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匣之鹄-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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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己,却忘了自己的身份,害了自己不算,身边的人也无一幸免……
、故梦凝尘
回到了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沧旸那段想忘却的记忆难免再度复苏,六年前,与圣上的长女,她的姐姐耀晔一同于出行时被劫,连同随行侍卫婢女,皆被扔到了一个漆黑的山洞中,那一次,身为储君的耀晔身亡,其实,除了沧旸,再没有人走出那个山洞。
待禁卫赶来营救时,已经太迟,侍卫将所看到的一幕以及耀晔之逝报告给景帝,景帝痛心疾首,沧旸纵然仍是未从那噩梦中惊醒,却想安慰景帝,然而只叫了声“母亲”,却被景帝冷声打断道,“不要叫我母亲,耀晔是你未来的君王,又是你的长姐,你不能保她周全,任她死在眼前,就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孤没有你这样的女儿!”细细看了沧旸一番,仿佛下了决心般,“传孤的旨意,削去沧旸王女之封号,十日后前往棘州赴任。”
沧旸当时真的是惊愣在原地,想说自己其实尽力了,想要告诉她的母亲山洞中究竟有多可怕,想要争辩有些事情即使亲眼所见可能也会有一个合理的解释……此时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了,原来失去得太多,便会麻木,沧旸不知作何反应,最终竟是笑道,“无需十日,沧旸这便启程。”
于是,沧旸执意孤身一人坐着马车上路,被砍伤的手腕很痛,一道道深深的伤痕纵横交错,不知道是不是要断掉了,很害怕,身上不停的颤抖,山洞中的情景一次次在脑中重演,挥之不去。在马车里,不知道要被送到哪里去,不知棘州有多远,一路上,听着车外并不间断的打斗声,这些人,是来杀自己的吗?他们是谁,保护自己的人又是谁?身子烧得滚烫,没有力气坐起来,会死吗?会有人救自己吗?还要害更多人因自己而死吗?躺在马车上,只有眼睛可以微微睁开,后来,依稀可以感觉到有人送药给她吃,可是她已经没有能力再去想那人是谁,药是否有毒,有人来为沧旸更换衣物,喂她吃东西,沧旸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什么样子,那一刻,只能彻底的任人摆布,什么都做不了,那种感觉,再也不要经历。
后来,她见到了先生,他派人保护自己,悉心为自己治疗病痛,渐渐的,竟然觉得身体慢慢恢复了,看到被风吹起的帘子外那一角蓝天,耸入云霄的山顶,隐在云雾中,似一个不真实的梦境。坐在马车上,常常十几天的路上,都见不到一个人,甚至见不到有人存在过的痕迹,不知道为什么,竟是真心的喜欢上了那个地方,虽然荒芜,却是从未有过的安心……
再次深深吸气,赶走那些不堪的记忆,沧旸不停的问自己,又回到了那个王宫中,是否,已经准备好了?
朝堂之上,宫人疾步而入,到一女官身前耳语一番,女官又将此禀报给景帝,纵是一国之君,也是一位母亲,即使不动声色抑制着自己的情绪,手指仍是不可察觉的微微抖动,“传!”
“传三王女上殿”,诏令被女官们一声一声越传越远,似乎将君王的心也一并带走,六年未见,曾经最疼爱的那个孩子,现在也该长大了,目光扫过四女辰熠,而今已是十六,风仪玉立,旸儿尚且年长她两岁,三年前,就该束发了。终于是回来了,不知那个悲天悯人,心怀天下又无所忌惮的孩子,现在出落成什么样子了……
思绪飘忽之间,只见少女已然步入大殿,微微垂着头,看不清容貌,行至殿中,三次顿首而拜,“沧旸参见圣上,愿圣上万寿无疆”。众臣子原本分为两列跪坐于席上,见此早已唬得避席伏地,连另两位王女夙煜,辰熠也已引身而起,转为膝席。女帝心中微微一痛,这是黎民百姓觐见君王所行的礼节,而身为王女,永远都不用行此大礼,除了景帝之外,确实无人能够安然坐于席上。
这孩子叫自己圣上?虽然在朝堂之上这种称呼无何不妥,却仍让景帝心中抽痛,是了,当初正是自己将不满十二岁的她削了封号,孤身一人遣至荒僻之地长达六年之久。年幼的她,又怎能看得出当时自己的良苦用心?如今这般恭敬谦逊,是被时间磨平了棱角,还是已懂得了隐藏原本的光芒?抑或只是…在埋怨自己呢?
