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五味-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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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严媚娘见此,只是更加欢喜高兴,想着自己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这半生攒下的家业,总算后继有人了。
颜如玉上个月刚刚过了十六岁的生日,依然还是清倌儿,只唱曲跳舞,不负责私侍枕席。因为这妓女并不同于清白女子,她们的好年华,总在双十以后,姿色和媚功都修炼的浑然天成了,才容易打响招牌。
严媚娘因为心疼她,平日里并不舍得让其出门,只是这几日生意好,人手不够用,而江宁侯在坊间的名声一向又是极好,出了名的风流却不下流,才会狠狠心放了颜如玉随他同去。
自她早上出门,严媚娘的一颗心便也跟着去了,一整天都是恍恍惚惚,此时见女儿不仅毫发无损,还欢欢喜喜地抱了一把绝世名琴回来,心虽是放下了,满脑子却又挂满了问号。
颜如玉小心地打开外面包着的一层细棉布,耍宝地炫耀,“妈妈,您瞧瞧,这可是尧阳?”
严媚娘的本职工作,一向就比别人做得出色许多,所以只一眼,她便看出这果然是尧阳古琴。
颜如玉自学琴以来,用的便是一把价值不菲的精致赝品尧阳,娘俩儿数年来都对用假货这件事耿耿于怀。
便是在这种诱惑之下,严媚娘仍能想起至关重要的归属权问题,遂问道:“这琴,是从何处而来?”此等价值千金之物,岂是容易得来的?她十六年都清白如玉般的女儿,莫要被人占去了便宜。
颜如玉自然知道妈妈所忧何事,于是也不敢隐瞒,便一五一十地将今日所发生之事,通通讲给了严妈妈,最后说道:“女儿和许姐姐一见如故,她见我喜爱此琴,又精于琴技,便将它赠与女儿。女儿记得妈妈平日的教导,并不敢受,但许姐姐说,好马配好鞍,好车配风帆,若是女儿觉得过意不去,可去府上教她抚琴。女儿不忍拂她的一片好意,又着实觉得琴在许姐姐手里真真是美玉蒙尘,便受下了……”
严媚娘苦苦地思索一番,也并未觉出有何不妥,可还是教导女儿道:“这世间的人,哪里能有几个好心的,只除了傻子、呆子,她现在无求于你,只不定将来拿你做牛做马呢?你一日日也大了,我说的话未必能听进心里,可我总是为你好,莫不要哪天吃了亏,才能想起我这话的好来。”
“妈妈,女儿知错了,”颜如玉软语低声地撒娇,“许姐姐是个好人,若妈妈见了她,必然也会说好的。许姐姐还教了我一首新曲子,我唱给妈妈听。”
当阳光照亮心上,温暖了每个梦想,总会想起你是我的那片云;
是不是路正远,是不是会改变;
当灯火渐渐熄灭,忍不住多看一眼,那条从最初到最后的地平线;
带我走过旷野,带我走出黑夜,给我爱给我思念。
记得我们有约,约在风雪的另一边,所有的心都睡着,还有我们迎向蓝天。
记得我们有约,约在日出的那一天,就在誓言的终点,以爱相见。
颜如玉的声音干净明亮,将叶欢的这首经典之作《记得我们有约》,演绎成了一种甜蜜的希望。
此时的曲子,还多是些唱词、鼓曲,于是严媚娘被这新颖的唱法迷倒,她精明的生意头脑立刻又意识到,这是一个绝好的商机。
她脑子里产生了一个疯狂的念头,迫切地想要把女儿的那位许姐姐,收到自己门下,教习词曲。
颜如玉听后不禁失声笑道:“许姐姐虽是侧室,却已为钟家四爷育有一子,平日怕是府门也难出半步,如何又能给来我们这样的地方,更不要说做教习了。”
十几年来,她从未对自己的身份感到自卑,可现如今,想着因为自身的低贱,不能自由出入许姐姐的府上,心中便觉得很是不快。
严媚娘也黯然,说道:“是我糊涂了,人家是什么身份,哪里愿意和我们这样的人交往。”
娘俩儿似是受到了天大的打击,都一般模样的垂着头,不再言语。
却不料只过了一天,江宁侯府的马车便又停在了国色天香的门前,而且这一回,徐少长指名点了颜如玉。
马车晃晃荡荡地驶向莲草胡同十一号,由正门入,侍女接了颜如玉到后院,徐少长则是轻车熟路地去了书房。
内宅西跨院的小偏厅里,许沅正在和绿衣激烈地讨论着,为了一个小小的问题,争的面红耳赤。颜如玉的到来,成功地转移了二人的注意力。
见到这位小美人时,绿衣不光眼睛直了,脸也真正变成了绿色儿。想想看,她不在家才不过四、五天的时间吧,小姐传世的宝贝就被这人给骗了去,她能不跟她急吗?
