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猪-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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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天明。二婶终于下定决心,和郭二叔把话挑明说透。她刚要开口,郭二叔道:“我有话要与你说。”二婶只好打住听郭二叔先说。郭二叔想了一晚上,最后还是决定把此事告知二婶,或许她有了这份希望在心里,就不舍得轻易死了。为着家中幼儿夫郎也要拼命或者回来,便是她那时残了伤了,自有他养着她就是。
郭二叔主意打定,就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了二婶。二婶原本到口的话如今也说不出来了,他们成亲多年没有孩儿,却在这个时候得了消息,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二婶拉着郭二叔的手越发攥得紧,郭二叔被她捏得生疼,还是露出一脸笑意来。等了一会,才听二婶道:“你且听我说,莫要着急。”
郭二叔听着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一头雾水,便耐心听着二婶慢慢往下说。二婶道:“若是果真有了身孕,不管是儿是女,都是我们家的宝贝疙瘩,我席二的好儿子好女儿。”郭二叔点点头,这也不意外。他们夫妻俩盼孩子盼了好多年,总算夙愿得偿,不管将来这一胎是男是女都是好的。又听二婶道:“若是空欢喜一场,你也不要难过。我还有另一桩事要交待于你,你一定要答应。”
这句说的却是二婶对郭二叔的体贴了,他有些感激,又有些高兴,点头应道:“你说吧,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席二婶转过脸,看着郭二叔道:“若是我没回来,你就再找个人嫁了吧。”这转折来的太突然,郭二叔一时反应不过来。怔愣一会才明白二婶对他说了些什么,眼泪无声涌了出来。二婶见他哭了,忙笨手笨脚给他拭泪,又不知如何宽慰,只能胡乱说道:“我这不是说万一吗……你莫要哭,鳏夫的日子不好过,我只是不想你像那谁一样过活。”听了这话,郭二叔的眼泪流得更多,多日压抑的情绪也在此刻借着泪水宣泄出来。
二婶叹了口气,轻轻把郭二叔带进自己怀里,抚摸着他的头发。临走也再没说什么改嫁不改嫁的事,只是千叮万嘱叫郭二叔一定照顾好自己。郭二叔最后也只来得及说句“我等着你,你一定回来”,就放二婶和乡人们一起离开了。
樊二郎这时也回过神来,他果然是樊家三人里最拿得起放得下的,性子行事也最像老樊头果决。按住锦儿,又拉了樊大郎,强颜欢笑道:“别去了。咱们就算信不过秦小猪的能耐,也得佩服她的运气不是。”村里谁不知道秦小猪将来是要有后福的,这句调笑的话如今听来却真个给了这几人些许力量。樊大郎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三人见郭二叔情绪有些不对,又反过来好言安抚他,天黑透才回到自家。
秦小猪一走,锦儿又独个住一个屋子。她还没被生活磨平棱角、冷了人性。就像她没说完的那句话,她为着偷来的活着寝食难安,深夜里辗转反侧。今天睡了一个白天,此时她也睡不着。就干脆起身给秦八角写信。她的成长过程与两个哥哥不同,缺失的不光是父爱,也有母亲那遮蔽风雨的肩膀。樊大郎再努力。樊二郎再强硬,也都只是男子。锦儿心里从来都是把他俩放在身后护着的。便是秦小猪,在此之前也至多跟个同龄人一般,或许还需她锦儿的照料。只有秦八角,如母如姊。锦儿那份歉疚便是谁都不告诉。也要说与秦八角。
