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歌-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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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听闻女皇和皇后同来,顾清淮忙抽空松了松已经拽袖子拽得有点僵硬的手指。
这里人人神色自若,习以为常,只有她如负重压。
苏榕风已经习惯了这种场合,根本不觉得有什么特别,自然没有想过要照顾一团陌生的顾清淮。
女皇和皇后对小儿子的婚事也不多做评价,说的也无非是一些官面话,叫两人要和和睦睦,互敬互爱。
与太后、皇帝和皇后一同吃饭,顾清淮更是不敢多动多言,只略动几下筷子,既不多吃,也不敢少吃。
走出太后的宫殿时,顾清淮以为终于可以回去了——虽然那府邸也不是自己的,但到底比这里自在。
但苏榕风却要去见皇长兄。
顾清淮随他走到长皇子宫外,苏榕风又略带歉意地对她道:“皇兄不喜生人,驸马不若先回府吧。”
顾清淮听人模糊提到过这位皇子,知道他的住处甚少允许女子进入,但她此次与苏榕风进宫就如同民间妻主陪夫君回门,怎可自己回去?忙道:“我在外等候殿下。”
苏榕风点点头,便带着墨竹进去,留顾清淮在外面。
顾清淮一人立在回廊中,将长皇子宫殿的门口视作雷池,不敢靠近半步。
宫中认识顾清淮的少之又少,有宫人往返几趟都见她一人站在此处,暗觉奇怪,但见她衣饰品阶不低,便也无人询问。
顾清淮见无人理会自己,倒松了口气。
来来往往的宫人行止袅袅,如斯春景中只有温婉美好。顾清淮站得笔直,脚麻了便稍微挪动挪动脚步。
顾清淮不知苏榕风与长皇子谈什么,她只觉得时间过得很慢。当有人从长皇子宫出来时,顾清淮心一跳,忙迎了过去,但在看清楚来人时,却是一愣,然后慌慌张张施礼:“何驸马,二皇兄。”
何颖,翰林学士,二皇子苏榕岭的驸马。
苏榕岭笑了笑道:“顾驸马候了这些时辰,想必累了,不若回府休息罢。五皇弟与皇兄谈得兴起,恐怕要在这里用晚膳。”
何颖仔细看顾清淮神色,却见她只是一愣,便垂首道:“多谢皇兄指点。”
苏榕岭和何颖互视一眼,均轻轻摇摇头。
苏榕岭与妻主走得远了,回头再看,顾清淮仍旧笔直地站在回廊下。
天色近暮,宫中侍人正将宫灯点上,缓缓亮起的灯火将皇宫照得如梦似幻,唯有顾清淮的身在那幻境之外,说不出的凉意。
“阿颖,风儿真是胡闹!”
何驸马见夫君咬牙的怒容,却不能说苏榕风坏话,只能尽力安抚:“顾清淮虽然配不上五弟,但人品不错,再者她是个吃过苦的,知道珍惜。处得久了,将来如何,那也难说得很。”
二皇子苏榕岭感到手掌中传来的暖意,忽然笑笑:“说得也是,我瞧顾驸马可比你知道体贴人。我若是平白叫你等上这么久,你非得和我闹起来不可。”
何颖无奈地笑道:“左右都是你说的。”过了片刻,又叹道:“等你,多久我都等得!可若你也如五弟这样待我,我可真受不了。”
华灯初上。顾清淮看着长皇子宫前点起的纱灯,如是想。这里美轮美奂,却不是她顾清淮的该来的地方。
她走不进的,不是长皇子的宫殿,而是苏榕风的心。
苏榕风允许她站在身旁,却不允许她再靠近一分。就如同清晨马车中,她在苏榕风面前,只能做不言不行的木偶,若是她开了口,动了手,那便打破了苏榕风的幻想。
“乌将军……”
是谁在低声惊呼?
