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弦-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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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这么远的路,晕了两天车,也吐了两天,总算今天情况好多了,恢复元气些了。
回想那年呀,德晖更小,才四个多月,父女两个也是如此一路仓惶赶路,漫天大雪,茫茫不见前路,赶了又赶,赶得累病不堪,仍不知要赶往何处去。
这些天赶路,他偶尔会浮现起当时的感觉,但他明白,如今是赶回青城奔丧,身边有妻主孩子们,一家人团聚一起,完全没有害怕的理由。
也许,他怕的是……即将回去那他以为再也不会回去的青城吧。
转过身子,还有四只晶亮亮的大眼睛瞅着他看。
“爹爹,娘不睡吗?”德晖稍微支起头,望向站在窗边的娘亲。
“娘亲等会儿就来睡了。”李墨涵摸摸她的额头,又望向他身边的杜德曦道,“德曦你带着妹妹弟弟们先睡好吗,别让娘亲担心了。”
“好。”杜德曦转身跟妹妹道,“我们睡了,娘亲才会睡。”
“嗯,德曦当大姐最是懂事了。”李墨涵为杜德曦赞声道,后再为这对姊妹拉整被子。
确定姐妹俩都已阖眼睡下了,他这才起身,直到杜齐月的身边。
虽然杜老太太是寿终正寝,安详离世,但骤失这世的娘亲,杜齐月的哀伤和震惊仍是难以平复,自接到消息以来,她很少言语,更多时候是失神呆坐,无心整理的鬓发已散乱了,更显她的憔悴与忧伤。
而在杜齐月的心里,哀伤难过是有,但还不到哀恸欲绝,毕竟杜老太太是她这女尊世界里的便宜娘亲,只亲不密,相处的时间又短,前世的她,是个孤儿,一来到这个世界,第一睁眼所见之人即是杜老太太,那时的心态,大概就像刚孵化的小鸭,见到第一眼的都会叫妈是一样的道理。而杜老太太又真的待她很好很好,虽然知道杜老太太对的是她自己的女儿,但她也是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杜老太太的亲情拥抱。
而李墨涵现能做的,就是照顾好三个孩子,照顾好她。
“齐月?”他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
“墨涵你瞧,桃花开得多好啊!”杜齐月声音也轻轻地,目光凝定在暗黝的窗外,那边植了几株桃树,房里的烛火映出星星点点的桃花。
“是很好。”
“官场失志那年,我请假回乡,也是桃花开得正浓之时,娘亲带我去看田地新插的秧苗,指着好大片好大片看不到尽头的水田说,这以后都是你的了,辞了官回家跟娘学种田吧,我说,我不想学种田,我想要继续当官。”
李墨涵红了眼睛,仍是握紧她的手,倾听她的心情。
“娘就说,你想继续当官,那就当吧,娘永远站在你这边,于是我就回去当我的官,直到升了官,说是升官,也才升了一个品阶而已,她却好高兴,接到了消息,还在青城放了半个时辰的鞭炮。”
“我记得了,那年我在佟府,即使住在城外都听到了。”
“想想,我的这一世人呀,娘一直在帮我,爱护我,成就我……”
夜风幽幽吹过,拂下了桃花,零零落落,回归大地。
“娘是我的福星啊,她帮我……让我娶了你,这回,她离开了,还不忘帮我,让我及时从政坛的斗争中脱身……而我,却未曾对她尽过半点为人子女的孝道,真是子欲养而亲不待…唉,唉呀。”
那两声重重的长叹扯痛了李墨涵的心,他咬紧下唇,用力地忍住了泪水。
“齐月,你累了,上炕睡吧。”他试图拉她。
“我睡不着。”
“那坐下来,别老站着。”
他拉她不动,便去搬来椅凳,硬是按她坐下,再紧紧地抱住她。
没有任何言语能抚慰她的丧母之痛,他能做的,只是陪伴她,轻轻柔柔地抚摸她的头发,让她安歇在他的怀里。
他不会害怕回去青城了,虽然那里曾是他不堪回首的伤心地,却也是妻夫俩出生长大的地方,两人同看一座青山,共饮一条河水,而她曾经走过的绿油油稻田,他也曾经走过,还伫足惊奇于那垂下的饱满稻穗。
青城是他们的故乡。
大炕上,两姊妹悄悄地缩回偷看的目光,拉被过头,将整个人蒙了起来,也把交谈声音藏进了被窝里头。
“姐,那天……”德晖抓捏被子。“外祖母说的话……我不问了。”
“也对。”杜德曦回道,“奶奶过世,娘亲很伤心,以后再说。”
“那我还是你妹妹吗?”