等秦八角收到锦儿那封信时,秦小猪都在千里之外,已然是好多天以后了。那日去县衙登记造册,秦小猪到的最早。写上名字后。她便在一个角落里蜷成一团,想自己的心思。在纸上某个名字下按下手印时,她突然有种感觉。似乎自己的出现就是为了这一刻。不是为了和樊大郎花好月圆,也不是为了和秦八角任侠江湖,当然更不是为了做那些饼子和屋舍。她可没自大到以为。她的那点小聪明可以在当今社会某个领域实现极大革新,青史留名。
只能从极个人的角度,微观地来看待这个问题,她的出现大约就是为了叫锦儿不去从军。让樊家三口依旧幸福安稳的在一起。还有秦八角,通过和她的结识。秦八角有了家人。樊家三小有了个能庇护他们的阿姊。如此。自己在他们的生命中流星一现随即消失,却不是全然来得没有意义。就算自己此去死了。至少还有他们记得这世上曾有一个叫秦小猪的。
秦小猪脑补一会,差不多都想到要给自己的墓碑上写些啥了。比如“生的伟大,死的光荣”,“轻于鸿毛,重于泰山”,“有的人活着,其实已然死了;有的人死了,却还活着”这类,不一而足。正把自己感动地稀里哗啦,抖着肩膀哭鼻子时,有人从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秦小猪一愣,想起老狼搭肩的故事,吓得要死。哆哆嗦嗦转过身去看了,却是席家村的乡兵一同到了。拍她的正是狗丫娘,狗丫娘见果真是熟人也愣神片刻。很快就反应过来,勾搭秦小猪到一旁,问道:“怎么是你,他们呢?”她问的是怎么是秦小猪来,不该是锦儿吗,又问樊家三人可晓得秦小猪冒名顶替的事。秦小猪举起袖子抹了抹眼,摇头回道:“他们不晓得,我是偷跑来的。”
狗丫娘一听也大为感慨,起先她单纯觉得不该轻易否定一个人,是以村里人胡乱说秦小猪时,她揍了狗丫。面上是为了不叫丫头学拿起子没见识的碎嘴,人云亦云背后说道。实际上也是杀鸡儆猴,叫人口下留德。后来见狗丫和秦小猪混到一处,她也担心过一阵子,怕狗丫和秦小猪玩废了。再后来见到秦小猪真个有本事,她又改了想法。秦小猪虽是外表男儿腔,内心却还是个好女子。这比衣冠禽兽什么的强上太多,又肯教狗丫本事,她也就越发看好这个哭哭啼啼的小猪师傅。
她自己也愿意和秦小猪打交道,在这小猪和狗丫需要人手的时候,更是二话不说去给她们帮衬活计。前两日知道自己逃不过此劫,她还嘱咐狗丫日后好生跟着秦小猪。这小猪是个好人,跟她混且不说将来怎地,至少不会害了狗丫。又能学门手艺,便是她就此回不去了,狗丫也能当个女子使了。
不想秦小猪竟顶着锦儿的名义从了军,此中缘由她略一思量便也明白了。什么也没再说,大力拍了拍秦小猪的肩膀,便转身走开去和乡人说明此事。叫她们不要乱说,成全秦小猪对樊家的一片好意。狗丫在村里孩子中是个有威望的,狗丫娘自然不比她家闺女差。村人都服她,不光是为她的拳头硬,村人没几个是她的对手,更为着这人是个正气的。
若是别个像狗丫娘这样厉害的人摊到眼前这码事,大可以打上乡老家门,叫她给个交代。可是狗丫娘没这么做,她人看着高大凶悍,却是个体贴细心的。想着如果免了自家差事,村中便另要出一人顶上。虽然自家是齐整了,别家就要少个孙女、女儿和母亲,她不忍心叫人生离了去。何况别个她不知道,但是她自己还是很有几分可能死中求活的。何必再拖个人下水,做这种有损阴德的勾当。
如今见这了无女子气概的秦小猪,竟也能危难关头挺身而出,才真个叫人佩服,便有心庇护于她。
第一百零二章 花三叔的回礼(文)
二婶也看到了秦小猪,乡人听了狗丫娘的解释都往秦小猪那边看去。见秦小猪孤单单一个站在墙角,煞是可怜。二婶走过去,把秦小猪拉到她们一处。她们都是席家村出来的,日后便要生死与共,抱成一团沙场搏命,再不要有什么见外才好。便是以往瞧不上秦小猪的,听说她今日的义举,也对这人多少改了看法,都过来和她寒暄玩笑。秦小猪本来凄凄艾艾的情绪被众人这么一搅和,也云消雾散,笑嘻嘻和乡人们闹成一团。
衙门有令,叫各地里正着人把乡兵送来汇聚一处。不消说,秦小猪先头打点的银子都在这时起了作用,那些知情的看见秦小猪也只做不知。宋县令正在前衙的厅堂里款待两位上差。这二人中兵部派来接洽的是个员外郎,来带兵的是某军中营下的都虞候,前者姓温,后者姓周。本来这一文一武,凡事该是有商有量。但虞候一职只是军中节级类没品的小官,并不如何得志。温员外郎却是个正七品的文官,都赶上宋县令了,再说朝廷又向来是重文轻武的态度,是以周虞候凡事以温员外马首是瞻。