顾清淮动了动,看清面前之人,缓缓道:“殿下,我们回府罢。”
苏榕风看了看她,淡淡颔首:“让驸马久等了。”
跟在苏榕风身后的那个侍人仍旧有些疑惑,一面打着灯笼为几人照路,一面频频偷看顾清淮。
顾清淮资质平平,却在家变后懂得了洞察人心,之前访客的古怪神色,苏榕风对她的似亲而疏,这场莫名其妙的婚亲,在那侍人喊出那个名字的刹那,她忽然明了。
顾清淮不可以踏足长皇子宫的缘由,也就此昭然。
回到府中,顾清淮给父母见过安,在新房的门口见到似笑非笑的墨竹,不等他开口,顾清淮便自觉道:“我以后便宿在东厢。”
厢房一切如故,明烛暖香,顾清淮却清楚地知道,有些东西变了。
昨日她还在疑惑自己的身份,今日之后自然当谨记,顾清淮永远只是这座府邸的客人,也永远只是苏榕风心门之外的……路人。
七
苏夏的驸马所授官位不低于四品。顾清淮分了个闲散职差,每日像模像样地去办公。
顾清淮与苏榕风每日仍旧见面,相处的时间甚至很多。
两人都是读过书的,谈诗论词,练字作画,相谈之间也并不乏味。
顾清淮尽职尽责陪着苏榕风,关怀体贴,温柔细致。
苏榕风虽然习武,但出身使然,教养很好。
两人都心有顾忌,平日虽然不如寻常夫妻恩爱亲昵,却从未争执不欢,反倒气氛融洽得很。
顾父虽然觉得女儿和女婿的生活有些不对头,却说不出哪里不妥。想与妻主商量,却总被打岔。
顾母最近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便是:“淮儿这般大了,她的事情你少管。”
不妥,岂止是不妥啊,但,各处有各处的规矩,这里哪里轮到她们置喙!
渐渐地,顾父也不再多话,只是每次看见女儿都是欲言又止的样子。
顾清淮见父亲郁郁不欢,心中明了,偏偏这些事难以启齿,只能尽量做出一副与苏榕风很恩爱的模样,希望父亲能够安心些。
顾清淮每旬都有休沐,有时苏榕风会在她休沐时与她一同外出游玩,更多时候却不知在忙什么。顾清淮也从不过问。苏榕风不在,她便随父母出去走走或是陪母亲下棋,同父亲闲聊些家常。
这一日照例休沐,顾清淮的父亲不知从哪里听说有一位奇人,卜卦精准,无一不应验,非要顾清淮陪自己去卜一卦。
顾清淮当然不愿扫父亲兴致,听父亲说那奇人每日只算三卦,便起了大早,陪父亲同去。
那高人住的是一方青砖小院,四四方方,屋中摆设不多,但奇异罕见,透着一股脱俗清高之味。
顾清淮自进到屋中,就觉幔帐之隔有人窥视,仿佛心中隐秘已被看得清清楚楚。
顾父小心翼翼地投了卦。
“问何事?”不同于视线,是轻柔悦耳的声音。
顾父看了看顾清淮,顾清淮顿生不好的预感。
“问小女的婚事。”
顾清淮一惊,忙抬头去看那厚厚的幔帐。
隔了半晌,那有着轻柔声音的女子笑起来,笑声同样柔软:“连鬟并暖,同心共结。小姐既已恩爱同乘,又和如琴瑟,些许曲折,当是音意绵绵。”
顾清淮静了静,不去看父亲惊喜满意的神色,只是默默对着幔帐施了一礼:“顾清淮谢夫人吉言。”
回去的路上,顾父始终满面笑容,与顾清淮说话也轻快喜悦许多。
顾清淮放下心来,看来父亲会有段日子不用再为自己担忧了。
对着苏榕风,顾清淮自己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明知道与他相距不吝于天壤,仍想与他更亲近些,却又怕因此被他厌恶,小心翼翼地把握两人的分寸,不敢进不敢退。
有时候她会替苏榕风惋惜,以他的出身、容貌、才情,便是乌婉在世,也只是堪堪配得起他,如今竟然只能屈就她顾清淮这样的赝品。
顾清淮想叹气,怕只怕,她这赝品都做不了——乌婉年少英勇,是夭折的名将,顾清淮却只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小人物。
“淮儿,殿下……”
顾清淮正胡思乱想,忽然听到父亲问话,忙看向父亲:“父亲?”
顾父看着她道:“为何你一点也不高兴?”
顾清淮愣了愣,伸手握住父亲的双手,笑着轻声道:“父亲,殿下很好,对我也很好,我觉得每日都像在梦里,我不是不高兴,是欢喜得不知道该如何欢喜。”
顾父看女儿神色不似作伪,也跟着笑起来:“我也觉得像是做梦。淮儿,以前总觉得你年纪小,许多事也没教过你。这次你……这般匆忙,我更不及开口,你母亲只叫我不要管你的事情,可总要有人告诉你……”
顾清淮忽然意识到父亲要说什么,脸刷地红了。
顾父笑着摇头:“别的我也不说了,淮儿,夫妻之间,要多体谅担待些。殿下,殿下不比常人,你做事要细致些……好了,我都不曾说什么,你怎么这般害羞。”
顾清淮低着头,红色似乎要透过脸皮涌出来,呐呐道:“父亲,女儿晓得。”
顾父见女儿羞怯的样子,笑容更深。
顾清淮的心里又酸又甜——就是这样,谎话说多了,自己也信以为真了。
“清淮。”
刘思谐看到顾清淮脸上的笑容时,暗暗庆幸,她们几个同乡自顾清淮大婚后便不曾见过,闲下聊起,也多说些打趣的话,只有刘思谐觉得有些不妙。
顾清淮虽然不是才华出众,但为人细心,是个可造之材,担得起的位置不少,如果五皇子真的对顾清淮一见钟情,顾清淮怎会只得这样一个闲散职位?
