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记-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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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发了陆府下人将这些物品带回去，冥羽捏住冥月这两日有些粗糙了的纤细手指，踏进城南的梅园。残雪未消，朵朵梅花裹着霜冰，如那粉颊上的胭脂点点，一院的沁凉中透着一股馨香。
矮几上锃亮的六曲银盘中盛着香喷喷的菰米雕胡，鎏金双鱼银壶中倒出热腾腾的酥油奶茶，一张张千金碎香饼子泛着淡黄的色泽，佐了安息茴香的鲜嫩鹿肉在火架上嗞嗞作响。冥羽没什么食欲，略略吃了一些，便盘膝坐靠在锦垫上慢慢啜饮。。
因着正值年节，梅园里并无多少客人，只几个穿金挂银的粗豪女人拍桌子划拳。冥月跪坐在四合如意羊毛毯子上，手持红着吃得高兴，一边品着味道，一边将做法暗暗记在心里。
未几，一群腰悬五彩铃铛、璎珞满身的胡伎来到席间，坐在客人们的身旁。舞榭前又坐下几名胡伎，嘣嘣咚咚弹奏起大小忽雷、羯鼓、都昙，剩下的胡伎两两相对，随着乐声跳起了《柘枝》。
冥羽和冥月这边竟也引来了几名胡伎。坐在冥羽左右的胡伎见她神色冷漠，不敢太过放肆，只是为她斟满了酒，捧至面前。。
“小姐，赏个脸吧！”。
对面的冥月可就招架不住了。。
“这位小姐生得可真俊俏，让我们男儿家都自惭形秽了！快与奴家喝一杯吧！来嘛，喝一杯吧！”。
那两名胡伎贴到了冥月的身上，在他两侧扭动不已，拈着朱红的丹蔻轻佻地抚上冥月的脸庞。身着女装的冥月吓得左躲右闪，惊慌失措，手中的筷子都掉落了。。
冥羽莞尔一笑，饮尽胡伎手中的酒，抛出一锭银子到桌上，足有十两之多，淡淡道：“你们去吧！”。
那几名胡伎倒也知趣，拿了银子，冲着二人再三叩拜，方才离去。。
冥月放软了身子，拍拍胸口喘着气，抬眼见主人眸中带了几分玩味看着自己，粉颊上的红晕更浓了，不由嗔怪地睇一眼冥羽，忸怩地低下头去。。
冥羽兴起，大臂一伸，将冥月揽了过去，凑近他的耳畔，吐着酒气，“小东西，是不是想了？”
冥月的头快低到矮几下面了。。
冥羽轻笑一声，道：“也难怪，这几日奔波劳苦，怕你累着，所以……”
呵出的热气在冥月耳垂下拂动，惹得颈弯里麻麻痒痒的。冥羽那只不规矩的手又在几下偷偷潜入冥月的腿间，探索描画那里的形状，握一下，放开，再握一下，再放开……。
冥月的双腿不由自主地愈夹愈紧，浑身发热，酥&痒地难受。那里原本就脆弱敏感，此刻被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肆意把玩，冥月羞臊地快要哭了。飞快地抬头看一眼那头与胡伎对饮的一干女人，无力地轻推冥羽一把，想从她的怀里挣脱出来，小声哀求道：“主人，别……这里人多……我又穿成这样……”。
几个胡伎看到了这边冥月软倒在冥羽怀中的情形，都捂着嘴儿吃吃笑了起来。那群女子中的一个瞥一眼这边，不屑地道：“嘁，原来是对儿磨镜的！”那边哄笑地更甚了。。
冥羽却不着恼，只是轻嗅他一颈清香，低声道：“别理他们，我们回去玩。”
拍拍冥月的臀尖，将他拎起，唤来店家结了账，冥羽兀自捏着他还在瑟瑟发抖的小手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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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曦光微现，荒原之上，一座没有陵碑、新砌的孤坟前，冥羽流下了自六岁以后便干涸了的泪水。。
“娘，虽然我和清幽哥哥还未成亲，但是我早已在心中把您当作了嫡亲的娘。请您相信，今生今世，我都会爱他敬他保护他，不会让他受到任何伤害，您放心吧！”。
冥羽心情激荡，肩头耸动，哽咽不成声。。
“狼烟起，江山远，马长嘶，凤翱翔。长刀如虹，剑气如霜，手足忠魂，埋骨他乡。纵横敌阵，醉卧沙场，百死犹荣，保边疆……”。
十五万将士齐声低唱穆将军生前所教的战歌，曲音悲烈，山川动容，盘旋扶摇着的苍鹰在天际发出凄厉的哀鸣，追随穆将军多年的甘州士卒没有一人相信将军是通敌叛国之人。
