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屏记-第1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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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荀卿染换了衣棠,“还要去秉过老太太。”
“不用,我已经替你说过了。”齐攸道。
荀卿染一肚子疑问,却还是跟着齐攸出来,到二门坐了车。马车出了齐府,走了不到半今时辰就停下来。荀卿染以为到了地方,哪知齐攸只吩咐马车在原地等候,早有四个青衣小帽的随从抬了一乘暖轿来。荀卿染坐上轿子,齐攸只带两个随从骑马,又向前走。
荀卿染在轿内纳闷,马车停留的地方,似乎是个花园,却不知是哪里。这轿子也不是齐府的,抬轿的人也不是。抬轿子的小厮腿脚飞快,跟着齐攸的马,约略有两刻钟工夫,轿子停了下来。荀卿染坐在轿子里没动,听着外面的声音。小厮们退了出去,有人迎了出来,和齐攸说话,听说话的声音对方是女人。
稍顷,齐攸亲自掀起轿帘。
“到了,下来吧。”齐攸道。
荀卿染扶着齐攸的手走下轿子,环颈四周。她所在是一所院落,四周青砖墙壁,远处似有殿隔,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香气。这是那座庙宇的后禅房?
“这里是?”
“这就是咱们府的家庙。”齐攸道。
荀卿染有些不解。
“你不是说想给柳氏一个机会吗?”齐攸低头看着荀卿染。
荀卿染不由得嘴角上翘,齐攸方才从屋里出去,她以为是生她的气了,原来是打理这件事去了。
“你先别高兴。是生是死还要看柳氏自已。”齐攸瞧着荀卿染眉眼弯弯的样子,淡淡地说道。
这已经比她想像的顺利了很多,好了很多,荀卿染高兴地点头,说了声好。
面前修长的男人,下巴上青许许的胡茬,略微青涩了些,然而却足可以也愿意挡住吹向她的北风,这是一个可以依靠的男人。荀卿染高兴的伸出手握住齐攸的手,宽大的手掌,非常温暖,有稍许常年练习弓马磨出的薄茧,摸着更让人心安。
望着荀卿染仰慕的眼神,齐攸眯了眯眼,将荀卿染的手包在自己手掌内。
“贫尼了空,住持家庙,给四奶奶请安。”一个身穿青色僧袍的中年尼姑从齐攸身后走出,向荀卿染躬身,双手合十。
荀卿染微涩,她只顾和齐攸说话,一直没注意这还有个人。也是个这个自称了空的尼姑站在那里,非常没有存在感。这种说话似乎不恰当,应该说了空和周围的景物融成一体。
“了空师太安好。”荀卿染还了一礼。
“四爷、四奶奶,请这边走。”
了空在前面领路,将两人带进前面一层院落,到了一间净室,请两人坐下。这才又走到一旁,轻手轻脚地推开隔扇。
原来旁边是座佛堂,观音像下,蒲团上跪着一人,正是柳望月。
那佛堂地势稍矮,荀卿染和齐攸从座位上,可以清楚地看清佛堂内的动静,但是佛堂内的人,却很难发现这个机关。
了空又走到齐攸跟前,齐攸从袖子里摸出个瓷瓶交给了空。
了空从屋内退了出去。
齐攸必是方才己经和这了空商量好于什么,不用齐攸提醒,荀卿染也知道她不可出声。
一会工夫,了空出现在佛堂内,手里端着个托盘,托盘上的正是齐枚给的瓷瓶。
“施主起来吧,时辰到了。”了空对柳望月道。
柳望月一直闭着眼,口中念念有词,这时才睁开眼,向外望了望,“还没到日落。”
“那又有什么关系,难不成施主你还存着别的念头。”了空平板的声音道。
“不是的。”柳望月道。
“那就好。府里派了人来,要亲眼见了才放心。总不能让人等到日落才回去。”了空又道。
“师太说的有理。”柳望月的声音也很平静。
“既这样,施主就将这忘忧酒饮了吧。”了空指着在盘上的瓷瓶。
柳望月并不犹豫,伸手来拿。
“施主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该说的都说了,我相信老太太是个守诺的人,只要她善待我的月牙儿,我心甘情愿这样做,没有半点抱怨,便是到了那边,也只保佑她老人家长命百岁。”
“施主不记恨二爷?”
