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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如果你听到-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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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信很快就来了,他为她选了莫干山和梵净山。

7

那天中午,司南去医院找顾乐为,但他却不在。
同事说顾医生on call一天一夜,刚刚回家睡觉了。司南知道地址,转而去他家找他,不为了别的,只想看到他。路上,她想起默默住院时听来的一个笑话,儿科的护士都管顾乐为叫“定海神针”,因为有些淘气的小孩子太能闹腾,只有他能镇的住。而现在的她,恐怕也需要他来镇一镇。
顾乐为住的地方在上环街市附近,家里人都已经移民,他一个人住一间小公寓。司南在楼下按铃,他可能已经睡下,许久才替她打开门禁。她乘电梯上楼,他已经开了门在等她了,头发乱乱的,看上去很累,似乎老了几岁。
她看着他问:“你怎么啦?”
他不说话,关上门就回卧室,钻进毯子下面睡觉。她跟过去,坐在床边。他睁开眼睛,握住她的手。她侧身躺下,他就凑过来,埋头在她胸前。沉默许久,他告诉她,那个叫他“老大”的小男孩昨夜病危,几个小时之前在昏迷中心跳停止。
这本应是个沉重的消息,但司南却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在顾乐为开口之前,有那么一瞬,她以为他终于失掉耐心,要离开她了。那个念头让她感觉四下无光,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竟是这么在乎他的。
房间里有些乱,窗帘拉着,光线晦暗。顾乐为应该是累极了,很快就睡得不省人事,剩司南独自醒着,看时间分秒流逝。她知道自己应该回去上班了,Blackberry一定在包里振个不停。她每天差不多要收百十来封信,接无数个电话,除非Blackberry没电了,否则一刻不得消停。但她还是躺着,心里说:随它去振吧。他曾给她的耐心和安慰,她终于有机会报答,静静拥着他,让他安心睡上一觉。
下午五点多,顾乐为醒了,看见她还在,倒好像很意外。
房间里静得出奇,司南被他看得有些尴尬,问他:“你看什么?”
“你在这儿真好。”他回答。
她推了推他,想要坐起来,他环着她手臂却骤然收紧,翻身压在她身上。他的手略略粗糙,细细抚摸她的脖子和锁骨,然后就开始解她衬衣的扣子。她很顺从,抬起头来吻他,回应他的动作,任由他的体温侵入,但细致绵长的温存之后,他初进她的身体,还是有些涩涩的痛楚,可能是尚未做好准备,也可能只是因为她太久没有做过了。自始至终,她紧握着他的左手,指甲掐进他的手心,他就让她那样用力地抓着,以至于留下好几个弧形深红色的印子。
她不知道这算是他占了她的便宜,还是她趁人之危。激情退去后,只剩下淡淡的倦怠感,她的手脚还攀附在他身上,神思却已经走远了。外面晴空万里,阳光明媚,她却好像听见雨滴拍打在玻璃上发出的脆响,以及远处微不可闻的闷闷的雷声。在许多情况下,助听器会不成比例的将噪音放大,她总是能听见那些声音,以为是要下雨了,其实却只是无数引擎发出的声音在高楼林立的深谷间回荡。
“你和他为什么会分开?”顾乐为突然问。
“谁?”她明知故问。
“默默的爸爸,还记得原因吗?”
“原因很多。”她推搪。
“说最主要的。”他不放过她。
她只能把第一个出现在脑子里的答案说出来:“我怀孕了,不敢告诉他,等我想告诉他了,他失踪了。”也许真是这样,比他们是楚河汉界两侧不同阵营里的两枚棋子,更加重要。
“如果那个时候,你找到他了,会怎么样?”顾乐为看着她。
如果找到他了,会怎么样?她从来没想过,有这个如果吗?现在,她找到他了,七月初见过一面,下个月又要再见,又会怎么样呢?
“在床上讨论这个问题,是不是太深了?”她踢踢他的脚,对他笑,试图蒙混过关。
他许久才又叹道:“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司南反问。
“我爱上你了,你却不爱我。”他回答。
“噢,我懂了,今天之前你并不爱我,”她假装他不可理喻,“这是不是典型的男人心理?”
他只是笑,不回答。
她知道,他的神经也不够强大,终于还是放过她了。
入夜,顾乐为去医院上班,司南独自回家,陪着默默做幼儿园布置的手工作业,用鞋盒做一座房子。她用马克笔勾出小窗外的风景,草地、蓝天、白云,默默拿彩色笔来涂颜色。
她看着默默握笔的样子出神,很难想象仅仅五年工夫,曾经在她体内的一个小小的圆点,曾经差那么一点点就要放弃的胚胎,竟然长成了这么大一个有喜怒有好恶的人物。
她回想起五年前的那个冬天,她发现自己怀孕了,起初不敢相信,买了两支不同牌子的验孕榜验证,结果都是一样的,清晰的两条杠。她知道程致研不可能想要小孩,她自己也不想要,不是暂时不要,而是一辈子都不想。解决办法似乎只有唯一的一个,都不用伤脑筋去选。
那段日子发生了许多事,她身体不舒服,脾气变得很怪,始终都没把怀孕的事告诉他,是不愿,也是不敢。虽然没说出口,但每次见到他,她都会在心里默念:
“我怀孕了,想去做掉。”
或者,
“我怀孕了,想把孩子留下来。”
她自己都没决定,又怎么去跟他说?这件事,她只告诉了沈拓,沈拓一直劝她早作决定,不超过七周还可以做药流,不用动手术,否则就要吃苦头了。她也知道不能拖,却始终下不了决心。她并没有什么奢望,只想要多一点时间,让那个小到不足道的生命留在身体里,拥裹它,感觉它,同时想清楚一些事——他曾对她这么好,似乎连性命也可以舍弃,为什么那么突然地把一切收回去。