时值寒冬,夙煜身着白狐裘,裼锦衣,辰熠身着青狐裘,裼玄衣;臣子中最不济的,也是一身羔裘,而沧旸,只着毡裘革履,身形甚是消瘦,看得景帝又是心疼。免礼赐席,宣布即日起恢复沧旸王女的封号,并留在都城,然后,便只如平日一般议政。
、萧疏思忆
从进入朝堂之上至此,沧旸甚至并未抬头看过景帝,纵然心中万般煎熬,景帝仍是神态自若,只待退朝之后,将沧旸留在宫中。 “旸儿,这六年,让你受苦了,可怪母亲?” “不敢。”沧旸仍只是恭敬的回答,并无他话。 “抬头看着孤。” 沧旸依言缓缓抬起头,这双眸子曾经充斥着天生的傲气与娇嗔,现在一丝也无,没有欣喜,没有怨愤,只透露着沉静与陌生…景帝心中感叹,从小,女儿的容貌便与那人七分相似,冰肌玉质,清新俊秀,如今连神情都与他有五分相似,如此看来,倒是应了“沧旸”二字的含义,日出于深海,一望无际,深邃沧凉。 “旸儿,在孤立储之前,便与煜儿熠儿一同留在王都,承昀王府已为你布置妥当。”承昀,便是她给沧旸的封号了。 “是。”这样简洁的回答,让景帝心中深觉失落,“旸儿,你认为姐妹三人中,谁更适合做这个储君?”景帝问完,便留意着沧旸的反映。 “天下是陛下的天下,沧旸不知。” 景帝叹息,“旸儿,不承认王女的身份,连母亲都不叫了么?” 感觉到景帝在注视着她,沧旸也不回避,抬眸坦然直视着景帝,因为她确定,自己的目光中,什么都读不出,“母亲……”,生疏的叫了一声,却又附上淡淡的微笑。 景帝暗暗叹息,这个孩子,是真的长大了吧,竟同自己这么疏远了…看着她脸上无法掩饰的倦容,只道,“好了,路上劳顿,回去好生歇息。” 走出大殿,已有辇车等候,沧旸这次并未推辞,曾设想过无数次,再次见到她的母亲,心中会是怎样的感受,沧旸想了万千种可能,或是敬畏,或是欣喜…惟独没有现在这一种全无感觉,心中,只是空空的…她理解母亲当时所做实为对她的保护,所以从未埋怨过,可是,母亲在她最需要的年纪,不能陪在身边,现在,竟然也习惯了这个角色的缺位。 出了宫门,久候的缁衣少年立刻上前,沧旸只以目光示意他无事。西溟了然,道,“宫中派来马车护送殿下去王府。” 沧旸点头,“上车吧。” 西溟虽然深知不能与沧旸同车而乘,可思及少女此时必然困顿不堪,将两匹马交给来人,便也登上了马车。听从了沧旸的指示坐在她的身边,而沧旸就这样,倚靠在他的肩上睡了。到了王府,已有众仆从跪迎,瑶光和析木也已候在那里,见了沧旸,都规矩行礼。析木急道,“殿下一路上可有受伤?”见沧旸摇头,才放心抱怨道,“殿下与西溟的骑术也太好了,属下同瑶光马都要跑死了,还是比你们晚了几个时辰。” 看到站在析木身后的瑶光面色有些苍白,沧旸问到,“伤得重么?” 少年见沧旸问自己,憨笑着摇了摇头,逗得沧旸也不禁莞尔,“广寒与蟾宫还未到,府中应该有药,析木先去把他们二人身上的伤处理好。” 析木撇嘴道,“瑶光倒是没问题,林公子可早就扬言除了殿下以外,不让别人碰的,属下可不敢给他看伤。” 听析木这般嘲弄,西溟有些恼怒,恶狠狠的看向析木,后者却得意道,“别想用武力威吓我,倚强凌弱,小心殿下打你板子”。 西溟闻言更是脸上涨红,却又无言反击,只得随瑶光先去取药疗伤。 待西溟走后,沧旸才问起析木,“可有先生的消息?” 析木道“收到的传信上说,一切安好,有那么多人保护先生,必是无碍的。” 沧旸点点头,“去休息吧。” 析木笑道,“今夜属下同西溟轮流值夜,先生吩咐过,王府纵有许多侍卫,也不能完全信得,毕竟自己人没到,还是要小心为上。” 沧旸轻叹,“那就辛苦你们了。” 从入了府门,经过一重重院落,进入内庭,直至走入主人卧房,均布置得甚是精致华贵,许多装饰摆放的什物,都是她儿时喜爱的,看来圣上是下了一番心思的。不一会,西溟敲门而入,更换了衣物,头发仍是湿漉漉的,低声问到“殿下先用晚膳还是先盥漱沐浴?” 