柳望月没有立即回答,似乎是想了一会,才答道:“我总想,若是当初没碰到过二爷就好了。可是,没有二爷,就没有我的月牙儿。我的心里,只有月牙儿,没有别的心思。”
“菩萨面前,是不能说谎的。”了空道。
“师太,我要死的人了,没必要说谎。”
了空这才让柳望月拿了瓷瓶:“施主想的通透,来生定有福报。”
枷望月又在佛前磕了两个头,“请佛菩萨保佑我的月牙儿,平平安安长大,以后嫁个好人家,儿女绕膝,福寿双全。”
柳望月祷告完,拔下瓷瓶的木塞,一仰头,将瓷瓶内的酒一饮而尽。稍顷柳望月先是痛苦地捂住肚子,无力地倒下,四肢抽搐了一会,就一动不动了。
了空宣了声佛号。
“怎么会这样?”荀卿染霍然站起。
她一直淡淡地看着,原以为了空问过话,会告诉柳望月放她一条生路,可了空依然将瓷瓶拾了柳望月,看着柳望月喝下去。这时她想的是,这药是假的,柳望月喝下去,没有任何反应,然后了空再将实情相告。
可为什么会这样,柳望月痛苦的挣扎绝不似作伪,难道那毒药是真的?
“为什么?”
第一百五十八章 梅园夕照
荀卿染转头问齐攸,“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荀卿染指了指躺在那里不动的柳望月。齐攸不想救柳望月,不理她,或者直接拒绝她都可以,实在没必要把她带过来让她亲眼看柳望月死吧。
“你还想救她?”齐攸低沉着嗓子道。
“她没有死?”荀卿染问。
齐攸扫了一眼荀卿染。
“你认为我带你来是为了让你看她死吗?”
荀卿染摇头。
“你要救柳氏,可曾想好了救了她之后,怎样安排她?”
放柳望月自由,让她可以开始另外一段人生。至于具体操作,时间这么短,她手里能动用的人脉不多。要想不惊动齐家上下人等,救出柳望月,简直是不可能。
齐攸望着荀卿染,目光清冷。
荀卿染转头看了眼佛堂,确定那边看不见这里。就走到齐攸身边,轻轻靠在齐攸身上,垂下头,伸出一只手,将齐攸大氅的绸带绕在手指上,打着卷,一言不发。
齐低看着偎依在自己身上的荀卿染,全然信赖倚靠的姿势,只有微微扇动的睫毛,透露出主人心底的不安。他这个妻子,总有办法能让他心软。改变主意。
半晌,齐攸轻轻叹了口气,“你这要求有多任性,你是知道的对不对。”
荀卿染自然听出齐攸的语气已经放缓。
“我知道,要不管她很容易,要救她却很难。可是,四爷你能做到对不对?”
“可我为什么要做?”齐攸反问。
是啊,为什么要做这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齐家是名门望族,不能枉杀无辜。就算是为后代子孙积德。”
“柳氏心甘情愿赴死。”
荀卿染不说话,她相信齐攸说的是真的。不过,这才是大家子的厉害之处。比如说齐二奶奶,她是最恨柳望月母女的,但是她却不会将这恨意外露,反而以情意感动容氏,让容氏不得不出手严加处置柳望月。而容氏,自然不会让自身落下逼死人命的口实。
“我很傻对不对?”荀卿染低声道。
她在这个世界活了十几年,谨言慎行,可是依旧控制不了自己的心。这让她想起前世她生命中一个重要的人的话,“你如果能完全让大脑控制内心,你会是个极为成功的人。”她当时回答她做不到。那人笑了,说,“所以你会如此鲜活。”
“傻的地方比较特别。”齐攸凉凉地道。
荀卿染把脸埋在齐攸胸前,她不想让齐攸看到她的表情,因为她很想咬齐攸一口,只是苦于没地方下嘴。
齐攸从怀中拿出另一个瓷瓶,递给荀卿染。“你想救她,就拿这个给她喝了。”
荀卿染抬起头,不解地看着齐攸。
“方才那个瓷瓶的药,可以让人昏迷不醒,进入龟息,看着仿佛死去。这一瓶喝下去,就可以醒过来。”齐攸道。
为什么要这么麻烦,荀卿染的眼神在问。
“不经历死的痛苦,就不会珍惜生的可贵。”齐攸道。
两人就从屋内出来,走进旁边的佛堂。
了空迎了过来,荀卿染将瓷瓶交给了空。
了空望了齐攸一眼,接过瓷瓶,扶起柳望月,灌柳望月喝了瓷瓶内的药水。
果然不过半刻工夫,只听得柳望月口中呼出一口气,幽幽醒转过来。
“这是哪里,我不是死了吗?”柳望月望着熟悉的佛堂,还有了空。
“是四爷和四奶奶救了你。”了空答道。
柳望月将目光转到齐攸和荀卿染身上。
