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匣之鹄-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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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无一份摆放错。
少年打理好园子,长舒一口气走出来时,看到男子正站在晾晒药材的桌前出神,便走到他的身边,“先生,抱歉,肇曈无意毁了先生的园子,不知要如何挽回,如今只能做到如此……”
早就该自己承认错误才对,男子道,“不必因此事耿耿于怀,过来,陪我对弈一局。”
林肇曈忙道,“先生,肇曈不会下棋。”
男子蹙眉,“不会就不知道学么?小小年纪,不知上进!”
林肇曈只好随男子走到棋盘旁,男子故意将规则极其快速又简略的讲了一遍,见少年点头说记下了,二人便正式对弈,少年虽走得毫无章法,却也没有一步走错,男子甚觉有趣,对刚落下一子的少年说,“这样你就又输了一盘。”
少年认真的看了一下,点点头,没有说话。
男子问到,“不再重新考虑?”
林肇曈认真道,“先生不是说,落子无悔?”
男子笑道,“这你倒是记得清楚,告诉我,下棋的时候,你都在想些什么?”
林肇曈蹙眉认真思索了一会,答道,“什么都没想。”
男子诧异,“脑中空无一物,如何赢得了这盘棋?”见少年欲言又止的样子,又道,“有话就直言,这样吞吞吐吐,像什么样子?”
少年只好如实道,“肇曈一直将下棋视作一种游戏,无所谓输赢……”
男子失笑,眼前这个少年,从某个方面来讲,甚是聪明,记忆力极佳,然而却丝毫不懂如何与人相处,更不了解人情世故;心思单一纯粹,却常常固执己见又不懂得变通;他真是不知林肇曈究竟是聪明还是呆笨,究竟是过于内敛还是只是迟钝…
、素衣之尘(上)
忽于梦中惊醒,沧旸坐起,身上一层薄汗,呼吸有些急促,天已破晓,广寒早已侍立床侧,轻轻撩起绮罗帷帐,“殿下又做噩梦了?”
沧旸起身,也未回答,走到的窗前,半弯残月已落,只余寒星数点,东方金辉初展,重重青黑琉璃瓦片上附着的夕雾渐收……
广寒吹熄了昨夜残烛,将手中一件华美长袍披在沧旸身上,“殿下,三年之丧;二十五月而毕,至今春就已过了三个年头,不可再一身素服,今日圣上设家宴,穿着要正式一些才好。”
那件事过去已近十载了…为何最近又会不断梦见?是否,预示着什么……沧旸静静思索着,任广寒一番梳洗服侍,端上来的早膳,只喝了一勺羹汤,便离了寝宫。
姜予暄与林肇曈已端正立于内庭等候,两年前,二人合谋闯入府中禁地之后,沧旸一时气他们太过放纵,曾令管事将府规各抄写一份,悬挂在二人房中加以约束。
姜予暄本就是大家公子,规行矩步早已习惯,若非故意胡作非为,言行举止便皆为恪守礼制之楷模;林肇曈竟也认真研读,然后郑重指出其中有两三处并不合理,应该如何如何更改才不至于令人费解,直到以行为乖张之名体验了一下家法的滋味,才最终偃旗息鼓。
所谓的府规,想必各个王府相差无几,直到沧旸最近无意中浏览了一下,才发现竟然甚是细致严格,礼仪进退之度,衣食住行的规格,乃至入睡起床的时辰都囊括在内。想不到,这二人两年的时间,竟也能遵守。
他们一左一右恭敬庄重的等候在那里,见沧旸到来便老实行礼,林肇曈腰间所系佩玉随着他的走动发出铿锵悦耳之声,他抬起宽大的衣袖找到了声源才放心,面上表情也有些懊恼,想来是不习惯穿着这样宽袍阔带的服饰。沧旸浅笑,心中的压抑之感减轻了许多。
边疆战事已平定,辰熠率千绥军凯旋而归,白安贺仍留在边关驻守,前几日,景帝犒赏将士宴请群臣,今日又设了家宴庆祝,筵席之上,自是一片欢声笑语,人人恭贺盛世升平。