看到沧旸显然怔了一下,少年有些不自然的解释道,“临行前广寒说殿下身边需有人侍奉……属下上半夜当值……” 沧旸含笑道,“这也是你分内之事?” 少年面色微红,“不……不是,广寒说您不喜陌生人亲近。” 沧旸看似随意般问到,“我平时说的,怎就未见你听进去过?那么广寒有没有说过,伤口不能沾水?” “身上溅上了许多血渍,实是难受…尽量避开了伤口的。”话虽如此说,西溟难免有些心虚,他其实只是提起几桶水从头上浇下又换了套衣裳而已,根本未曾想过那些不足挂齿的伤口。 “可用了伤药?” 西溟犹豫了一下,点点头,然而他实在不善说谎,脸颊不受控制的红了起来,只好又摇了摇头,改口道,“殿下,没有那么严重,伤口过几日就会好,属下现在要保护您的安全,不能随意走动。” 沧旸定睛看了西溟一阵,突然将广寒留下的药物递给他道,“去屏风后自己上药包扎。” 见西溟仍是有些不情愿,沧旸又道,“不要挑战我的耐心,这是命令,立刻就去,不然就脱了衣衫,我找人帮你。” “什么?”西溟一时惊愣,张张口,只说出一句“属下这就去屏风后……”随即紧张的拾起药物几步逃开。 这一晚沧旸大概只睡了两个时辰,西溟与析木交班后便未再睡实,丑时刚过就已起身,思考着离开队伍之前,先生嘱咐的事。等到天明,也该去探望主君了,那个名义上为她父亲的人。日后,还要适时感谢一番那几位向景帝提出要自己回王都的大臣,虽然,并不想回到这里,但是该面对的终究不能一直回避。
、浅溪归鸿
守在外间的析木听到里面微弱的声音,便隔着门轻声道,“殿下可是醒了?再睡一会吧,还早着。”
过了一会,沧旸打开里间的门,看到析木抱着双臂直直的站着,冻得发抖,“怎么也不知走动走动,为何不燃炉?”
析木笑道,“若太舒适属下怕睡着了误事。”自沧旸伤了手腕之后,析木与摇光二人再也不敢懈怠,许是多少有些愧疚,当值之时,都是小心翼翼。这三个侍卫中,析木是看起来最为文弱的,没有西溟的勃勃英姿,又没有摇光的健硕魁梧,倒是像位儒生。沧旸将手中怀炉递给析木道,“再过两个时辰,就去歇着吧,我今日有几处要去,西溟随行即可,棘州来的人马,今日也该到了,将先生安排在府中幽静的院落,设为府中禁地,不许外人进入,妄图私闯者,交给蟾宫处理。”
析木迟疑了一下,问到,“殿下,西溟也不能知道吗?”
沧旸点点头。
“属下不该多言,可是既然放心西溟单独护送您回王都,可见殿下是信任他的,为何,始终不肯告诉西溟先生的存在?”
沧旸平静道,“目前我只信他能够护我安全而已,直到他能完全信任我,对我毫无隐瞒的时候,我才可以真正信任他。”
入王宫拜见主君,主君却称病并未见沧旸,反倒是见到下了朝的二王女夙煜与四王女辰熠,假意寒暄一阵,沧旸便离了宫城。去棘州前,沧旸与夙煜感情甚好,这次见面,夙煜仍是让人倍感亲切关怀,拉着她的手询问这几年的状况,只是沧旸不知为何,心中似乎竟有了一层无形的隔阂。而对于辰熠,沧旸从小就不怎么喜欢这个脾气乖张的妹妹,交往不深,此次见面,亦只是三言两语便与之道别。再次回到承昀王府,得知棘州来的人马已经安置完毕,沧旸便有些迫不及待的让析木带他去见先生。
在府中休息的几日,有不少朝中的大臣前来拜访,沧旸虽称身体不适并未接见,却也派人一一回访。这一日,看守府门的侍卫前来禀报,有一位白姓的大人一定要求见,话音刚落,便能听到远处传来的打斗声。沧旸略一思索,笑道,“是她。”一时竟是开心的跑到了门前才突然醒悟,不甘愿的放慢脚步,迈着那王女应有的沉稳端丽步伐前往外庭。
西溟有些惊异,很少见到沧旸这般发自内心的微笑,看来此人定然非同一般。沧旸到了外庭,只见身着黑色衣裤墨绿外袍的析木正与一位身着白衣藕裳,宽袖紫襟袍服的少女打得天昏地暗,一时难分上下。只听那个少女用她清亮的声音大喊着,“沧旸,还不叫你这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