颜如玉打一进门,眼里便只有许沅,亲亲热热地叫了一声,“许姐姐,”把个许沅腻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那天冲动之下,便把古筝赠与她,事后想想,许沅疼的心都要滴出血来。妈妈的妈妈的,那起码值个几百两银子吧,她现在欠了一屁股的债,还充什么大款啊。最后一总结,只能是当时她的脑袋被驴给踢了。
“颜姑娘,我家小姐是独女,并没有姐妹。”绿衣福了福身,又清纯无比地问道:“听说颜姑娘住在国色天香,那是个什么地方?名字起得真是好听呢。”
小丫头发飚了,许沅倒不曾想一向柔柔顺顺的绿衣,竟也是个有脾气的。虽然这做法有点不太厚道,但人家可是为了她好,这情,她领了。
她客气,颜如玉比她更客气;她清纯,颜如玉却能比她清纯一百倍,“妹妹不知道吗?”她先是温柔地笑了,眼睛清清亮亮,没有一丝的杂质,随即说道:“国色天香是个好地方,我从小就长在那里。若是许姐姐答应,哪天我可以带你去玩儿。”
说起来,这良家女子和妓籍优伶们的争斗,真是由来已久,且愈演愈烈、历久弥新。可是像绿衣这种长在内宅,平时连大门都没出过的小丫头,怎么可能是人家的对手。许沅心里叹气她的不自知,却是不露声色地拿了桌上的图纸交给绿衣,撵着她快去快回。
绿衣无法,只恨的一跺脚,转身跑了。
“你不要怪她,”许沅不太习惯叫姐姐妹妹,“她还是个孩子,刚才是跟你闹着玩儿呢。”请颜如玉坐下,又招呼侍女上茶。
她说的这样直白,倒叫颜如玉有些不好意思,和个小孩子那样计较,像是什么样子,又会让许姐姐怎么看自己?“总还是我的不是,前日妈妈也说我,不应该夺人所爱……”
许沅看她那副不舍的样子,心中释然,这个女孩子,纵然身份复杂,可在自己面前,总还算是真诚可爱,于是说道:“我倒也不是爱它,只是爱银子罢了。”
颜如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姐姐是说……”如果能花些银子得到,却也比这样平白地欠了人情要好。
“别多想了,送你了就是送你了,断断没有反悔的道理,更不能向你要银子。不过,”许沅颇有些狡猾地笑了,“我知道你肯定会心中不安,将来若是有那么一天,我求到你的门前,你只不要装作不认识我就好。”
“姐姐说哪里话,我这样的身份,您肯与我姐妹相称,如玉心里,实在是感激不尽……”大恩不言谢,这个道理颜如玉懂得。
对于许沅来说,或许她也并不知道她的平等对待,对自己产生了怎样的深远影响,但事实上,这也并不需要许沅知道。她对自己的这份情意,必然从没有想过换取什么,也正是她不经意间地真情流露,无私的以琴相赠,才让颜如玉觉得,这份恩情犹为可贵。
许沅自然没她想的那样单纯,她只是在尽可能的、大面积的、不显山露水的做着感情的投资,这样的投资,风险高、回收期长、见效慢,但是一旦让她等到了那一天,收益之丰,绝对是难以想像的。
“既然大家都是姐妹,你就不要再和我客气了。”
颜如玉羞涩地点头,应了一声“好。”
两个人这不过是第二次见面,说过了这些客气话,反倒一时无话可说。只这颜如玉却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儿,看着许沅面前胡乱摆着几张纸,便没话找话,“姐姐这是在做什么?”说着凑到跟前,却见不过是几张画,画的还都是伞。
许沅自那日听了于陈氏说这里没有遮阳伞,眼看着就要到夏天,便动了做几把的念头,和绿衣一商量,决定用绸布试做,刚刚绿衣便是拿了图样去找木匠。
颜如玉低头想了想,“绸布倒也做的,只是和姐姐的身份不符,不如用稍厚一些的云缎,再配以越绣,又好看又高贵。”
她这一语倒提醒了许沅,性急的问道:“若是市面上有卖这样的东西,你会不会愿意买呢?”
