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匣之鹄-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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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现在还说这样的话,你该知道,从你选择隐瞒我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可能再信任你,承昀王府,留不得你。”
沧旸虽然语气坚决,西溟却不为所动,只是一字一顿道,“属下,断不能从。”
“断不能从?好,你给我过来!”
以为还有回旋余地,西溟努力忽略膝上的不适,跟随沧旸来到了正堂。正当夕食之时,府中侍从正准备着膳食,只见沧旸怒气冲冲道,“来人,林侍卫冲撞府中贵客,杖责五十。”
西溟一时惊慌错愕,她…要这样罚自己吗?跟随她多年,即便有错,她也多是口头上训斥几句,很少真的动手罚自己,那偶尔的几次,也只有他们二人在场,上一次用那棘藤,已是从未有过的重责…况且,她答应过不会假手他人惩戒自己…而今日…冲撞府中贵客?纵是他有错,可错并不全在他,她竟不问缘由,为那姜公子而责打他吗?
府中之人还是首次见到主子盛怒的样子,自然不敢质疑沧旸的命令,不一会,就有人抬着长凳小杖进了正堂,若论身份而言,西溟也只是侍卫而已,府中下人受杖是去衣也毋庸置疑,正堂无门,纵然没有人敢言语,西溟依然可以听得到堂外人来人往错杂的脚步声,双拳握紧,连身上都不由得轻微颤抖,殿下,主子,西溟知道错了,不要,不要这样对我。
西溟此时的绝望,沧旸自是看在眼里,缓缓走到他的身前,轻道,“觉得屈辱吗?何必要做一个侍卫任人宰割?况且此事已成定局,让朝臣做我府中侍卫,是要造反吗?回你的府中去,无需在此白费心力。”
闻言西溟竟不言语,深深吸气,自己趴在那长凳上,对身后两位掌刑之人道,“打吧。”那两人便动手掀开他的衣袍,退去他的外裤,当身上只剩最后一层屏蔽之时,西溟双手不由死死抓住长椅的边缘……
“住手,所有人都退下!”沧旸终于还是无法忍受如此折磨眼前之人,看他难过,自己仍是不能无动于衷,西溟啊西溟,你在我心中的位置有多重,你可知道?一声令下,两位执刑者,以及刚才还忙碌的仆役,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起来吧”,沧旸有些无力的说到。可是西溟却仍然趴在那里不动,“我让你起来!”话语中明显夹杂了几分燥怒。
“殿下不必如此,不就是五十杖,冲撞姜公子,西溟当受。”少年此时只盼望着,打过罚过,这一切便会过去,沧旸便不会将他赶出府去。
自己已经退步,对方却丝毫不领情,沧旸恼怒,拾起一边的小杖,在那固执少年的臀上,重重打了几下,又让他起来,换来的却是少年轻描淡写的一句,“还不到五十。”
终究是从小高高在上的殿下,并不懂少年此时心中的凄凉怆然,被触怒的沧旸,便真的结结实实打了少年五十杖,中间广寒曾以奉茶为由,试图上前劝解,也被沧旸叱退。虽然府中的小杖甚是轻薄,总不至于伤到筋骨,可是累积下来,也足以打得少年疼痛难忍,臀上被小杖一层层晕染到了深红的颜色,透过身上所着那单薄一层遮蔽隐约可见,然而少年也一直死死咬着牙忍着痛,就是不肯让步。
五十杖打完,西溟缓了口气,竟复又跪在地上,沧旸只气得想再打上他五十板子,“你这是做什么?”
“请殿下…收回成命。”一句话说得艰难。
“出去!”
“属下说过,殿下若是不答应,西溟便长跪不起。”少年眸中还是那份坚定执着。
“你这是在威胁我?”