辰时末巳时初本县乡兵会集完毕,周虞候便准备向温员外请示是否即刻出发。哪知这姓温的是个嘴大吃四方的,到了本地不吃一顿便不肯走。宋县令心中苦逼,公款吃喝虽然名义上不用自己掏银子,可也是开销本地的税收,税收少了便是政绩不佳。为了面上好看,要不她就得去捣弄些苛捐杂税出来去百姓身上搜刮回来,要不就得自己掏银子填补。
须知她可是个爱惜名声的清官,刮地三尺的事她虽也懂,可自己全没做过。要说掏自家银子,她自己是没有的。其实就是要从老爷那里讨银子。平日也就罢了,最近和老爷闹得难看,实在拉不下脸面去后院讨要。可这温员外郎虽说是和她同是七品,却是个京官。京官到了地方上就是俨然高人一等的所在,轻易得罪不得。
宋县令叫过孙大头嘱咐她如此如此,孙大头听了皱眉,可还是点头应下,自去后衙求见老爷。不一会孙大头脸上多了个手掌印回来了,站在厅外冲着宋县令挤眉弄眼。宋县令点点头,孙大头就去县城最好的酒楼定席面。宋县令这才转过身来。面上堆笑请温员外郎和周虞候移驾赴宴。
到了饭点,酒楼里几位大人吃了顿好的。本地特产是鱼虾河蟹水产,又有“大救驾”、毛豆腐、大麻饼、玫瑰酥等特色大小吃食。温员外吃的开怀。周虞候沾了员外郎的光也混了个肚饱,嘴上好话也多。唯有宋县令看着一桌子丰盛佳肴,心念着不知孙大头替她应下什么丧权辱国的条件,吃的也不畅快。
那些县衙院子里的乡兵可就没这么快活了,按律朝廷给乡兵给米粮和酱菜钱。可是现在钱是没有的。粮食也是不大够的。多亏各人自有带米面,有人便借了县衙外间的大灶自己开火,也有央了衙役给从外间买馒头饼子的。秦小猪出来的早,又担心樊家三人追来,只顾着赶路连早上那顿都没吃,这会早饿的不行。摸摸身上还有些散碎银子。便要问过狗丫娘和二婶,是和大伙一起擀面条吃,还是求人买现成的。
就见个陌生中年仆妇近前和兵丁说话。说完了又朝自己招手。秦小猪左右看过没有二旁人,指了指自己,那人点头。秦小猪心中奇怪,但想着这么多人在这里,料想不会有什么不妥。便起了身往那人走去。走近后愈发看的分明,这人的尊容可不咋地。那人却看着秦小猪笑得可亲。问道:“你是席家村的秦小猪吧?”
秦小猪大吃一惊,这人是谁,如何识破了去。幸亏院中人声嘈杂,那人说话声气不高,也只得她两个听得清楚。秦小猪待要说些什么,那人却不等她开口,又道:“你莫要惊慌,我不会害你。是有人求了我来给你送吃的。”说着,从怀里掏出个包裹递了过来。秦小猪闻到那包裹里有卤肉香,却不敢伸手去接。她此行秘密,连二婶和狗丫娘这样亲近的人,都是到了地头才晓得。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这样清楚她的底细。
那人见秦小猪一脸警觉,丑脸上又露出来个笑容,说道:“这样吧,我说个人,你一定认得。”便凑近了报上花三叔的名字。秦小猪还是闹不明白,花三叔和这事这人有什么关系,便请教这人的尊姓大名。这人也不是别个,就是看守县衙后街角门的吴婶。因着席驴儿的事,花三叔终于在席家村呆不下了。在某天悄悄离了村子,将家里一应物件交给外甥女照管。自己到县城赁了屋舍,找了份工做着养活自己。
因席驴儿最后没死成,她名下的产业村中不好即刻收回去,便任由花三叔家的外甥女住着。另有个不好叫人知道的缘故是,村中席姓一族各家都有各家的主意,谁都不肯叫别个占了便宜去。没得个好分解的办法,索性谁都别动这份好处,末了反倒叫个外人得了实惠。花三叔到了县城打工,叫吴婶遇到了,不禁暗叹老天助我。
她便在后衙活动为花三叔求了个粗使活计,花三叔又不是个没毛小子,哪能看不出吴婶的心思。开始他还顾忌席家早去的死鬼,又担心那个发配了的席驴儿打回来。可自从进府衙后院帮佣以来,不管他的态度如何,吴婶依旧对他照顾有加。人心都是肉长的,一来二去,花三叔感念这人恩情。素日又没见这人品行上有何不端,且听说做门子是个有油水的。便也对这人留心起来,不像以往有意躲闪。
今日他听说席家村好些乡兵到了,不知出于什么想法悄悄来到角门探望。恍惚间从门缝里看了院子一眼,竟然看到秦小猪在角落里哭。他对秦小猪的感情很是很奇怪,对这个男儿腔既有不屑,也掺杂了对樊