“真要照我说的那样做,怕是要十几、二十两银子的,不过,女孩子爱美,这几个钱还愿意花。”颜如玉笑着回道。
“不错,不错,”许沅如获至宝,她怎么忘了,太阳伞这个东西,可是女孩子夏天人手一把的。她这一兴奋,手舞足蹈不说,说话也顾不得掩饰了,“马上就到夏天了,看来我得抓紧呀。”许沅觉得,似乎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呐喊着,赚钱了,赚钱了……
“姐姐想要做什么?”颜如玉不解地问。
“你刚刚提醒了我,这个东西,也叫遮阳伞,其实是有很大的市场的,”怕她不明白,许沅又解释说,“如果大家知道它可以用来遮挡太阳,而且样子漂亮,价钱还不是很贵,便都会想着买上一把。便在那个时候,我的手上恰好又有很多这样的遮阳伞的话,就可以卖给大家了。”然后,从中大赚一笔。
“姐姐,”颜如玉又激动了,“您真是心善……”
“啊?”许沅大惊失色,任哪个奸商,若是听到有人夸他善良,便是再厚的脸皮,怕也顶不住吧?
“哪有,我只是,想和大家分享一下而已。”许沅自己也奇怪,怎么现在说起假话来脸不红心不跳的,莫不是她在这方面有天赋?
都是环境把她变成这样的,封建社会,真是害人啊!
按着这条思路走下去,许沅只一会儿的功夫,脑子里便想出十七、八套方案,她一个人在那里又写又画,忙乎了半天,又抓着颜如玉不放,一样一样地讲给她听。
颜如玉初时还有些迷茫,可听着听着,眼睛便也开始同许沅一样,放着幽幽的红光,只许沅想到是金银,而她,则是热情的小火苗所放出的光芒。
许沅的计划是,为了让全中州的达官贵人和老百姓们都知道这种遮阳伞,必须做覆盖全城的广告,“呃,这个词比较新哈,其实就是广而告之的意思,”见颜如玉了然的点头,许沅晕倒,做人怎么就不能简单、直接一点呢?
至于广告的设计,许沅也想好了,在大幅的绢布上,画一个手执遮阳伞的美人,旁边再写上一句广告语,张贴到中州人流密集的显眼地方。而这个遮阳伞广告的形象代言人嘛,自然也就非颜如玉不可,至于报酬,估计给她她也不会要,许沅对这个问题,直接忽视。并且,现在这个社会,也没有人会有这样先进的意识,很可能张贴广告的地方也无需花钱,两者相加,可就省了她一大笔的广告宣传费用。
唯一难办的就是画画的事,既要突出颜如玉的美,又要显出遮阳伞的与众不同,关键是,画技画法还要高超。要知道,在一张纸上作一幅小画容易,可要是在一张布上作真人大小的画像就不是一件易事了吧,许沅的五官烦乱地纠结在了一起。
颜如玉闻听,便掩嘴笑道:“姐姐莫不是忘了,四爷便画得一手的好画!”
正文 第十三章 写真集的由来
钟景庭将范祈等人送出府去,又去东边跨院逗弄了一会儿子,再转回房时,天已经擦黑了。
范喜儿进来掌了灯,见钟景庭已在书桌前坐下,便嬉皮笑脸地说道:“下半晌姨奶奶差人来请爷,因爷还在议事,奴才没敢报。爷这会儿也得空,不妨去西边看看,怕是姨奶奶有什么急事。”
钟景庭没动身,懒洋洋地问道:“说了是什么急事没有?”
“没有。”范喜儿小心地赔着笑,“可爷也知道,姨奶奶一向规矩的很,因此奴才想着,若是没什么大事,也不会这样急急地来请了。”
“莫不是拿了人家的什么好处?”钟景庭冷冷地问了一声,“几时在这府里,你的眼睛不是长在脑门顶上,这会儿,怎么这么会说话了?”
范喜儿吓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主子爷明鉴,奴才平日里是有些狐假虎威,也是为着给主子爷抬身价,哪里就敢把手伸到姨奶奶那去,实在是因着姨奶奶规矩……”
他确实是收了钱的,还是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