8

时隔五年,司南还清楚地记得那天的事。
初冬,天气阴沉欲雨,她从天庭大堂的影壁前面逃走,躲进洗手间,匐在洗手池前呕吐,大半天没吃过什么东西,只有胃液翻涌而上,清澈无色,却在喉咙里留下难忍的烧灼感。
当时,她发现自己怀孕不过几天功夫,离上次月经结束刚好是七周,开始有轻微的早孕反应。
过了一会儿,沈拓也进来了,看到她这样,赶紧过来拍她的后背,拢起她的头发,以免沾到吐出来东西。
洗手间的保洁员是个年过四十的阿姨,也是管家部的人,跟司南是认识的,递过一条毛巾来给她,关切地问:“这该有两个月了吧?吐这么厉害,估计是女儿,我怀我家老大的时候也是这样,老二是男孩儿一点不泛恶心……”
这个年纪的女人对某些事总是有着惊人的洞察力,倒不是有什么恶意,但说话却直白的近乎残酷,而且,喋喋不休。
“你把这里清理一下,我们坐一会儿就走。”最后,还是沈拓一句话结束了那番儿女经,扶司南起来,到旁边梳妆台前面坐下。
待反应渐渐平歇,司南问沈拓:“他怎么说?”
沈拓应该是明白的,却并未直接回答,顿了一顿才告诉她:“他们还都在外面等着,要么我再去跟他说一声,你身体不舒服,看看能不能换个时间。”
她能品出其中的含义,几乎立刻回答:“不用了,我马上就出去。”
说完就起身回到洗手池前,抬起头看到镜子里映出的面孔,一时间都认不出,苍白,略带浮肿,因为呕吐而流泪让眼眶泛红。她漱了口,抽了几张面纸擦了擦脸,深呼吸逼自己回复平静。这是她从小就有的本领,即便很难过,明知别人用异样的眼神看她,也能微笑着装作不在乎。
孕第九周,反应越来越严重,几乎吃不下东西,水喝得也很少。她很惊讶自己居然还能活着,而且每天都去上班。那段时间,酒店里流言四起,人心动荡。她总是沉默,不跟别人讲话,却还是听到各种各样的关于他的消息,起先是说他病了,后来又有人传说事情远不止是那样。
沈拓去医院探病,回来就告诉她,他身体已经恢复,要她不必担心。至于警方调查的案子,也并不复杂,凭他那样的背景,根本不可能染指贿赂,只要彻查总会水落石出。
她有些意外,沈拓似乎很清楚他的事情。那些事他从来没跟她提过,她所知道的还是不久之前查尔斯告诉她的,把一切变得更加复杂,也让她确信他们不可能在一起。
她从小就没什么女性朋友,也不知怎么了,跟沈拓却相处的不错,或许恰恰是因为她们俩都没什么同性缘。但有些话她始终说不出口,她很想问沈拓,他有没有问起过她,却始终没有问,或许是因为她们终究还没要好到那个地步,又或者仅仅是对答案没信心。
到最后拖的实在不能再拖了,她终于下定决心,去医院做手术,沈拓请了一天假陪她。
术前做B超,医生随口说了一句:“哟,小孩已经满大了嘛。”
她心头一颤,真的算起来,胎儿已经差不多三个孕月了,虽然还不能感觉到胎动,但应该有手有脚了吧。
她做的是无痛,因为要麻醉,需要至少禁食六到八个钟头。她早晨几乎没吃过东西,但医生问她,她还是犹豫了一下,说是吃过早饭的。签了知情同意书,医生就让她坐在手术室外面等,沈拓一直陪着她,也没吃午饭。
快到中午的时候,沈拓的手机响了。护士示意那里不能用手机,沈拓就走到外面去接,回来告诉她,公关部有些急事。手术还要等一个多钟头,完了之后还要输液,总要到傍晚才能走。
“你一个人行不行啊?”沈拓问她。
“你要是有事就去吧。”她回答。
沈拓匆匆离开,说好等一下回来接她,送她回家。