“不敢,跪不跪是属下的事,殿下不必在意。”
“出去!”沧旸语气中包含着怒气,然而西溟只是跪在地上,一副顽固不驯的样子,动也不动。
“你……”沧旸一时气极,竟随手抓起桌上茶盏就朝西溟摔了过去,本以为箭雨都能避过的他,躲一个茶盏又有何难,没想到的是,他竟躲也不躲,眼睛眨也不眨,定定的看着那杯热茶掷在自己肩上,任凭滚烫的茶水溅了一身,又从肩膀滴落到腿上,抿着唇,红了眼眶。
、凉月未圆
沧旸没有料到西溟偏执至此,那茶水广寒才倒上不久,该有多烫,他背上前些日子的伤,应该也还未痊愈……竟一时有些慌张,跑到西溟面前,也不再顾及什么,就要解开他的衣襟,偏偏越是着急,手越不灵活,况且平日都是别人服侍着她穿衣,并不熟悉衣物该如何解开。可西溟只是紧绷着身子,丝毫没有帮忙的意思,沧旸本想吼他自己把衣服解了,抬眸却看到他那带着几分受伤几分委屈的面容,很少见到少年如此脆弱的一面,心中便也跟着痛了一下,胡乱将他的衣服扯了下来,默默拿帕子拭干他身上的水渍,纵是小心轻触,亦疼得西溟深深吸气,还好只是有些红肿,没有烫起水泡,也没有触到旧伤。
继而又去解他腰间束带,也未在意少年身子立即僵硬,见他腿上虽是红了一片,却并不及肩上严重,这才舒了口气,沧旸望望四周并无可以冷敷之物,吼退了广寒之后,所有人便都躲到了安全距离以外,只好将手覆在西溟肩上烫伤处又轻轻吹气,只要不是盛夏,她的十指一直是冰的,全当冷敷了吧。
虽然仍是满腹怒气,可西溟都已这般,沧旸也只好转而责怪自己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他身上处处伤痛均是拜自己所赐,想要珍重他却越发伤了他,明明知道他就是不肯让步之人,自己迁就不就可以了么,同他计较什么……又不由嘀咕道“你这傻瓜,木头,躲都不会躲吗,如此顽固执拗,就算是最倔强的驴见了也会自愧不如……”
却不曾想西溟听了她的小声抱怨竟意外的笑了出来,他断不曾想到,他那尊贵的主子,也会说出这样蛮横无礼的话来,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这样,她是不是就不怪自己了?沧旸诧异的抬头,她不知,原来这个少年也会开怀的笑,看着他傻傻的笑容,不知为何,竟也是由衷的开心。
而姜予暄辞了沧旸后并未回房中休息,仍因方才之事有些介怀,今日朝中之事他多少听闻一些,也看得出沧旸对西溟并不一般,否则不会见他伤人并不指责,反而无意识的想要亲手扶他起来,自己跪在府外之时,她都并未如此。一时在回廊中想事情想得出神,却见到沧旸怒气冲冲的进了正堂,而西溟也随着进去,随即有人抬来了长凳等物,不久正堂内竟然传来了责打之声。
姜予暄心中万分讶异,沧旸挥退了众人,亲手在责罚那个侍卫?声音持续了有一段时间,正当姜予暄犹疑着是否该入内劝阻之时,已经静了下来,然后就是茶盏破裂的声音。如果是因为方才之事而导致那侍卫受罚,他实在不应坐视不理,姜予暄左思右想,还是决定进入房内看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周围侍从都已退下,便没有人阻拦,于是姜予暄进入正堂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情形,地上碎了一杯茶盏,西溟跪在地上,衣衫半解,只围住了腰臀,忽明忽暗的灯火映衬着他挺直的脊背,上面还有一道道未曾痊愈的鞭痕,结实修长的双腿,锁骨处,肩膀,胸前,乃至腿上,都有可疑的红痕…姜予暄并不知那是被茶水烫的,只看到沧旸现在正跪坐在西溟面前,手覆在他的身上,两人笑语盈盈……无意瞥见那木凳小杖,姜予暄又是一怔,不禁暗自感叹西溟不愧是习武之人,刚刚至少被打了几十板子,竟然还能谈笑自如,难道沧旸待他与众不同是因为这个原因?早闻王室成员多少都会有些特殊的爱好……姜予暄因自己所想红了脸颊,然而这样的景象,不能不叫人想入非非,于是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当二人看到姜予暄后,室内顿时寂静下来,平添一丝尴尬之意。西溟懊恼刚刚不知为何,竟然心神紊乱,连有外人入内都未曾察觉,发现自己尚是衣着不整,怕姜予暄误会,他,是殿下未来的夫君啊……匆忙系上了衣衫,猛得一动,却牵扯了身后刚刚挨打的地方一阵钝痛,不觉低吟出声。沧旸也觉察到这样的情形有些暧昧,窘迫之中反而是姜予暄先出声解围,言语中却丝毫不提所见之事,只言几句,便借机退下。
姜予暄的出现使得沧旸方可静心深思,西溟被水烫到,自己因何如此慌乱,一遇到与他相关之事,便失了冷静稳重,不知不觉中对他已是深深眷恋,才会这般在意,这只会让自己迷失,盲目,万万不可…况且,将喜好示于人前,也是大忌…自己的存亡,牵累的人毕竟太多…他早已做出了选择,就连选择西溟这一名字,都充满了讽刺…
若是姜予暄没有出现,恐怕自己真的就再次心软,留下西溟吧?沧旸终是下了决心,平静道,“西溟……林肇曈,今日便搬出去吧。”
西溟闻言怔愣住,本已打定主意,无论自己如此作为算是软磨硬泡还是死缠烂打都好,不管怎样,也要留在府中的,刚刚,她明明是在意自己的,她眼中那一抹心疼绝不是错觉,为何,为何还要这样说?“属下是您的护卫,自然要留在您的身边。”
沧旸站起身,虽只走开两步,却让西溟忽然感到遥不可及,见她眉目中已满是漠然,“林大人此言差矣,怎有不明不白留在他人府上之理?身承侍御史之职,当为圣上效劳,府中已有析木,摇光,并不需要留一个背叛违逆我的人在身边。”
西溟突然沉默,许久才再次开口,言语中竟带了一丝哽咽,“殿下,不信我?”
