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掌之上-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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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个玩笑,你不会当真吧?”白一彦把箱子提到桌面上。矮个男人伸手要去摸,被他拉到自己面前,“货呢?”
矮个男人吐了烟,一脚踩灭在地上,进了厨房。过了一会儿,也提着个同样的箱子出来,放在桌面上。
“数1、2、3,我们一起打开。”
白一彦笑着,“1、2、3——”
两个箱子一起打开,一个装满了一沓一沓的纸钞;另一个满满的都是装满了白色粉末的小塑料包。
白一彦用指尖戳破一个袋子,捻了点粉末在鼻下一嗅,轻轻弹去。他把箱子扣上,“那就后会有期。”
“就这么走了?”矮个子男人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白一彦回过头,笑道,“难道你还想留我过夜?”
“我不想留你过夜,最好把你埋到地下去。”
“你可真会开玩笑。”
“谁说我在开玩笑?”
“难不成你还是认真的?”白一彦嗤笑了一声,“你不是疯了吧?”
矮个子男人道,“你就不觉得自己的头很晕吗?”
白一彦脸色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脚步踉跄了两下,倒退两步,横过箱子压在桌上,撑住快要倒下的身子。白净的额头渗出一点汗液,指尖微微颤抖,“为什么?难道你想黑吃黑?”
“高大哥可没教我这个,不过,我这货只给台北雄哥派来的人。你是哪面的人,坦白吧?”矮个子男人冷笑一声,把装着钱的箱子抬到了自己面前。
“……你在咖啡里下了东西?”白一彦的眼前已经有些看不清了。
矮个子男人一边打开箱子,一边说道,“只怪里自己不够谨慎。出道的时候,你上面的人没教过你万事要小心谨慎吗?敲门为三声,两长一短,这是我们这边接头的惯例。”
“原来是这样。”
这声音到非常平静,完全没有被算计后的懊恼和悔恨。矮个子男人愣了一下,回头去看他,顿时大吃了一惊。
眼前少年完好无损地站在他面前,精神奕奕,脸色没有任何吃了药后的疲惫和虚弱。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一道红色的影子从装钱的箱子里闪电般蹿出,狠狠撞在他的脑门上。头上一痛,他的身子已经麻痹着倒地。
白一彦踱到他面前,一手贴膝缓缓蹲下,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捂住自己的喉咙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矮个子男人口吐白沫,额头青筋暴突,双脚还在不停抽搐。
“是不是很难受,恨不得马上就去死?”白一彦笑了,唏嘘一声,弯着食指在地上有节奏地叩了几声,红色的影子从角落里游了回来,攀上了他的手,在他的手臂上缠绕了几圈。
矮个子男人努力抬起头,才看清——这是一条有着红黄条带状斑纹的眼镜蛇。
“早知道你们有这种伎俩了,那家伙知道自己离死不远了,想必也不会告诉我实话,我就多准备了一点。”白一彦温柔地抚弄着蛇头,“这么浓的味道,连猫都闻了出来,难道我会闻不出吗?”
“你想怎么样?”
白一彦微微一笑,“要是杀了你,尸体恐怕不好处理。”
“那就放了我吧,我只是一个接头人,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不会说出去的!”
“我不喜欢留隐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杀了你以后,把你的尸体砌进水泥墙里,想必短时间内也不会被人发现。”
“我操你妈了个B,臭小子,干你祖宗的!”矮个子男人疯狂地大骂起来,白一彦还是显得好脾气,走到床边拿了一个枕头,慢慢按住了他的头。
箱子里的钱被他一张一张点燃,灰烬也冲进了下水道里。
很快,室内就被恢复了原样。
没有人想得到,这里曾经死过一个毒贩,更不会有人想到,那个人的尸体还被安静地封在水泥墙里。
一段时间后,就算被发现也没有关系,那时,他已经出境了。
在这之前,只需要一点点时间而已。
李一雄每次运货到缅甸交易,总会在云南和高老大的人转折接头。一方提供金钱,一方出货,一直都没有变过。他挖了这条线有段日子,才挑今天这个好日子下手。
出门的时候,白一彦把箱子里的货稀释又浓缩了一下,装进了牛奶瓶里,顺便看了看腕上的手表。
9点了。
外面的天色已经很黑。
三。匪徒
出了弄堂,在小巷里拐了几个弯就到了闹市区。
道路两旁都是四角翘檐的老式店铺,刷上了一层红漆,黑色的瓦片、红色的窗棂、碎石砌成的台阶,还有家家户户门前垂下的大红灯笼,都带着点古色古香的味道。
从路口向前走去,在人海里穿行,远处房屋在视野里高低起伏、层层叠叠,一直延伸到庙口的地方,才被青烟渐渐覆盖。
几个小孩子拿着烟火在路上玩闹,大人在后面追赶呵斥。
他在路边的一个摊头停下来。
这是个卖面人的小摊头,卖主是个六七十岁的老汉,穿着件短衫,坐在身后的台阶上现场捏着。他的手虽然粗糙又难看,但是非常灵巧,一个小小的面人只要几分钟就完成了。白一彦看着有趣,路又实在拥挤,就在旁边看了会儿。
旁边有些细碎的小声音,回头一看,是个六七岁的小女孩,扎着两条羊角辫,眼巴巴地盯着面人。
白一彦微微笑了笑,付了钱,买了个猪八戒的面人给她。
小女孩很单纯,兴奋的表情溢于言表,“谢谢漂亮哥哥!”
