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你失眠-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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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虹大桥 (五)
01
关于我前面采编的那些故事,我的作者已经定稿了,而今天,我和她在做最后的编校。现在是晚上五点十分,下班的同事们两两三三,陆续离开办公室,而我和我负责的作者依旧将臀部黏在办公椅上,奋笔疾书。五点三十分,我目视宫本先生从他的办公室里走出来,朝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先回家,我还得留在这里忙。他明白了我的意思,朝着我和我负责的作者礼貌性的鞠了个躬,然后离开了办公室。见宫本先生离去,我继续埋头做着工作,争取在明早八点前赶完。
我负责的作者雨宫是个新手,宛若一棵刚刚从泥土里钻出来的嫩绿色的新芽。我接手雨宫不仅是因为她的文字好,功底扎实,更因为,在我看来,她是个怀揣着责任心的作者。
我记得第一次跟她一起做编校的时候,她来来回回整整改了三十六次,差点就把我的耐心磨完了。因为只要雨宫改动几个字词,那么原本排好的图片,文本以及版式就要一处一处的修改调整。我当时心里已经几乎要骂人了,而雨宫似乎看出了我那时的不满,便不好意思的对我笑了笑,说她得对她写好的每一个字负责,得对她笔下的每一个性格饱满鲜活的人物负责。因为雨宫那一句话,我对她刮目相看,明明只是个初出茅庐的新手,却做着如今很多作者做不到的事情,精益求精。
夜幕降临,我伸了个懒腰,继续盯着电脑屏幕,用食指指着一句俳句的某个词,对着雨宫说:
“雨宫,我个人觉得这个词还不够好,你想想有没有更好的词。”
其实,我也是随口一说,因为她用的原先的那个词读上去有点奇怪。雨宫撑着脑袋想了想,便写下了另外一个词语,经过我和她的几番斟酌,最后便用了那个新词。
我快速的修改着排版,检查着句式,而坐在我旁边的雨宫便笑道:
“蔻蔻姐,不好意思,每次都要这么麻烦你。但是,如果我不改,我心里就会很在意。”
带着眼镜的我瞥了她一眼,手上以及在操控着键盘和鼠标,笑道:
“你说你得对你写下的东西负责,而我也得对你负责。”
我这么一说,我看到了雨宫脸上的惊愕,诚然,如今很多编辑都会嫌这种貌似是强迫症患者的作者麻烦。
我拍了拍雨宫的肩膀,安慰着她,道:
“雨宫,在我眼里,追求卓越和完美的你不仅仅是文字的工匠,而是想把优秀作品带给别人的艺术家。在这样的你面前,我不仅不能发脾气,而且要用加倍的耐心和销量来回报如此认真的你。”
我顿了顿,点燃了一支香烟,稍作休憩,又对着雨宫说:
“这年头,图书行业渐渐成了娱乐业的附庸,一大堆杂七杂八的书和作者如雨后春笋般涌出,而你这种坚持自己,有责任心的作者已经是稀有的了。所以,不要怀疑自己,不要彷徨,坚定自己的道路,走下去。”
“蔻蔻姐,谢谢你。”坐在一旁的雨宫这么说着。
我将手里的香烟掐灭,吐出最后一口白烟,目光落在主编办公室的门上,笑着回应着雨宫,道:
“这些都是别人教我的。”
“蔻蔻姐,其实,我看过你写的一些随笔,我觉得你也很适合做一位作者。”
闻言,我推了推脸上的眼镜,想起自己没事写的那些扯淡的随笔,便笑道:
“我不是个有故事的人。”
以前,在我差不多十七岁,十八岁的时候,我会跟别人讲我的故事;二十岁以后,我不讲自己的故事了,而是变成了一个听别人的故事的人;到如今,我彻底变成了一个讲别人的故事的人。
后来,我和雨宫再反复编校了数次,算是将作品做出来了。晚上十一点,雨宫的男朋友已经在公司楼下等她,我见稿子弄得差不多了,便让雨宫先回家,自己留在办公室里做最后的检查。雨宫走后,办公室里只剩我一个人,只剩不停敲打键盘和点击鼠标的声音。看了一会稿子,困意袭来,我往昏暗的走廊里走,走到自动贩卖机前,买了一罐饮料。
我饮了一口热咖啡,想着,原来,长期患有失眠症的我,也会感到疲倦,想要睡觉了。
我捧着那杯咖啡,快步回到办公室,坐在电脑前,继续工作。就在这时,只听咔擦一声,似乎外面的门被开了。我屏住呼吸,心里不停的默念,这个世上没有鬼,然后故作镇定的坐着,想着,人也好鬼也罢,如果是鬼,我还想见见它到底长什么样。自动的玻璃门向两边移开,我抬首望去,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前。随着一阵脚步声,那个人的面貌在灯光下也被我看了个清楚。
原来,这半夜来公司的不是别人,而是宫本先生。
我见宫本先生来,便松了口气,问道:“孝信,你怎么来了?”