沧旸不知为何竟笑了出来,“你又何曾信过我?”你不承认自己是林肇曈,我便只当你是西溟,林家之事你虽未同我说过,我也替你找到了太尉通敌的书信,即使辰熠以你的父亲为质胁迫,我也可以救出他,只要你肯同我说…西溟,我许诺无论何事,定会助你解决,这是身为王女,能给你最大的承诺,只为换你的不会背叛,都换不得。
、无计相怜
沧旸的反问让西溟有些发懵,犹豫踌躇之后,仍然决定以实相告,“二王女与四王女之父是父亲的兄长,西溟的伯父,当时林家落难,伯父只有能力救得父亲,将他安置在四王女府中,如今十二年未见,甚是思念……此番回到都城,属下只想见上父亲一面就好,潜入四王女府中,却被暗卫发觉,四王女以父亲为人质,要求西溟将殿下之事悉数告之并从此效忠于她,若西溟肯合作,她会替林家平反,可若不答应,她就会杀了父亲……”
沧旸打断道,“所以便悉数告诉她了?”
西溟 “只说了殿下在棘州六年间的一些琐事,以及…殿下平日结交之人,属下从未背叛。”
沧旸无力的颔首,“好个没有背叛,关于我的事你也只知这些,还有何其他可言?倘若了解的多些,恐怕你早已毫无保留的都告之于她。”
西溟慌忙摇头道,“绝不会!属下会想办法将父亲救出那里,不会再言其他。”
沧旸冷笑,“你当辰熠手下都是废物吗?任凭你功夫再高,孤身而入便自身难保,何谈救人?即便救出,你又怎知我会放任你做这些事情?”
少年垂着头,轻声道,“西溟不知,本打算事后再来向殿下请罪,只期望殿下能够饶恕……”
原来,对他那份在意,他是感觉到了的,所以将自己的感情作为赌注,来达成他的目的,他在赌背叛后自己对他的态度,沧旸叹气,“西溟,我,不再需要你!”
这一句话让西溟彻底的慌了,她说,不需要……这是一定要将自己赶走吗?的确,她身边护卫二十人,自己只是其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存在,但是,真的想留下,只好敛起那份骄傲倔强,深深叩首,“殿下,西溟再不敢……违逆…如此行事,今生只此一次…西溟真的知道错了,请殿下饶恕……”
这样的话,西溟是第一次说出,以他的秉性,纵是有何错处,点明了理清了,只要他不再反驳便是知道错了,绝不会说任何告罪求饶之话。今日他却这般小心翼翼认错,沧旸心中百感交集,无论是心中还是眼中,都是一阵酸涩,却仍是稳住自己的声音,道,“你现在就是在违逆,我要你做好侍御史,离开承昀王府,这是给你最后的命令。”
灯火昏黄,沧旸转过身,西溟看不清她的面容,只听得出她言语中的坚定和决绝,静静的注视了那背影片刻,愤然起身离去,已经放弃了尊严放弃了骄傲,卑微的祈求你留下我,都不行吗?好,你这般讨厌嫌弃我,我走,我走……
听到渐远的脚步声,少女低垂的眸中,一如十二年前那般落寞。
此后的一月,二人即便王宫中相见,也只做不识,直到,景帝再次赐婚。
那一日,景帝突然在文武百官齐聚的朝堂上,召沧旸,西溟二人上前,看着这一双璧人,宣布道,“侍御史林肇曈经明行修,才勇兼备,封为承昀王女的侧君,官职保留。”话一说完,就看到二人同时诧异的抬起头,一人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