“小嘴儿好甜啊。”白一彦笑着拉拉她的羊角辫,忽然想起小时候那个屁颠屁颠跟在自己后面的妹妹,那个被自己耍地团团转还把他当英雄的笨妹妹,心里就软了一块地方。
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小女孩揉了揉肚子,抬头盯着他,“饿……”
白一彦回头去看。
右边的廊道口有家两面敞开的饭馆,也都是用木板造的屋子,看上去像旧时的酒家。他揽了小女孩就提起来,几步跳上了台阶,叫了碗面条。
热气腾腾的面马上就端上来了,他掏出纸巾把筷子来回擦了几遍,挑了一条吹凉了,像吃意面一样卷在筷尖上,送到小女孩嘴边。
小女孩饿急了,狼吞虎咽起来。
“慢点。”他只觉得小女孩的吃相很可爱,小小的牙齿扯动着筷子,让他握惯了刀枪的手有些微震。
外面忽然传来沉闷的爆破声,斜对面银行二楼的玻璃窗寸寸碎裂,像是电影特技般爆发出一大块的火烧云,热浪滚滚地翻开。几个持枪的匪徒从上面翻出来,在铺着黑色瓦片的屋顶上快行,手里还劫持着一个年轻女人做人质。
街上顿时乱成了一团。
人们争先恐后地向庙口的方向逃去,踩踏情况屡屡发生。
白一彦抱了小女孩,钻进了人群。他的速度很快,奇怪的是,身边的人在碰到他的时候都会被一股巧力隔开。
好不容易到了庙口,人群争相涌入庙旁墙上的两道窄门,导致人流根本无法疏通。白一彦抱着小女孩进了尚算空旷的庙里,进门就撞到了一团柔软的物事。
年轻的女孩倒退了两步,后背撞在了庙口的红木门板上。她揉了揉火辣辣的肩膀,抬头就看到了一彦,“是你?”
白一彦看到宋清河,也微微怔了一下,随即一笑,“老师也在这儿?”
外面更乱了,有一些人见无路可去,也逃进了庙里,在里面找藏身的地方。
白一彦抓了她的手臂,藏在了放贡品的桌案下。黄色的桌布呈三角形垂下来,边角还缀着流苏,在眼前晃来晃去。
清河的心也随着那流苏晃来晃去。
桌子下非常狭隘,旁边还有一尊堆放着的矮个子佛像,已经积满了灰尘。清河只能往一彦的方向移了移,和他紧紧挨在一起。怀里的小女孩已经吓傻了,在一彦怀里发抖。清河摸了摸她的头发,亲了亲她的面颊,“别怕,没事的。”
她的脸上挤出一点微笑,纤长的睫毛却在不断颤动,手捏在一起,骨节都有些发白。
——明明怕地要死。
白一彦心里生出些笑意,撩起黄色的桌布往外面看了看。
庙口的广场上已经空无人烟,能逃的都逃出了门。后来的却被人海堵在门外,拼命缩在墙角的地方。几个持枪的歹徒站在广场中央,劫持着两个银行女店员。
警车停在远处的路口,全副武装的警察有秩地跳下车,沿着街道迅速逼近。十几架冲锋枪对准了广场中央的三个歹徒。
——看这形势,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
白一彦放下了桌布。
几个匪徒走投无路,只能退进庙里。领头一个一脸凶相、左脸上有一道刀疤的男人朝天上开了一枪,粗声粗气地大骂,“活着的全都他妈给我滚出来,到中间来!”