宫本先生浅然一笑,回答道:“你不回来,我睡不踏实。”
说着,他走到我面前,给我递上了一个纸袋,说着:“喏,宵夜。”
我接过纸袋,闻到了培根和火腿的香味,便迫不及待的打开了纸袋,取出了火腿三明治,大口的吃了起来。
宫本先生坐在我的一旁,从他的布包里取出了眼镜盒,带上了他那副黑框眼镜,看着我的手提电脑,问着我:
“进展的如何了?”
我将办公椅挪到了他的身边,说着:“算是差不多了,但这边似乎出了些问题,我不知道怎么改才好。”
宫本先生皱着眉头读了一下那段段落,找出了当着排版的问题所在,重新将那文本排版了一下,文章便变得更加清晰。我暗叹,这果然就是深知读者心意的大神。
“印刷厂几点?”帮着我的宫本先生问着我。
我答道:“明早八点。”
宫本先生点了点头,然后帮着我一起做剩下的工作。果断有大神帮忙,事情就事半功倍。
到第二天七点的时候,我们定稿了,随后我们又马不停蹄的去印刷厂,把稿子交给印刷厂的人,所有的事情才算结束。从印刷厂回来的时候,黑夜退去,橘红色的太阳已经从东边升了起来。宫本先生开车驶过彩虹大桥,我看着东京湾,由于太阳的照射,海面上仿佛被撒上了一层金粉,波光粼粼。我将车窗打开,微冷的寒风灌进了车厢里,寒意让我瞬间清醒。
认真开车的宫本先生立刻摇上了车窗,瞥了我一眼,笑着说:“蔻蔻,快睡会。”
闻言,我看了看反光镜里的自己,黑眼圈重的简直就是国宝大熊猫。我调整了姿势,蜷缩着身体,准备现在车上睡会,宫本先生便将自己的外套盖在我的身上,生怕我感冒,然后自己继续专注的开车。
我很快就进入睡眠状态,我想,大概是因为宫本先生在,我就可以安心的睡眠。
02
新年之前,宫本先生的高中同学组织了一场篮球赛,在他的高中举行。宫本先生的大学是在东京念得,高中则在他的老家神户念得。这是我第一次去神户,心里激动不已。宫本先生身高一米八四,体格健美,据他所说,这都是他热衷于篮球的结果。确实,宫本先生的书架上放着的唯一的一部漫画就是井上雄彦的《灌篮高手》。宫本先生最喜欢的是仙道彰,而我却欣赏浪子回头的三井寿。
最一开始,我和很多小姑娘一样,是个颜控,喜欢俊美飘逸,打得一手好篮球的流川枫。后来,随着年纪的增大,我喜欢幽默并且仗义的天才球手,樱木花道。等我到二十五岁的时候,我喜欢曾经一度彷徨失措,浪子回头的三井寿。因为生而为人,屡次的成功让人骄傲到不可一世,偶尔遇到挫败,却可能让人一蹶不振,跌进深渊,而在我眼里,三井寿最可贵的则是一步一步的在深渊里攀爬,重新回到陆地上,浴火重生。
三井寿是没有辜负别人的期待,重新回到陆地上了,我亦如此。
我们一到神户,宫本先生便带我去了他们高中。等我们到学校体育馆的时候,体育馆里已经坐满了人。宫本先生说自己每年都会回老家的高中打篮球,周遭的漂亮妹子都认识他,而且,只要他来打球,体育馆绝对满座。
进场之后,我突然觉得好像他说的是真的,好像那些女生为之尖叫的对象就是他。
宫本先生跟着队友去了更衣室,我则在观众席找了个不错的位置,坐等观看宫本先生的高超球技。很快,队员上场了,穿着一身宝蓝色队服的宫本先生让我眼前一亮。比赛开始了,作为前锋的宫本先生果断没有辜负在场粉丝的期望,在第十分钟的时候进了一球。可是,好景不长,三十二岁的宫本先生跑了几步便有些力不从心了,速度和节奏很明显的慢了下来。最后,在防守的时候,被敌队的那个身材健硕魁梧的中锋撞了一下,被换下了场,中断他继续比赛。
我见他一个人落魄的坐在板凳上,将白毛巾兜在脑袋上,想必他是情绪不佳。于是,我离开了观众席,坐到了他的身边去,取来一瓶矿泉水,用力拧开了矿泉水瓶,递给了他,道:
“孝信,你没事吧?”