她一个人又坐了一个多钟头,护士叫到她的名字,让她进手术室,脱掉裤子,躺到床上去,然后把一条半旧的白色被单盖在她腿上。被单带着一种医院特有的气味,密实绵厚,令她有微微的窒息感觉。而后就是消毒,静脉输液,氧气面罩,血氧浓度和心跳监测器,一样一样接到她身上。
“放松,一刻钟就好了。”医生是个上年纪的女人,嗓音柔和,但不带感情。
极短暂意识模糊,可能是麻醉开始起效了。霎那间就好像一生都过去了,她看到自己与他生活在一起,两个人都已经很老了,有许多孩子,去遥远的地方旅行。或许于意识深处,她对他,对这段感情还是心怀期盼的。
麻醉师跟她说话,确认她的感觉。说的是什么,她根本没听清,只是含混不清的说:对不起,我不做了,对不起。她不知道这样的事在医院是不是经常发生,医生似乎并不意外,也不生气,自始至终戴着口罩,看不见表情。所有管子仪器都被一一撤去,她躺在一张轮床上等着身体慢慢恢复知觉,渐渐的就觉得冷得要命,就像是发烧之前那种冻到骨子里感觉,整个人蜷成一团,牙齿磕碰在一起。
永远都不会忘记那种近乎于疼痛的冷,在所有这一切发生之前,在遇到他之前,她二十二岁未满,总是笑,喜欢粉色,而在那之后,所有都已改变。
考察逸栈的行程很快就已确定,去上海的机票也订好了,司南如倒计时一般看着那个日子渐渐临近。
W集团第二季度董事会,因为有一个议题与逸栈的项目相关,司历勤要她也列席。自从五年前被华仕成功收购之后,W集团的总部已经由纽约转移到了香港,查尔斯被委任为CEO,厉星投资也始终保留着一个董事席位。
司南在会上遇到查尔斯,她只是小角色,打了个招呼之后就没再交谈。一直到会后,查尔斯叫住她,随口问起默默。查尔斯的大儿子只比默默小两个月,正是最爱闹腾的年纪,自然有许多管教孩子的话题可以说。但他终究不是那种居家型的男人,司南预感到他意不在此。果然,两人聊一阵,终于言归正传。
“逸栈的项目是你在看?”查尔斯问她。
“对。”司南点头。
“见过他了?”说得是谁,不言自明。
“见了。”
查尔斯点头,似乎在等她说下去。她突然意识到,查尔斯早就知道程致研会来找她。

9

“程致研跟我提起,他前一阵在上海见过你。”司南试探道。
“是啊,”查尔斯笑着回答,“就是今年六月份,我一家老小飞香港,他一个人从贵阳出差回来,那么巧就在机场遇上了。”
事情似乎就是这么简单。铜仁没有直飞上海的飞机,须从贵阳转机,程致研应该就是从梵净山回来。那里有逸栈旗下最新落成的一座酒店,也是她此次考察的第二站。
与查尔斯道别之后,司南沉吟良久,总觉得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内情,却又百思不得其解。
她去找司历勤,装作随口问起:“逸栈那个项目,是他们主动找厉星,还是历星先找的他们?”
“厉星很早就对逸栈有兴趣,”司历勤回答,“但的确他们先找我们的。”
“那最早是谁来接洽的?”她又问。
“不就是老薛嘛,他的一个世侄是逸栈的股东,姓吴的。”
股东名录她是见过的,只有一个姓吴的,就是吴世杰。
“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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