“德晖,你当然是我的妹妹,别忘了,你可是与我一样都姓杜。”杜德曦伸手过去,紧紧握住了杜德晖的手。
“嗯,我是杜德晖,我姓杜。”杜德晖也用力回握大姐的手,安心入睡。
杜德曦轻轻地帮杜德晖捋了捋她散乱的鬓发,将其挂于耳后,轻声地对她说道,“你永远姓杜,永远都是我的妹妹。”
赶路暂居的房间里,终至沉静无声,星空下,有桃花被风吹落地,也有藏在枝头的新生花苞,即将绽放出更美丽的花朵来。
杜老太太百日后,青城的杜家大宅恢复平静日子。
夏末,杜齐月带着杜德曦和杜德辉再赴京城一趟,将当时来不及收拾的书籍衣物整理妥当,运回青城,并将宅子托付给阿成哥妻夫看管。
另外,此行最重要的任务便是将庄少耘的骨骸迁葬回青城杜家的祖坟里。
捡骨告一段落,杜齐月坐在棚下等待风水师傅整理坟地。
“带大爹爹回家了。”杜德晖坐在杜齐月的身边,看着新封好的青玉骨瓮。
“德晖这次来,大爹爹一定很高兴。”杜齐月欣慰地微笑道。
原先李墨涵还想一起过来,是她说服他留在青城照顾杜德昕,以免再受奔波之苦,由她带上杜德曦即可,他这才打消念头,但仍要求让杜德晖同行祭拜,以尽一个同母异父的女儿孝敬之意。
“娘亲,姐姐的亲爹爹是大爹爹,所以姐姐不是爹爹生下来的?”德晖又问。
“是的。”杜齐月不意外杜德晖的问题,孩子将近五岁了,也长大了。
“娘和爹爹成亲前,已经有我,所以,我不是娘亲亲生的?”
“没错。”
“姐姐的亲爹爹在这里。”杜德晖又转头看了一眼青玉骨瓮,再望向娘亲,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里尽是疑惑,“我的亲生娘亲在哪里?像大爹爹一样死了吗?”
在那双急欲解答的孩子瞳眸里,杜齐月明白,该来的总是来了,孩子已非懵懂,而是有自己的心思和感觉了。
杜德曦看完师傅填土,也走过来棚下,坐在娘亲身边的小凳上。
“德曦也一起听吧。”杜齐月说出了萦绕心底多年的想法,“德晖的亲生娘亲……她没有死,她还活着。”
“啊,还活着?”杜德晖好惊讶。
“她在哪里?怎没来找妹妹?”杜德曦帮忙问。
“她…。”
说到这里,杜齐月不想对两个女儿说谎,尤其是杜德曦,她想让她知道,就算杜德晖有个浪/荡玩袴不成器的娘亲,也不要轻视,更要她像以前一样的爱护着杜德晖。
“德晖的亲生母亲,人就在青城里。”
“她为什么不来找?”两姊妹几乎异口同声。
“来,德曦,德晖,娘先问你们一件事,你们喜欢娘吗?”
“喜欢。”又是异口同声。
“娘也很喜欢你们两个好女儿。”杜齐月伸出双臂,拍拍身边的两个小肩头。“而娘,也很喜欢我的娘,也就是你们的青城奶奶,这回她过世了,娘很伤心,你们都看到了。”
两姊妹点点头。
“德晖的亲生娘亲,她也是这样。她很爱她的娘亲,她的娘亲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她怕他她娘亲年老没人照顾,所以陪着老人家一起去,这样就能服侍她娘亲的生活起居了。”
“她跟另一个奶奶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德晖试图弄清真相。
“正是。”
“很远很远的地方在哪里?”杜德曦仍有疑问,“紫林?钵优?天方?”
“你‘西洋番国志’都看过了?”杜齐月露出赞许的眼光,笑道:“天方在哪里,娘也不知道,但妹妹的亲生娘亲应该没跑那么远。”
“没跑那么远,那跑哪儿去了?”杜德曦还是不满意娘的解答。
“娘不知道。”
“不回来了?”小德晖也问道。
“娘刚说了,是尚未回来。”
“以后她会回来找我吗?”
“娘不知道。”
“娘,你见过那个娘吗?”
“没有。”
小姐妹俩习惯性地对看一眼,娘这么有学问,总是有问必答的,而且还能滔滔不绝,答得比她们问的还多,可如今……竟然一问三不知?
杜齐月亦是汗流浃背,这简直是在应付比特考还艰难的考题。
她这辈子以来,说话向来条理清晰,绝不模棱两可,更不会说谎,可孩子尚且年幼,她除了尽量语带保留且婉转,又要如何将佟家和那个娘的事情说得明白?况且李墨涵从来不愿提起这件事,万一孩子……
“对了,你们可别拿这事去问爹爹。”眼见两姊妹又要问为什么。她赶紧接下去道,“爹爹觉得现在还不是跟德晖说这事的好时机,乖,先别问。”
“为什么?我懂事了呀。”
“是懂事了。”杜齐月微笑摸摸小德晖的头。“德曦,德晖,娘问你们,你们正在学诗经,有时候翻到后头,没有夫子解说,是不是就看不懂其中的意思?”