宫本先生闻言,抬起了头,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然后笑着接过了我手里的矿泉水瓶,笑道:“蔻蔻,我没事。抱歉,没能让你看到我高超的球技。”
他大口大口的饮着水,紧接着,又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着脸上的汗。
“没关系。”我应着。
宫本先生起身将手里的矿泉水瓶丢进垃圾桶,继续用毛巾擦拭着他的头发,道:
“以前我还是校队的王牌,真是今非昔比。”
我唤他坐下,说着:“孝信,我们都会老。”
当我坐在观众席上,看着这场篮球赛的时候,仿佛回到了十八岁。那时候我整天都期待有个高大帅气的男朋友,他在球场上努力,我则为他在观众席上尖叫呐喊。可惜,我之前的那些男朋友没有一个是喜欢打篮球的,而我也再也回不到十八岁那个年华正好的年纪了。
我们两个人坐在冰凉的板凳上看着在场上挥洒着汗水的球员,直到比赛结束。
比赛结束后,我跟着宫本先生回酒店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本来我们说好晚饭一起在外面吃的,谁知道,宫本先生就带我去他老家拜访他的家人。丑媳妇总得见公婆,于是,我就硬着头皮去了。宫本先生虽然在东京工作,但他的父母和他姐姐一家还住在神户的一个日式大院里。宫本先生的父亲是典型的日本男人,穿着和服,带着眼镜,手里不离的是报纸,说起话来有板有眼,搞得我紧张了半天,根本不敢多喘口气。宫本先生的母亲是个可爱的澳大利亚人,金发碧眼,特别是说起那口不正宗的日语时,就特别可爱,跟我那位说着不正宗中文的母亲一样。恰好今天宫本先生的姐姐宫本静子一家以及他弟弟宫本晴彦都在,也就说我一下子见了他们全家人。
后来我问宫本先生我表现如何,他说他的家人都觉得我挺不错,我悬着的心才算是落下了。
03
在新年前,我把宫本先生带回了横滨。比起刘先生,宫本先生是个很健谈的人,没说几句,就讨得我们全家的欢心,尤其是我那个极爱弹三味线的外公。宫本先生的爷爷生前是位三味线琴师,以至于宫本先生从小就接触三味线这种乐器,能和我外公谈到一块去。
后来,外公干脆以小孝来称呼宫本先生,恍惚间,我还以为宫本先生是他的外孙,而我才是来做客的客人。
对于我和宫本先生在一起,父母表示没有异议。一来,对于今后在日本发展的我来说,和宫本先生在一起就不用中国日本两头跑,二来,宫本先生比我年长,比较会照顾人,而且各方面也比我成熟,比较可靠。
新年那天,我和宫本先生穿上了和服,一起去神社祭拜。那身和服是我母亲在我外婆的老友的和服店里定做的,中振袖,藏蓝色底上绣着红色的金鱼,很称我的心意。因为是新年,街上充斥着各种各样的人,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宫本先生开车载我去了明治神宫,听他说,明治神宫的御守很灵。
听宫本先生这么一说,我觉着这明治神宫就类似于我家乡的寒山寺,一到新年就各种人去祭拜,撞钟以及烧头香。
到了明治神宫,不出我所料,果然是人山人海,成群结队的人来这里祭拜祈福。走到正堂,宫本先生给了我一些钱币,然后教我将钱投进木质钱箱,再轻摇面前的铃铛,最后怕两次手,便开始祈愿。祈愿结束后,我便和宫本先生去看一旁的御守。
御守是护身符,也是平安符。
我本来不是很信这些东西,后来受我母亲的一些影响,对神明之类的保持着敬畏之心。和宫本先生斟酌了半天,我们决定买两个保平安的御守,保佑自己和对方平平安安的。
“大叔,我要一个恋爱结缘的御守。”
我总觉得这个声音十分耳熟,便闻声望去,只见身穿一件黑色棉袄的小岛崇站在我的旁边,问着那个小贩买结缘的御守。
小岛崇发现了站在他身旁的我,便指着我,说着:“大婶,你怎么在这里?”
说完,小岛崇上下打量着我的穿着,特别是我那件和服,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