那么华丽的婚礼似乎只是一曲戏中必不可少的一节,张张扬扬地演了,给人看过,便算完了。
但如今看见顾清淮这样的笑容,刘思谐不禁怀疑,是自己猜错了。
八
顾清淮惊喜地看着昔日同窗,留在京中同乡中的只有刘思谐与自己相熟,只是她自己这厢还踩不踏实,便不曾主动拜访。
顾父也认得刘思谐,待她见礼便对顾清淮笑道:“淮儿,你与良秀读书去罢。”
“是。”顾清淮欣喜地拉着刘思谐往自己的书房。
“清淮啊,”刘思谐指着屋中满满的书籍,笑着叹道,“莫非夜夜苦读?”
顾清淮微微发窘:“我学识浅薄,得多下些功夫。”
刘思谐发笑:“清淮,学海无涯,不必急于一时。新婚燕尔最忌深夜清冷。”
顾清淮更加窘迫:“思谐不要取笑我。”
刘思谐见她脸皮薄,便岔开话题,说起近日在京中见闻。
顾清淮谋得是第一份差事,也多得新鲜感受,却苦于无人可说,今日遇到刘思谐,两人又比旁人亲近,刚开始还只是浅谈,到后面便少了顾忌,滔滔不绝,还是小厮进来掌灯,两人才惊觉暮色已深。
“良秀,天色晚了,便在这里吃顿晚饭吧,我命人备了几样家常小菜。你若无事便多陪陪淮儿,这孩子性子呆,来京中这些日子,也没见过几个朋友。”
顾父也是头一次踏入女儿女婿的院落,见女儿正意犹未尽地挽留刘思谐,忙出言相劝。
顾清淮也连连点头:“思谐,我房中尚有几册孤本,稍候你我再仔细揣摩揣摩。”
刘思谐正要答应,忽见灯光伴着脚步声渐近,侍女高高的声音传来:“恭迎殿下回府。”
顾清淮一愣,来不及反应,便见苏榕风一身戎装,带着数人走进院落,因为书房较偏,苏榕风也未曾留意院中有人,径自进了卧房。
刘思谐见此阵仗,忙道:“叔父,侄女改日再来拜访。今日怕有不便。”
顾父只得笑道:“也罢。”
顾清淮看着刘思谐与父亲边谈边往院外走去,忽然想起一事,忙道:“思谐等等。”
刘思谐看着她风似地跑进一间厢房,又匆匆拿着一件物事塞到自己手里。
“这是谢相真迹。”顾清淮笑道,“我日夜诵读,受益良多,思谐见解定然比我高明,你我改日再仔细研讨。”
读书人莫不以谢敏为楷模,闻言刘思谐也喜笑颜开,连连答应。
顾清淮笑着送她出府,一回首却见父亲脸色难看地看着自己。
“父亲?”
“淮儿,”顾父咬牙问道,“你与殿下,一直是分房睡的么?”
顾清淮对着父亲的怒容,一时间有些不知该如何反应,过了片刻,眼见父亲脸色越来越寒,忙将父亲扶到一旁小园中,确认没有旁人,才低声道:“父亲,殿下这些日子,身子不太爽利……”
顾父一愣,他整日忧心女儿与女婿,今日一见顾清淮另宿他处,仿佛正中心中所虑,立刻想到了最坏处,却万想不到会是这样尴尬的回答。
“那,”顾父仍然担忧,“那西厢偏房……”
顾清淮声音轻柔,夜色中格外能温暖人心:“父亲,女儿从来没有这样爱慕过一个人,殿下他真的很好,我与殿下相处越久,就越舍不得他受哪怕半点委屈。”
“女儿……实在有些配不上他,但我仍然想对他更好些。父亲,我对殿下,就如同母亲对父亲一般。既然这几日另有忌讳,当然是我宿在厢房,他身子已经不舒服,怎么能睡在外头。”
“父亲,你不要胡思乱想,今日那副卦不是也说了么,和如琴瑟,我与殿下,会恩爱白首的。”
顾父叹口气:“淮儿,我真该听你母亲的话,不管你的事了。”
顾清淮笑着攀上父亲的肩膀:“父亲,你多管管我吧,我怕自己不够细心体贴。”
“又在胡说!”顾父拉下女儿的手,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