“娘，孩儿一定会为您平反昭雪，不会让您蒙冤含屈，九泉之下不得安宁。您是青鸾的大功臣，当世的大豪杰，您一生坚守的青鸾边疆，孩儿帮您守护，绝不让它落入敌国手中。”
陆明上前拍拍冥羽肩头，“你放心，我会守好将军的陵墓。”。
自白丙仁被杀之后，穆将军的尸首也被找到，这座新坟几日之内便承受了数千人的祭拜。
今日正是甘州大军奔赴连城之日。在此之前，发往连城的粮草已先行一步。
冥羽叩首再拜，站起身来，冲着陆明略一点头。冥月递上银色面具，冥羽带好，转身，对着大军前的两员偏将微微颔首。偏将发出号令，鼓角仰天长鸣，队伍迅速开拔。。
冥羽怀揣牙璋，和冥月跨上白马，与将士们向着连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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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连城不足五十里，便见浓烟滚滚，杀声直冲霄汉。一骑飞奔而来，马上小校裹着一身烟尘滚落马鞍，落在当先的偏将和冥羽面前。。
冥羽等人停住马，两侧已有兵士上前扶起那小校。。
小校干咽了几口唾液，喘着粗气哑声道：“朱雀，朱雀倾巢而出，百万大军围攻连城……”
众人皆惊，百万大军！穆将军死去不足半月，朱雀国竟集结了如此多的兵马？
冥羽暗暗攥紧了拳头，思忖必是国中有人与朱雀勾结日久，正待穆将军一死，朱雀便派先锋部队不断骚扰，暗中却调兵遣将，想要以倾国之力，一举拿下青鸾边关。。
连城若被攻破，青鸾便无天险可守，五州八郡的守军只是杯水车薪，相互救援尚且不暇。玉阕关内更是一马平川，敌军那时长驱而入，不足一月，便可攻入帝京，青鸾国将不保。如此看来，甘州太守陆明当日截获的那封密信——白丙仁欲将关外五州八郡送与朱雀的卖国之举只不过是个幌子。
冥羽和偏将耳语几声，便与冥月扬鞭奔往连城。偏将下令全速挺进，迅速支持连城守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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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城之北，战事正浓，隆隆冲杀声震得地动山摇。一眼望去，漫天红旗招展，遍野都是望不到尽头的敌军，人头涌动，如乌云一般遮住了半边天。成千上万的朱雀兵卒排山倒海般袭来，架起上百架云梯、冲车，勇悍无畏地攻城。城墙下，密密麻麻的尸首早已堆积成山、血肉横飞。朱雀此番竟是不惜一切代价，势必要倾吞连城。。
城墙上，羽箭、檑木、滚石、沙土、麻油早已用完，将士们在闻将军的指挥下，纷纷挥起了夜叉檑、狼牙拍、飞钩、叉杆、长矛，拼死砍杀着窜上城墙的敌军，一个个杀红了眼，誓要与连城共存亡。。
双方都在白刃相搏，战况惨烈无比。。
冥羽和冥月飞奔上城楼，跃至闻意笙身前观战。但见闻意笙指挥若定，不时发出振奋士气、改变防守策略的号令，隐隐然已有了大将风度，冥羽暗自欣慰。不过由于敌方攻势猛烈，己方兵备不足，已渐显劣势。。
冥羽从一旁亲兵手中取过铁胎弓，弯弓搭箭，凝神细察，瞄准敌方阵营中的几面首旗，连珠射出。羽箭穿空，裹挟着强劲的内力呼啸而去。。
对方措不提防，噗噗噗几名旗官应声落马，首旗纷纷倒下。敌兵阵脚一阵慌乱，攻城之势略减。但不消一刻，敌军便重整旗鼓，再次汹涌冲上。。
只此顷刻之间，冥羽已看出金甲红袍的朱雀统帅位置所在。一拍闻意笙肩头，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将怀中牙璋放入她的手中，转头看一眼冥月，低声道：“待在此处，别动。”随即纵身飞出城楼。。
冥月惊呼一声，欲向前奔去，肩头却被人按住。只见闻意笙大掌用力按紧自己，神色紧张地追随着冥羽如流星一般划破天宇的迅捷身影。冥月一时竟挣脱不出，眼中珠泪刷地就落了下来。
敌军将领见城楼上忽得飞出一道淡得看不出身形的人影，却如飞矢一般疾射过来，不由大吃一惊，立时下令万箭齐发。。
却见那道身影飘忽不定，全然不将骤雨般的箭簇放在眼里，多数箭羽落空而去，少数箭羽在空中汇聚成一个黑点，渐渐织成一片漩涡，哗地四散开去，直直朝地面射来。哀嚎骤起，眨眼间朱雀的箭阵竟被冲破，无数兵士中箭倒地。。