并不多时,景帝便有些倦意,先行回去歇息,此后,众人便放松了许多。姜予暄与林肇曈伴在沧旸左右,与夙煜之席相对,姜予暄融融笑着,极为细致周到的服侍沧旸用膳,而夙煜则并不理会身边的两位夫君,只是独自一人不停饮酒,沧旸很是无奈,两年前,她曾要予暄答应过,今后只要能做到中立就好,无论日后结果如何,她定会给他一个选择的机会…而今不禁感叹,纵是平日看起来如何释然,对于心中记挂之人,即便是姜予暄,也会无意中做出这些孩子气的举动,而对方,也当真在意了……
另一侧的林肇曈,面色平静,这两年,逐渐习惯了应对这样的场面,然而,过于宽广的衣袖,不小心掉落汤碗时,脸上那一丝抽搐,仍是打破了他儒雅的面具,还好这一幕,也许只有沧旸见到了。
而沧旸突然发现,不知何时,面前竟然多了一个金制托盘,里面只有一封书信,侍者来来往往,竟也未加注意,疑惑着打开,信上仅有的一行字,却让她脸上瞬间苍白,虽只是一瞬,还是被身边的两人注意到了。
“殿下怎么了?”一直沉默的林肇曈终于开口。
沧旸握着那封信的手,有些冰凉,深深吸了口气,笑道,“无事。”
略一思考,便对姜予暄低声说了什么,姜予暄便连饮了几盏酒,猛然站起,朗声对夙煜道,“二殿下,予暄敬你一杯”,也不待夙煜作何反应,便举杯豪饮。沧旸见此便也匆忙站起,道“二姐勿怪,予暄许是醉了,我先带他回府。”
夙煜诧然,执着酒盏愣在那里,沧旸又与辰熠告别,便令林肇曈扶着姜予暄,离开王宫,对二人道,“你们坐另一辆马车可好?”虽是问句,却并未等待二人回答,林肇曈刚扶着姜予暄登上马车,对方便神色如常,见林肇曈满脸不解,笑言“殿下问我有何办法立刻离开王宫。”
车子尚未行远便停下,长空听到沧旸唤自己,于是下马上前几步待命,然而却只听到一句,“上来陪我”,长空怔了一下,让两位夫君乘坐另一辆马车,反而叫自己上去?随即也意识到,可能是有什么重要的话对自己说。果然,沧旸递给他那封书信,长空看后,眉头紧锁,然后沧旸又将一封墨迹未干的书信交给长空,长空便领命而去。
当晚,沧旸于承昀王府书房内,会见了一位中年女子,“殿下有何事竟要私下商谈?”
沧旸笑道,“请姑母帮助沧旸弹劾一人。”
中年女子冷笑道,“殿下应知我并非您的姑母,况且,老臣向来秉公严明,不会帮助殿下排除异己。”
沧旸摇头,在桌上写了一个字,“此人,御史大人想必一直都在找机会弹劾她,沧旸会提供线索与证据。”
女子不解,“你这是在做什么?究竟是什么目的?”
“只是想要一个真相,一个了结,御史大人想要知道的事情,我也同样想知道。”
、素衣之尘 (下)
御史大夫走后,沧旸独自站在窗前深思了好久,心中有些烦闷,缓步寝宫外,有些讶异的发现,林肇曈竟然等在这里,示意他一起进入内室,广寒也不知何时,携着其他侍从悄悄退了。
“已是深夜了,为何还在这里?”
“殿下今日神色不好,可是发生何事?”林肇曈有些心急的问到。
沧旸并不回答,只道,“去睡吧。”
林肇曈只好说道,“殿下若不相告,肇曈便不离去。”
“那便留在这里”,沧旸笑道,摇曳的烛火映着林肇曈的面容,竟然有些绯红,每次见到这样的他,沧旸都想欺负一下,拉着林肇曈的手,将他径直引到床前,然后自顾自的坐在床上,笑望着他,林肇曈不知何意,蹲下替沧旸脱下脚上丝履,然后便同样望着她,等待一个答案。
却不想被沧旸拉着手臂,轻轻用力,便伏趴在床边,林肇曈并未反抗,但是,这样的姿势多少有些微妙,难道是…要挨打么?
却听到沧旸突然道,“夫君,褪衣。”
林肇曈顿时脸上滚烫,脑中一片混沌,却又甚觉无辜,难道是因为他问了今天发生之事?急道,“肇曈若做错了什么,殿下打得重些便好,为何要…要……”
沧旸莞尔,只是想让他陪自己睡在这里,他在想些什么,以为自己要打他?那便遂了他的意好了。
也不说话,先脱下林肇曈外面所罩的丝袍,取下腰间的钩洛带,又解开束衣的大带,去了里衣,然后便是腰间的绦带,整个过程中,林肇曈都是僵直着,这时终于垂死挣扎一番,“殿下,为什么…如果是因为超过了就寝的时间,也没有…去衣受罚之理……”
“如果不是呢?”沧旸问到,有些时候,林肇曈真的是木讷得惊人,要怎样说才好,只是要你留在这里?
