的事。奴才当时连吃了几个月的素,人都瘦了一圈。五爷生下来,太太说奴才辛苦,发下话来,以后有她在,奴才就有肉吃。”王勤家的陪笑道。

照看王勤家的人讲,王勤家的有个特点,就是爱吃肉,也能吃肉,简直是无肉不欢。

荀卿染忍不住抿嘴笑了笑。王勤家的被留在这里,并没安排什么差事,荀卿染也不用她来伺候。王勤家的总要献生子的方子给荀卿染,荀卿染自然没有理会。有一次齐婉容来,见了王勤家的,竟然是认得的,每次她来,都要招王勤家的来说话。

“你若真有这个本事,那还怕这辈子没肉吃。”齐婉容说着,却看了荀卿染一眼。

荀卿染不搭腔,她对这个是真的没兴趣。

“你这方子,是有了身孕才有用。那若还没有身孕……”齐婉容转头问王勤家的。

“奴才这方子奇妙就在这里,有了身孕能化女胎为男胎,若还没有身孕,用了这方子,无子也会有子,一胎得男的。”

王勤家的见齐婉容感兴趣,越发说顺了嘴。

“哎呀,还真是宝贝。”齐婉容笑道,颇有些心动。

荀卿染挥挥手,让王勤家的退下去。

“四嫂,她那方子,四嫂吃了没有?”齐婉容凑近荀卿染道。

“五妹妹,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不可信的。” 荀卿染对齐婉容道,她当然不会吃。

齐婉容替荀卿染觉得可惜,“四嫂,我看她说的那样笃定。事关太太,她还敢撒谎?”

王勤家的就是个神婆,荀卿染笑而不语。

“她有这个本事,四嫂不用,有些浪费了。”齐婉容道。

“太太打发来的,难不成退回去。” 荀卿染道,她这总督府,一两个闲人还是养的起的。

“四嫂,”齐婉容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四嫂用不着她,不如就借给我使唤些日子?”

荀卿染这才仔细地看着齐婉容。

“五妹妹,你不会真信了她的话吧?”她可都是当笑话听的。

“四嫂,试一试总没坏处。我也成亲快一年了。我们大爷不说,我却不能不想。”齐婉容道,“四嫂难道就不能曾心急过?”

原来齐婉容是因为还没有身孕儿有些着急了,并且想一举得男。

“五妹妹身体康健,这种事,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荀卿染道。齐婉容成亲并未满一年,这期间又颇不安定,没有身孕也不奇怪。

“四嫂如今怀上了,自然这么说。”齐婉容道。

荀卿染哑然。

荀卿染打量着齐婉容,她是觉得王勤家的不靠谱,为齐婉容着想,才没答应,现在看来,她若不答应,齐婉容却要怨恨上她。

“五妹妹,王勤家的是太太专门打发来给我的,若知道我不用她,反而将她给了人,太太不知道会怎么想。”

齐婉容听得荀卿染的话头松动,忙说道,“四嫂放心,我借用些日子,等有了效验,就放人回来,不会让太太知道。”

荀卿染见齐婉容态度坚决,还是道,“不过是一个下人,五妹妹要,我有什么舍不得。只是,千万莫让太太知道,让我难做。”

齐婉容自然满口应承,打了包票。

“我还是要劝五妹妹,别信实了。”荀卿染道。

“知道了四嫂。”齐婉容这么说,明显并没把荀卿染的话听过去。

荀卿染苦笑,少不得叫王勤家的来嘱咐了两句,让她好生服侍齐婉容。

“五姑奶奶不是外人,你去了好生服侍。若有功劳,是你的福气。善喜那里我自好生照顾她。我说话算数,答应了你们的事情,不会更改。你是明白人,多余的话也不用我嘱咐你,安安分分的,才有你的好处。”

…………

平西镇的冬天,十分寒冷。这一天清早,更是下起了大雾。

“奶奶,不好了,松涛院出事了。” 松涛院?荀卿染放下手里的帐册,问,“出了什么事?”

   “那个叫做玉娘的,上吊死了。”

   玉娘?荀卿染微微皱眉,玉娘是和辛妇好一起到总督府的三个女子之一,安排在松涛院的。那三个一直都老老实实做针线,并没有闹过事。怎么突然就出了事,而且还是这样的人命大事。

 荀卿染站起身,吩咐人拿大衣裳来。

   “奶奶,还是奴才带人去看就好了。”许嬷嬷忙上前阻拦道。

   “人命关天,怎么好好的,突然就上吊死了,我得去看看。”荀卿染道。

   荀卿染穿戴整齐,带着人从主院出来,直奔松涛院。

   外面的雾渐渐散了。许嬷嬷扶着荀卿染,因为冷的很,荀卿染用披风的帽子将头遮的严严实实,两手也都拢在貂袖筒内。

   松涛院门口有两个婆子守着,见许嬷嬷扶着荀卿染来了,忙上前来请安。

   “你们守好了门,没奶奶的许可,不准任何人出入。”许嬷嬷吩咐道。

   众人进了松涛院,径直往东厢房来。

   松涛院有上房三间,又有东西各两间厢房,如今西边厢房住的是善喜,东边厢房住的是玉娘那三个从军营来的女人。

   西厢房门半掩,依稀能看见,门框上挂着个尸首。

   西厢房门口站着三个人,一个就是春喜,如今她脸上的伤早就好了,只留下深浅不一的几道疤痕,因为一直用着药,疤痕并不是十分显眼。一个长相清丽,年纪略长,是叫做绿芙,另一个长条身材面貌俏丽的,叫做倩玉。