“为什么救我?是老太太的意思?老太太要我做什么?”柳望月一连提出三个问题。
“是你救了你自已。”荀卿染道,“你将月牙儿养的很好。能够在死前毫无怨恨。你为自己赢得了活下去的机会。”
“活下去。”柳望月喃喃地重复道,眼睛中恢复了神采。
佛堂外,不远处已经有袅袅的炊烟升起,屋檐上、树枝上鸟儿吱吱喳喳。生命,总是美好的。
“对,重新开始生活。”荀卿染道。
“老太太还会信守承诺,善待月牙儿?”柳望月问。
“会,只要你忘记过去的事,从此不要再出现在齐家人面前。不论何时,不做伤害齐家人的事。”
“你还年轻,还可以另外开始一段生活。你有勇气上京来寻月牙儿的父亲,有勇气死,我相信你会活的很好。”
“多谢老太太、多谢四爷、四奶奶的恩典。”柳望月跪下磕头。
齐攸从袖内又抽出一个纸卷。“你可以在此落发,齐家会养你终老,不过从此不能再开口。你也可以远走高飞。”
荀卿染接过纸卷,里面是一张路引,还有几张银票。难为齐攸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准备的如此周备。
荀卿染将路引和银票交给柳望月。
齐攸和荀卿染从佛堂出来。前面大殿敲起钟声,钟声在庙内回响。荀卿染回头看了眼佛堂,她在柳望月脸上看到了生机,相信柳望月以后定会过的很好。
了空送两人出来,到方才的小院。
“依着四爷吩咐,今天晚上,依旧会抬一具尸体出去,从此世上,再无柳望月其人。”了空躬身向齐攸道。
齐攸点点头,“有劳师太。”
了空还礼,又向荀卿染行了礼。
齐攸扶荀卿染上轿。依旧是四个青衣小帽的小厮进来,抬了轿子,一路飞奔,到方才停车的园内。
“奶奶。”麦芽奔了过来。方才她与荀卿染一起坐马车来到此地,却被留在这里,现在是一肚子的疑问。
荀卿染也有很多疑问。比如这园子是哪里,那轿子是哪来的,那些抬轿的小厮又是谁的人。
“奶奶,这是康郡王的别院,叫做梅园。方才王妃找了婢子去问话。”麦芽悄悄对荀卿染道。
康郡王、梅园、王妃,这几个词在荀卿染脑子里打了个转。
“咱们去拜会主人。”齐攸走过来道。
早有几个丫头迎了过来,一律梳的是环髻,穿着水红袄、葱绿裙,脚底下是高底宫鞋。
“奴婢们给四爷、四奶奶请安。王爷王妃在观雪亭,请四爷、四奶奶随奴婢们来。”
第一百五十九章 梅园夕照(二)
几个王府的丫头在前面领路,荀卿染和齐攸往梅园深处行来。梅园,正如其名,园中遍种腊梅,除此之外,只有绿萝,并无其它花木。显示冬天赏梅,而没有梅花可赏的季节,便靠这绿萝装点。一路行去,假山、亭台疏密有致,匠心独具,大有古意。
沿着青石甬路,地势见高,转过假山屏障,前面豁然是一大片梅林,林中矗立着一座八角飞檐的阁子,上书三个大字观雪亭。
早有小丫头走在前面去禀报,亭子内的两人站起身,迎了出来。
对于康郡王,荀卿染早有耳闻,与齐攸私交甚好。有唐佑年在前,荀卿染心中想得,康郡王也必是位翩翩少年。然而……“哈哈哈,小齐,你可来了,等了你有一会了。”走在前面的是个青年男子,笑着迎上齐攸。
荀卿染知道,这应该就是康郡王。因着某个原因,康郡王之名,对荀卿染可以说是如雷贯耳,因此,她不由得仔细打量。看年纪康郡王也就二十出头,身形略微富态,金冠束发,腰横玉带,身上是金色暗纹蟒袍,外罩狐裘大耄,倒也显得气度不凡。再观其相貌,鼻梁高挺、眉目清晰,算得上是个俊逸的人物。
齐攸带了荀卿染出门,目的是家庙,可他们做的事却是要保密的。因此齐攸才会先到梅园,将马车留下,另换了轿子带荀卿染去家庙。荀卿染心下便猜,这康郡王和王妃,只怕也是齐攸找来,为遮人耳目的。现在听到康郡王说已经等了好一会了,荀卿染脸上不觉有些歉然。
“妹妹别信实了他的话,他和小齐开玩笑的。”
随着说话声,康郡王背后闪出一道亮橘色的身影,正是康郡王妃,曾和荀卿染在容氏的寿宴上见过一面。
“见过郡王爷,郡王妃。”齐攸拱手施礼。荀卿染也跟着飘然下拜。
“咱们兄弟,不用这些客套,来,我这备了好茶,就等你们来。”康郡王托了齐攸的手腕。这两人平时熟不拘礼,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