林肇曈只好眼睁睁看着绦带也被解了开去,“如果是因为刚刚那个问题,肇曈一定要知道答案。”
沧旸失笑,虽然当时的少年已经长成了眼前的男子,身子更是宽厚坚实了些,挺直的背脊,结实的窄腰,臀上优美的弧线,以及修长有力的双腿…虽然懂得的道理越来越多,然而那份固执却是有增无减,面对他人之时还有一份冷静成熟,可是在自己面前,总是这样傻傻的,有些直率又有些无理取闹。
拉着他趴在床上,手掌落下,没有怎样用力,声音却很大。
林肇曈着实郁闷,抓过床上的被子,就将头包住,轻轻吸着沧旸身上的香气,心中一阵躁动,一阵烦乱,闷闷的说了一句,“我不如长空么?能告诉他的,为何不能告诉我?”
沧旸并未听清他说什么,再问却问不出了,只好道,“不说话,可就打了?”随即长裤也一寸寸滑落,林肇曈心中竟然一阵紧张,口中有些干涩,还有一丝异样的感觉,他绝不会承认,那是一种期待。再没人说话,房间里便只回荡着那单一的拍击声。
直到红晕在弧线上完全漾开,沧旸突然想到很久以前,姜予暄说过的话,便问到,“无缘无故的被打,讨厌么?”
却未想到扬起的手臂突然被男子轻轻的握住,这才看到,他的脸红彤彤的,更甚于正被责打的部位,更未料到的是,一项木讷的男子,竟然将双唇贴在她的手背上,“殿下若是喜欢打,我便…不会讨厌,殿下可以找来板子,甚至是,曾经那根棘藤……只是,为何能告诉长空的事情,都不告诉我?比不上姜公子,也比不上他么?”
棘藤?沧旸心中了然,那一次,是刺伤了他的心吧,竟然耿耿于怀至今,可是为什么他也同样以为自己喜欢,当初是谁捧着一块木板来找自己的,即便喜欢,也是被他潜移默化……看着男子脸上难得有了些委屈的神色,俯下身,轻道,“不及,他们,不及”,吻了他的脸颊,却不知,男子一直隐忍的感觉,再也抑制不住……
这一夜之后,二人终于不再是名义上的夫妻。
清晨,男子依旧睡得很沉,沧旸枕着他的臂,轻抚着他的脸颊,小曈,从三年前开始,我便从未将你当做什么侧夫,而是唯一的夫婿,见识过这世上太多的灰暗不堪,只有如此真挚坦诚的你,才会让我感到一丝希望温暖…昨天发生的事情,不知要怎样才能告诉你,那是想封锁却又不得不去面对的记忆;今后,可能不会再那样平静,但是,哪怕百川沸腾,山冢崒崩,我对你的情意,不会改变,只是,如果我一直缄默,你又能撑到何时?
、百身何赎
又是几月过去,景帝渐渐怠于政事,针砭时政利弊的早朝,也由五日一次改到了十日一次。
这一日,众臣子仍如往昔一般,悄然盯着手中空空的象牙笏板,等待退朝的一刻,忽闻一声音道,“臣,侍御史林肇曈有事启奏。”
话音未落,有人就已经微微叹气,看来今日的朝食又要延后了,这林侍御史在朝堂上很少发言,然而只要开口,必是逆耳之忠言,且不争辩出个结果决不罢休。
得到景帝的应允,林肇曈直言道,“舆山修建陵墓之事,还请陛下重新揣度。”
言毕,朝堂上又是一片寂静,死生之事乃是帝王心中的大忌,故而必会大举修建陵墓以求百年后仍能享受如从前一般的生活,这样的议题,于林肇曈本职而言,似乎有些逾越了,又太过不知轻重。
果然,景帝隐隐有些发怒,“此事无需再议。”
察觉到君王的怒意,众人无不噤若寒蝉,而林肇曈却又道,“王朝之气魄并不在于宫室陵寝之宏伟,而在于国家之和平昌盛,圣上应心存天下,心存百姓。”
景帝冷笑道,“你在教孤如何做一个君王?”
不知林肇曈是听不出还是不在意君王言语中的怒气与威严,深深吸气道,“舆山之上三个村落的居民世世代代居住于此,圣上大兴土木,致其扶老携幼,流离失所;况且百姓饱受战争之苦,又获劳役之灾,无异于敲骨吸髓;为一己私欲,令百姓苦不堪言,此等做法,实乃昏……”
“母亲,正言似讦而情衷,有此诤臣,亦是千绥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