   这三个见荀卿染来了,都上前来见礼。

   “是奴才发现的。”绿芙眼圈微红,“玉娘早上说不舒服,就留在屋内歇息。奴才出来到房后,汲水洗衣服,回来时,就看见玉娘吊在那了。”

   倩玉的说辞也是大同小异,与绿芙不同的是,她在打扫庭院。

   “婢子在做针线,听见她们的叫声,才从屋里出来。”春喜道。

   “去将人取下来。”许嬷嬷吩咐。

   就有两个胆子大的婆子,推开门,进的屋去,去抱玉娘的尸首。

   那门一被推开,就有个黑影从屋内嗖的一声窜了出来,直奔荀卿染的胸前扑去。大家注意力都集中在尸首上,这一下出乎意料,不由得都有些发呆。荀卿染躲闪不及,栽倒在地上,用手护着肚子。那黑影发了疯一般,对着荀卿染的肚子又抓又咬。

   “奶奶,奶奶。”惊叫声响成一片。荀卿染怀遮身孕,这一惊吓又摔了一跤还得了,都忙奔上前来。

   这时就听得一声呼哨,院子里的人只觉得冷风铺面,一只白色大鸟从天而降,不过眨眼之间,就将那黑影抓在爪子下,扇了一下翅膀,飞到拿着竹哨的人跟前,落在地上,将挣扎的狸猫牢牢地按在爪子下。

   众人的视线不由得随着雪团转动,落在那人身上。

   那人身披石青色刻丝貂鼠披风,帽子遮住了半张脸。那人将竹哨收入袖中,又将帽子往脑后推了推,露出一张俏脸,正是荀卿染。

   “好样的,雪团。”荀卿染道。

   众人都惊呆了。

   “怎么有两个奶奶。”一个婆子张着嘴道。

   “哎呀,”摔在地上的荀卿染这时却没事人似地爬了起来,摘掉了帽子。

   “麦芽姑娘?”

   “奶奶真是神算。”麦芽脆生生地说道。

众人这才看清,方才摔倒的竟然是麦芽。她穿着荀卿染的衣服,又有许嬷嬷在旁边扶着,前后簇拥着丫头婆子,也怪不得大家都认为她是荀卿染。

   麦芽将掉在地上的貂皮袖筒捡起来,“这可是证据。”说着话,一双杏眼冷冷地看向瑟缩站在一旁的善喜。

   “将她绑了。”荀卿染被紫菀扶着走了过来,吩咐道。

   就有婆子按着善喜,三下五除二地绑了起来。

   善喜挣扎,“奶奶不问青红皂白,怎地就绑了婢子。婢子冤枉。”

   “这个时候还嘴硬狡辩,你在这袖筒里放了东西,偷偷养了猫,还以为奶奶不知道吗?不过是要看你到底耍什么把戏罢了。”麦芽上去,伸手给了善喜一巴掌,“奶奶本想你若安份,自会治好你的伤,给你安排一份前程,谁知道你心肠这样歹毒。”

   善喜的脸一下子变的通红,两眼喷火望着荀卿染。

   荀卿染这时却没功夫理她,迈步进了屋子。玉娘的尸首已经被取下来,放在一张木板上。

   许嬷嬷蹲下身子,先按了按玉娘的脉搏,又去探鼻息,然后站起身,对着荀卿染摇了摇头,示意人已经死了。

   荀卿染看着玉娘脖子上的瘀痕,猛地想起另外一个人,不觉蹲下身去。

   “奶奶,这里晦气腌舎,奴才带着人处置,奶奶还是先回去吧。”许嬷嬷道。

   荀卿染摆摆手,依旧蹲下身去,查看玉娘颈部的淤青。

   “将这两个也绑了。”荀卿染回身,指着瑟缩在门口的绿芙和倩玉,吩咐道。

   就有婆子过去将两个人绑了起来。

   “奴才冤枉啊。”两人喊冤。

   “奶奶?”许嬷嬷望着荀卿染。

   荀卿染让许嬷嬷看玉娘脖子后面的勒痕,勒痕在那里分成两圈,一圈略浅,呈闭合的环形,另一圈较深,方向斜向上,是非闭合的。

   不仅长相相似,连死法也这样相似,都是被人害死,然后伪装成自杀的。荀卿染想到京城定远侯府那一个冤死的亡魂。

   荀卿染叹了口气,当初她没有能力帮助那个女子伸冤,如今这一个,一定要调查清楚。

   荀卿染就要起身,却又顿住,眼睛停在玉娘的肚腹上。她记得玉娘刚进府的时候,腰身苗条,可这个时候看去,却十分臃肿。荀卿染的手落在玉娘的腹部,不觉眼角跳了跳,玉娘的肚子在动。

   有个念头在荀卿染脑子里一眼而过,不可能,太不可思议了。虽然觉得这个想法不可能,荀卿染还是伸出手。

   “让奴才来。”许嬷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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