庙里一片尖叫声,不管男女,六神无主地抱着头。
“快点!妈B的!”刀疤男后面一个扎着头巾的男人提着把45 mm 口径的HKUMP,猛地提起基座,朝着地面就是一阵射击。
掉落的金属子弹壳在地上溅起一阵火花。
人们尖叫着跑到中间,抱着头紧紧缩在一起,有几个已经吓得尿了裤子。
一阵难闻的尿骚味在空气里蔓延。
矮个子的男人大骂几句,一脚踹翻了地上一个唯唯诺诺的男人,“老实点!别他妈的搞什么小动作。”
清河和白一彦也到了人群里,被挤在最外面。她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抬头看了一彦一眼。出乎她的意料,眼前少年神态自若,和平常没什么两样,还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笑容。
清河心想,难道她连一个十几岁的孩子都不如吗?随即,也提起了一点勇气,回了他一个清浅的笑容。
清河的笑容很美,像透过云层的阳光,干净清冽,似乎能驱散阴霾的雾气,越看越舒服。巴掌大的一张脸,每一处都是点睛之笔,只是她太过安静了,也没有四射的艳光,不去注意的话,很难发现身边的她是这么漂亮。
身处危境,一彦却像个没事人一样,托着腮帮子,慢慢欣赏着女老师姣好的脸颊。
嗯……皮肤很白,腰也很细,好像他两只手就能环过来似的……
女人的本能让清河警觉起来,小心地四处看了看,发现了一彦的目光,伸手一摸脸颊,“我脸上有花吗?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沾上了一点灰。”一彦自然地伸出手,在她脸上摸了一下,好像拂去了什么。
收回手的时候,他忍不住摩挲了一下手指。
——呵,居然没有擦粉,又滑又嫩。
清河的脸有些发烫,雪白的脸颊染上一片红晕。她这副羞怯的样子,就像十几岁未经人事的少女一样,一彦觉得好玩,唇边不由自主地抿了丝笑意。
外面传来扩音喇叭的声音,一个穿着防弹衣的武警躲在建筑物后大声喊道,“里面的人听着,立刻释放人质!法院会从宽处理,如果你们一意孤行,我们会采取强攻手段。”
白一彦暗骂了句“白痴”。
果然,刀疤男朝天猛然开了一枪,“半个小时内,给我们准备一架直升飞机,迟一分钟,我们就杀一个人质!”
武警队长抢过喇叭,“这是不可能的,我们弄不到。”
刀疤男抓了一个短发女人推到庙门口,拉开枪栓一通连射。女人雪白的汗衫前爆出一朵朵血花,倒在血泊里。临死前,她还惊恐地大张着眼睛,双手极力向门槛外伸去。
又是一阵不断的尖叫声。
矮个子男人道,“别废话,半个小时看不到直升飞机,我们就立刻动手!”
死寂——在空气里蔓延。
硝烟的味道很刺鼻,清河的体质本来就不是很好,长时间闻着这股味道,都有些喘不过气来了。摇晃了会儿,她一头向旁边栽去,身手有双手揽住了她的身子。被这股力气一带,清河扑入了一个陌生的怀抱里。
温暖、坚实,只是一只手抱着她,就让她有种说不出的安全感。
抬头一看,一彦眉眼弯弯地望着她,“老师没事吧?”
清河忙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不敢看他的眼睛。总觉得他的眼睛里像含着一汪春水似的,多看几眼就要陷进去。明明比她还小的年纪,笑起来怎么就这么感性?
清河正纳闷,外面警队的喇叭声又响起来了。
“里面的人听着,我们弄不到直升机,只能给你们一辆车。”
头巾男拖起地上一个少女,把她扔了出去。少女翻过门槛,在地上滚了几下,顺着台阶摔下去,魂不附体地朝庙外爬。子弹无情地穿透了她的四肢,却不打中要害,她一边爬,冰冷的金属一边射进她的身体。爬了大概有10米远,她离开了庙口,终于倒在了广场上。
地上一条长长的血痕,从庙里拖出,一直延伸到广场中央。
触目惊心。
——他是故意的。
清河心里说不出的愤恨,咬了咬牙,眼角都有一些泪渍,不敢去看广场上少女被射地千穿百孔的身体。
刀疤男朝天上又打了一枪,“再给你们半个小时。”
说罢,直接关了庙门。
四。绝处
死寂,在空气里蔓延。
所有人质抱着头蹲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清河抱着小女孩,手脚冰凉,但是,还搭着她的肩膀安慰她。小女孩早就吓傻了,缩在她的怀里不敢露头。
一彦四处看了看,都是惊惶不安的人。
三个匪徒站得累了,坐在旁边的供桌上休息。刀疤男粗鲁地放下枪,直接拿了供盘里的一个冷馒头,狠狠咬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