朱雀兵甲迅速集结盾阵抵挡破空而来的羽箭，精光闪烁的矛尖齐齐向身在半空的冥羽攒刺而去。冥羽全然不畏凶险，轻巧地在一柄明晃晃的矛尖上借力翻跃，扑向躲在盾阵后的朱雀大将，去势如风，只在瞬息之间。。
朱雀统帅见那人如此迅疾地直冲自己而来，大惊失色，拼力提刀，狂乱地向冥羽砍去，一旁的几名将领齐声大喝，亦持枪向冥羽胸腹刺去。。
冥羽鬼魅般的身形如游鱼滑水一般穿梭在敌将身边，剑花缭乱，声东击西，左掌砰砰挥出，击向几名将领的手肘，几番动作竟搅得敌军阵心一阵大乱。那统帅闪避不及，竟叫冥羽一剑刺中了眉心，啊呀一声跌落下马。。
冥羽见一击得手，不做停留，旋身抢了面盾牌，一边抵挡砍杀冲过来的朱雀兵士，一边施展绝顶轻功，在万军中如踏水行云，顷刻之后又掠回到了城楼之上。。
彼时敌方阵营乱作一团，突见青鸾有如此神人守城助阵，倏忽间竟击杀了己方大将，早已顾不得攻城要事。阵后鸣金收兵，铺天盖地的朱雀兵士如潮水般退得干净，连城之危登时便解。
我方将士亲眼目睹了冥羽这般神勇，立时军威大振，勇气倍增。城墙上呼喝呐喊，欢声雷动。
冥羽甫一落地，冥月便将她扑倒在城头凹口上，哭得肝肠寸断。。
冥羽逞一时之勇，威慑敌军，此时一口气松懈下来，却是周身无力，疲态尽显。
冥月也发觉不对，慌忙询问冥羽是否受伤。冥羽淡笑摇头，任由冥月翻来覆去查看自己周身。
闻意笙激动地欲拥抱冥羽，却被人抢了先，此刻只能站在她二人身前傻呵呵地连声大笑，不断向着冥羽竖起大拇指。见冥月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便奇道：“小月儿妹妹，你姐姐打了胜仗，为何你还要哭泣？”。
冥月一听这个讨厌的人如此轻松地说出这番话，不由气哼哼地转头狠狠瞪了她一眼。
闻意笙一愣，打着哈哈道：“哦哦，是喜极而泣，喜极而泣啊！哈哈！”
冥羽粗喘两口气，稍稍缓过劲来，勉力撑起身子，将全身重量压在冥月肩头，对闻意笙淡淡道：“我们先下去了。”。
“是是，该当如此。你们先去休息吧！一会儿我着人将膳食送过去啊！”闻意笙殷切地送二人下去，吩咐亲兵将她们带去休息，随即转身换上凛然生威的面容回到城楼上布备兵力，以防敌军杀个回马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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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羽整整调息了一个时辰方才恢复了元气，与冥月简单用了膳食，已近亥时。冥羽命帐外亲兵将闻意笙招来，与她商讨军情。得知黄昏之前，甘州赶来的西北防军已进入连城，尽归闻意笙帐下。城头早已布上了新的兵力，将士们听闻辅佐闻将军的“银面人”今日的壮举后，俱都士气高涨、精神抖擞。。
闻意笙兴奋的眼睛还在闪闪发亮，冥羽却微闭了眸子，不骄不躁地道：“只是侥幸，此战胜在出其不意。若是敌方有备，便不那么容易得手了。”。
闻意笙呵呵笑道：“谦虚谦虚！”。
冥羽斜睨她一眼，道：“行军打仗，岂同儿戏？”。
闻意笙立时噤声，板正了脸，虎目圆睁，正襟危坐，不敢乱动了。。
却闻轻笑一声，闻意笙抬眉望去，却是冷若冰霜的冥月陡见闻意笙露出如此表情，忍俊不禁笑出声来。冥月眼中波光一闪而过，竟是分外美艳，被闻意笙瞥见，心中砰地一跳，高大威武的将军竟在一个“小姑娘”面前生出了几分无措之感。。
闻意笙轻咳一声，拱手一揖，对冥羽恭敬地道：“还请大人指教！”。
冥羽盘膝坐在胡床上，略一凝思，吩咐冥月取来笔墨，依着脑中印象，在纸上细细勾勒起连城周边的堪舆地形来。。
闻意笙越看越是心惊，自穆将军被擒之后，西北边境的地形图便不翼而飞。自己上次差点被袁偏将害死，也是归因于不熟悉此处的地形。。
不消半个时辰，闻意笙接过这张珍贵的图纸，颤声问道：“你，你是穆将军的徒弟吗？”
冥羽垂目端坐，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闻意笙见问不出来，只得作罢。。
冥羽示意闻意笙将图纸在几上放好，指了指昆吾山东北方向黄海支流紫霄湖畔的一处高原，道：“若我所料不差，这里应是朱雀大军主营的位置，距离连城已逾二十里。”。
“你的意思是……”。
“敌军统帅虽然已死，大军却并未离开，必定另有主事之人指挥战事。我们今夜偷袭敌营，你可派出二十名斥候查探敌军粮草位置所在，能毁则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