两姊妹猛点头。
“很多事情也是一样的道理。现在看来,可能很难理解,但过了几年,年纪大一点了,有了学问,也有了眼界,再来看事情,便明白了。”
两姊妹越听越迷糊,不就问那个“娘”在哪里而已,怎地变成读书了呢?
“德晖,昕儿也还小,等过几年了,你们都大了,娘会再找个适当的时机,找你们一起说。”
杜齐月暗自一叹,唉,这样可以搪塞过去了吧?现在孩子虽小,但个个都冰雪聪明,尤其好问这点,往往有些让她招架不住了。
“在那之前,你们也不能跟昕儿说,更不能跟爹爹说,我们才回青城,爹爹他很忙,要照顾你们和弟弟,又要认识咱杜家一大家子的姨姨,舅舅,堂姐妹,堂兄弟的,还得打理宅子里里外外的事情,你们都是孝顺的好孩子,不要再让爹爹烦心,好不好?”
“好。”姐妹俩乖巧地应允,她们最听娘和爹爹的话了。
“德曦,德晖,你们绝不能说这事。”杜齐月再次强调,语气坚定。“这是我们女子汉之间的约定喔。”
“哇。”小姐妹听到女子汉三个字,眼睛都亮了。
“咱娘儿击掌为誓。”杜齐月伸出手掌。
“来了。”德晖立刻将她的手心迭上去,啪的!好一声响亮。
“我也来。”杜德曦也迭上她的手。
“好女儿。”杜齐月的手掌紧紧握住两只与她立誓的小手。
青空白云,原野辽阔,总有一天,孩子们会长大,到了那时,眼界开了,心思宽广了,今天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以后再一一地为她们道来吧。
、第35章 家长里短
将所有的事情忙完了,青城已下过今年的第一场雪。
过年前,杜齐月心情轻松,带了夫君女儿儿子,准备好好逛上没久走过的青城大街。
李墨涵跟孩子们一样地期待,心情整个雀跃不已,一方面得拉住兴奋乱跑的孩子,一方面也得克制自己别像个小男儿郎开心地跟着跑了起来。
“这酒好香。”杜齐月走在街上,鼻子嗅了嗅。
“是月桂酒坊。”李墨涵遥遥望见了屋前的牌匾。“青城百姓几乎都是喝她家的酒长大的,听说有二百年的历史了。”
“哎。”杜齐月一叹。“我托家兴带月桂酒坊的好酒上京城,拿去送人,却不受青睐。”
“那是她们不识货。”李墨涵笑道:“还有你,也是青城的特产,脾气忒硬,个性忒倔,人家的酒是香的,你是臭的。”
“哈哈。”被老公调侃,杜齐月倒是乐得大笑。
酒坊门口堵了一群公公爹爹,打完了酒还不走,围着一个素衣公子聊起天来,大门右边不挡路处,一个少女小姐坐在一把黄花梨木圈椅上,后头站着入个壮硕威武的随从,好似戏台摆开阵势似的准备唱戏,俊美小姐则是笑容可掬,悠哉游哉地摇头扇子让人看笑话。
“人好多。”李墨涵伸长脖子瞧了下,自忖挤不进去。“对了,没带酒瓶出来,怎么打酒呀。”
“就算你带出来了,还要逛街呢,怕拎着酒瓶太重。”杜齐月笑道,“回头再叫家人过来打酒吧。”
一家人继续往前走,孩子们许久没出来走动,一路在前头兴奋跑跳,妻夫俩倒也安心让她们这边瞧瞧,那边看看,因为杜德曦会与德晖手把手,牵住昕儿,看到新奇有趣的事物,便回头喊爹爹过来看。
“这边有一家布庄,我正想剪块布缝新衣。”李墨涵一边踏进布庄,一边吩咐杜齐月,“你叫孩子们过来。”
台面上摊开了几匹大花布,两个买布的男客似有意见,那伙计头一转,往后面扯开喉咙喊道,“荣岚,荣岚,你顺便拿一匹印花红绸出来,在左边柜子最上边。”
“来了。”布帘后头传来了高声回应。“马上拿出去了。”
李墨涵心头大震,完全不愿再去理解他听到了什么,立刻退出门外。
“怎么出来了?”杜齐月都还没来不及叫上孩子们,就见他出来了。
“这边的花色我不喜欢。”
“看一眼就知道?”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